第九章：经济危机（2）

　　晏子初常想自己做点什么好，却感觉自己分明不知所措。望着窗外的厂区，远处的群山，似乎就是木子，在看着自己吧！
　　晏子初叹了口气，座机响起，竟然是鲁部长，说汇丰公司也算是顺通区比较大的企业，耗电量居全市前十名，对于顺通区各项经济指标的考核，非常有意义，经过区里领导审议，要求汇丰公司每月报工业产值统计报表，而且是直报。晏子初想公司数据是个秘密，除了税务局知道真实情况外，根本不外传，于是笑笑，说：“鲁部长，统计我们也没报过，真不知道怎么填啊？”鲁部长说：“没关系，我指派区统计局的方副局长给你讲解，明天她会去你们公司！”晏子初略一迟疑，又听鲁部长说，“你们公司这么大，不上报太可惜了，一来对我们也是工作支持，二来，我们也可以给你们争取一些优惠政策！这事就这么定了！”
　　晏子初想想这事应该和总部领导说说，就给英总打了一个电话，英总听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干吗？不能不上报吗？”晏子初解释说：“根本不容我们拒绝啊！”英总有些不高兴，说：“我和章总说说，看他怎么定！”过了一会，英总回了电话，语调依旧很冷淡，说这事已经答应了，就上报吧，但要仔细些，临了说了一句：“下回这事直接拒绝了，和政府部门尽量少联系！”弄得晏子初心里非常不痛快。想想拨通内线电话，让林枫上来一趟。
　　门开了，保管员张伟走了进来，他是老板的表姐夫，因为和杨家处的一般，所以很自觉的不和他们相处太近。他和晏子初建厂之初就在一起，几年摸爬滚打，很熟了，直接把手里的入库单和账本递给晏子初，说：“子初，你看看！”晏子初看了看，都是姜波买的东西，细一看，发现几个月来的采购价格不一样，同一家的产品，越往后越高，只听张伟说，“我感觉里面有问题，价格不能差这么多！”晏子初说：“不会是涨价了吧！”张伟摇摇头，说：“我问总部采购肖平了，近来大批企业停产，这些备品备件价格都往下掉，这姜波采购的东西，价格却越来越高，不合常理啊！”晏子初点点头，说：“我问问王斌，姜波是他外甥，有些事得和他沟通一下！”
　　张伟笑了，说：“知道嚒，姜波他哥姜阳做总厂采购，三年就买了房子，这事真得好好想想。”说笑着，走了出去，却在二楼楼梯口迎面碰到姜波，姜波笑道：“姐夫！”张伟“嗯”了一声，就下去了。
　　姜波进了晏子初办公室，要签字报销。晏子初拿过单据，看了两眼，说：“采购工作很重要，关系到成本利润，目前公司困难，物美价廉是最好的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和你老舅学学，他是老采购了，很有经验的！”姜波一愣，又听晏子初说，“如今公司不景气，降低成本是我们最想做的，所以，买什么东西，一定要货比三家，便宜而且好用，这才是我们需要的！”说着，还是在报销单上签了字，笑着给姜波。姜波很不自然地走开，下楼碰见上楼的林枫，也没有言语，一声不吭地走了。
　　林枫拘谨地敲门进来，“晏总，您找我？”晏子初示意她坐下，道：“你不用这么客气，随便些。我也不习惯你们这么称呼我，我比你们大，你还是叫我晏哥吧！”林枫莞尔一笑，晏子初道，“是这样，明天区经贸局有位局长回来，你准备一些材料，还有买些水果。”见林枫不知道什么材料，又解释道，“办公室有档案目录，你准备些公司简介，基础数据什么的。”林枫还是不明白，只是说：“明天她们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晏子初想想说：“这样，你明天一早去买些水果，至于基础材料，我来准备吧。”林枫感激地笑笑。
　　步行街麻辣盆小店内，木子和宋丽吃的正香。宋丽打扮很时髦，见木子干干净净的，穿着极为普通，笑着说：“就给孩子和老公打扮了！那天我在税务局看见晏子初，可比你年轻啊！”木子说：“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去外边办事，穿好穿坏无所谓了！他们爷俩好就行了！”宋丽嘴一撇，说：“念书时，全班就属你会打扮了！如今，可真是变了。我不管，女人就该漂亮点，我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我家的我不管，自己穿什么自己安排，呵呵！”木子用手指点了她一下，说：“母老虎！还有想法找别的男人啊！”宋丽吁了一口气，说：“这年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人生最好的时光就二十年，过着村没这店，想想吧！”木子淡淡一笑，说：“知足常乐吧！你家的那位工作怎么样？”宋丽说：“还行吧！不在事务所干了，去了韩资企业做财务老总，一个月七八千呢！挺好的！子初怎么样？”木子心里一紧，说：“对付吧，负责他们公司的管理，主要还得是会计！太累！”宋丽眼睛一亮，说：“好啊！哪天带孩子去我家吧！咱们聚一聚！”
　　吃过中午饭，晏子初靠在沙发上眯了一会，感觉有人进来，睁开眼一看，是常新，蹑手蹑脚的，见晏子初睡了，又要走，
