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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反省

作品名称:蝴蝶蓝与六面骰      作者:亓芝      发布时间:2020-10-19 21:30:54      字数:6232

  邹楠打开尘封已久的樟木箱。
  未刷漆的箱板有些地方已经腐烂开裂,包边的铁片也是锈迹斑斑,邹楠将它从床底拖拽出来时,灰尘在斜射入屋的阳光中欢舞。
  十年前,邹楠颇有仪式感地封存这件旧家什时是决定不再开启的,因为那里藏着一段美好的时光和梦想,那是她内心深处不愿去触碰的疼痛。
  木箱的铰链嘎吱一响,犹如昨日从现般,那些铭记了欢笑泪水的纪念物顿时展现在眼前,练功服、纪念册、嫣蓝区青少年舞蹈大赛金奖的奖杯、一封用化肥厂单位专用信笺书写的情书……邹楠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一双舞鞋上。
  那是一双六七岁小女孩穿的白布舞鞋,最初的纯白色已经褪成了旧报纸的烟黄色,鞋帮上有块补丁,像趴着条蜈蚣,鞋面上两只蝴蝶仍栩栩如生。
  蝴蝶是翩翩起舞的寓意,这是邹楠最珍爱的一双舞鞋……舞者的鞋,歌者的乐器,士兵的兵刃,意义非凡。
  邹楠回忆自己穿着这双鞋,在舞台上翩然起舞,灯光聚焦在身,喝彩喧嚣如浪……
  她耳畔响起林知秋老师的训斥:你之所以会用练功的时间和她们跳皮筋,做游戏,是因为你没有明确的目标,缺乏坚定不移的意志,是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优越的环境学习的机会得之不易,你难道忘记了父母在刺骨的冰水中杀鱼剖鱼的艰辛?!
  画面突然切换,刺耳的刹车声,救护人员忙乱的身影,鲜血淋漓的画面,还有蚀骨的疼痛……
  舞鞋从邹楠的手中滑落,一同滑落的还有她眼中噙着的热泪。
  邹楠之所以打开尘封十年的樟木箱,从灵魂深处重新检视自己的舞蹈梦,竟然是因为一个让她高度防范的男人。
  那天在市剧院空阔的广场,格瓦拉扬长而去时留下的那句“演出快开始了,你们赶紧入场”让邹楠坐蜡:票就在她口袋,是对方刚刚送来的,她并不想邀请对方一起观看,但话被格瓦拉这么一说,却仍旧装傻,实在是太失礼了!
  “走吧!”沉默了足有一分钟,邹楠收回虚望的视线,轻描淡写道。
  对于这一虚情假意的邀请,罗小飞只是嗯了一声,算是接受,其实他心里正求之不得,这意味着他能够和眼前的女孩比肩而坐、共处近两个小时的美妙时光,如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发生质的飞跃。
  演出确实很精彩,算得上是一场视听上的盛宴。董芮秋的“战宵山”、苏倩主演的“水榭流云”,获得满堂彩,掌声经久不息。
  董芮秋的唱腔和舞台造型和于魁智颇有几分相似,一场小规模的古代战争被他唱出了慷慨激昂、气吞山河的壮烈。“水榭流云”的舞台背景用的是电子成像,效果逼真、如梦似幻,令观众仿佛走进了那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中,苏倩精湛的舞技、曼妙的身影,成为这部新编歌舞剧的亮点,有不少粉丝不顾保安的拦阻,冲上舞台给苏倩送花。
  当然,穿插在这些压轴戏中的其他节目,也都非常不错,景安两位名嘴的相声、一个外省走穴的女歌星演唱了一首中文歌和一首英文歌,也将现场气氛推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
  罗小飞后来在网上查了一下,知道那首英文歌叫《北京有九百万辆自行车》,事实上第一次听时,他被哪种抒情对话式的唱法所打动,看完中文歌词后,对歌的那个比喻会心一笑,从此他迷上了那个大眼睛、棕色卷发的爱尔兰姑娘独特的演唱风格,常常在孤独的时候聆听。
  