　　“常新！”常新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什么事？”晏子初问，坐起来。常新小声地说：“我想请三天假，回老家办身份证！“晏子初很是奇怪地说：“你多大了，还没有身份证？”常新嘻嘻一笑，说：“换身份证！”晏子初说：“你去找王斌签字，把工作安排好，我就给你假！”常新也是老员工，和晏子初也算熟悉。
　　常新面露难色，说：“还得找老舅啊！”晏子初说是啊，感觉有点不对，半开玩笑地说：“有什么事瞒着我吧！说说看，否则不给你假！”常新吞吞吐吐说了，让晏子初哭笑不得。原来，王斌领着几个人去了红舞鞋歌厅，原本是去说理，结果和对方老板一见面，才知道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小环说常新把她手机砸坏了，让他赔偿，赔偿金额也不是五百，而是三千，并且出了字据。王斌打电话问常新，说什么手机这么贵，常新嘟哝说是自己给小环买的新款摩托罗拉，当时也是不分轻重，抓啥扔啥。王斌这个生气，骂道：“你把你送人的手机砸了，人家还让你赔，瞅你交的什么东西！”对方老板不干了，说王斌骂人，王斌说骂了又如何，对方得理不饶人，说了更多难听的话，王斌也是一时生气，还了几句，险些打起来，结果，老板直接报了警，让常新赔手机，警察立了案，过几天就来找他了。
　　王斌觉得很没有面子，就不再管了。小环经常打电话给常新，说警察开始找他了，弄得常新很是不安，想回家躲躲。晏子初听完之后，说：“我找王斌问问，你不是撒谎吧？！”常新一脸正经地说：“不会的，绝对不会！”晏子初说：“那好吧，你先不用走，我找人问问！”
　　待常新走后，晏子初给王斌打了电话，让他来办公室一趟，王斌说在外面，什么事现在说，晏子初有些不高兴，心想自己毕竟负责汇丰工作，出门也得打声招呼，便说等他回来再说。
　　晏子初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同事刘和在一个派出所上班，心想可以试一试。打电话却无法联接，晏子初想了想，决定给佟正兴打电话。
　　此时，佟正兴正与他的兄弟们，在游泳馆玩水呢！
　　
　　此刻，佟正兴正在顺宁市有名的海韵游泳馆里游泳。游了几个来回便水淋淋地爬上岸，往池边的一排座位走去，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自己结实的身体。水池里，他的那些哥们们游得正欢。佟正兴住在金家庄，每天中午只要有时间，都会来这里游泳。一来自己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游泳对于锻炼身体大有好处，二来也是最为重要的，他可以认识很多台面上的人，可以得到很多小道消息。他虽然是一个在许多人眼里普普通通的村党委书记，但他的头脑和见识，却超过很多比他职位大的人。
　　海韵游泳馆的老板有着很深的背景，往日是一个道上混的小头目，严打那几年大哥们纷纷落难，他却发展起来。虽然对外已经洗白，在政治上也是政协委员，和各个部门熟悉。但强大的资金来源，以及霸道的做派，让他顺风顺水发展起来，涉足顺宁市的餐饮、洗浴、矿山开发等。
　　这里装修豪华，不是一般人有胆量敢进来的，所以，顺宁的达官显贵们多是选择来这里，消费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佟正兴一样，可以得到更多机会和消息。
　　佟正兴点燃一根冬虫夏草烟，斜躺在木制靠椅上，目光看着那些生龙活虎的人们，他喜欢别人闹哄，自己一旁看着，他一直相信，打闹可以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因为那个时候，人是最没有负担的，可以暴露出本性来。
　　晏子初的电话忽然打进来，佟正兴着实想了一想，在他眼里，对于晏子初非常的不熟悉，还处在观察期，但他还是接通了电话，只听晏子初非常客气地说道：“佟书记，你好，我是汇丰公司的小晏，冒昧打扰了，我们单位有名员工和一歌厅小姐因为手机损坏发生争执，对方报案了，但这事确实很小，我们公司不希望找警察解决，希望您能帮忙协调一下！”佟正兴微微一笑，说：“哪里的警察？”待晏子初说了之后，佟正兴直截了当说：“这是小事，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随即要了常新的姓名和对方歌厅的名称。
　　晏子初很诧异，他料想佟正兴能把这件事解决，但没想到会这样容易，说：“那真是太好了，我定会登门拜谢！”佟正兴笑了，说：“小晏，小事情不用那么客气，我和你们李总章总关系都不错，我们慢慢也一样的！老弟，你年轻有为，将来大哥我的事，还得靠你帮忙呢！”二人不由得都笑了。
　　佟正兴说办就办，直接按了一个电话号码，好半天，话筒里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干嘛啊？中午也不让人休息！”“你哪呢？我找你有事！”“呵呵，我在办公室呢，怎么？想我了？你都多少日子没来看我了？”佟正兴嘻嘻一笑，说：“一会儿我就看你去！”
　　顺通区区政府掩映在一片绿树后，岁至中秋，树叶红黄相杂。在新市长“为人民服务，拉进干群关系”的办公思想指导下，围墙栏杆早已经被几块花池代替，门前的广场任由居民使用。只是政府大厅里设立两道门，一道门是给政府公务员使用，另一道则是前来办事人员使用，一般需要提供身份证介绍信之类的证件以及接到办事部门许可后，才会让进去。门口经常会聚集很多人，特别是午后。因为政府部门一般都是一点半上班，往往下午两点钟以后，才会有工作人员在岗。所以，很多心急的人总要早早等着，和门口保安说着根本没用的话，保安虽然有时表示同情，但整个机关的工作作风，他们是决定不了的。佟正兴开着车进了政府广场，看着那些面色各异的人们，嘴角撇了撇，开车直接去了地下车库，那里有个消防通道，一般人不让走，三三两两的保安正在闲谈，看见他车上有个通行标志，就直接放他进去。下了车，坐着直达电梯，十二楼就到了。佟正兴径直走到长廊，正值午休，办公楼静悄悄的，左拐走了约两分钟，就看见一个大大的房门开着，里面六七个女公务员们，有浏览网页的，有低声说话的，有的在织毛衣，有的则趴在桌子上睡觉，对于佟正兴的到来，很是随便，用手指指里面的办公室，佟正兴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
　　“你当我这经贸局是你家啊！”一张办公桌后的女人，打着哈欠挺直了腰板，“门都不敲，也不管人家方便不方便！”佟正兴嘻嘻一笑，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摸了女人脸一把，女人急忙推开，小声说：“外面有人！”佟正兴一屁股坐在她面前，依旧笑道：“好了，我的靳大局长，我找你有事！”
　　这个靳局长年纪四十多岁，保养的很好。白了一眼佟正兴，说：“你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好吧，正兴，你说吧！”佟正兴说：“这事本来该找你家的警察，可我想还是请您帮我办吧！”就把汇丰公司的事情说了，靳局长听了噗嗤一笑，说：“屁大事也来一趟，打个电话就得了呗，不对啊，你顺通区的能人，咋么办这小事？说，有啥鬼想法？”佟正兴看着这个女人，说：“真没啥大事，主要还是来看看你，老程在局里吗？”靳局长很是感动，说：“真来看我呀，老程在家呢！过几天出门，去济南开会！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事解决了。”
　　靳局长打电话时，佟正兴站起身，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步。他和老程很熟悉，当年老程知青下乡到金家庄，和他成了朋友。回城之后，就干上了警察，一直到现在，当上了顺通区公安局副局长。而靳局长比他小五六岁，从街道办事员干起，直到现在坐上了经贸局局长。佟正兴每年都送给老程很多土特产，两家走动频繁，和靳局长关系也有些暧昧，但佟正兴从来都是点到为止，他不缺女人，但他深知，朋友的老婆不能上手的。许多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暧昧的男女越容易办成事。
　　事情很快得到了解决，靳局长放下电话，眉飞色舞说道：“解决了，老程还问我，说你不找他，到我办公室来啥意思？”佟正兴哈哈一笑，说：“没说我们有私情就好啦！”靳局长满脸笑容，刚要说话，有人敲门，佟正兴不由自主过头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进来。一头漂亮的乌黑的卷发，面容姣好，两眼透着一股英气，皮肤白皙，身材匀称，一身合体的黑色连衣裙。
　　“靳局长，上午鲁部长说明天让我领着小梁去会宁乡一个叫顺宁汇丰公司，帮他们做统计直报工作！”声音悦耳而动听，靳局长和佟正兴都有些意外，心道这么巧！靳局长赶紧说：“方芳，这位是会宁乡金家庄佟书记，佟书记，她是我们局新来的方局长！”
　　方芳很大方地和佟正兴握握手：“你好，佟书记！”继而说，“这么巧，汇丰公司不在金家庄吗？”佟正兴笑笑，说：“对啊，我来这也是和靳局长谈他家事呢，正好，明天你们都去，我做东，请你们喝羊汤！”
　　方芳笑了笑，说：“好啊，早听说金家庄羊汤好喝，只是不知道时间够不够，不光汇丰公司一家，还有高家庄的利华公司，和龙东街道的天余公司呢，都是鲁部长新增加的，明天都得办完！”靳局长叹了口气，说：“这个鲁部长，是要累死我们的方局长啊！佟书记，你回去和汇丰公司领导说说，安排一个聪明点的人负责统计申报工作。别把方局长累坏了。”佟正兴点点头，说：“包在我身上。”方芳走后，靳局长低声说：“她是鲁部长的亲外甥女！”佟正兴笑道：“鲁部长可不好亲近啊！”靳局长白了他一眼，说：“那是你没本事！”佟正兴低声道：“他以前在会宁乡工作时，我就有些惧怕他，他也没看上我，现在我看见他，我心里还哆嗦呢！”靳局长捏了他胳膊一下，说：“瞧你的胆吧，也是会宁呼风唤雨的人物了，怎么这么害怕鲁部长？不过呀，鲁部长就要升为鲁区长了！”佟正兴眼睛一亮，说：“那你帮我引荐一下，他这棵大树，我得靠上呀！”靳局长咯咯一笑，说：“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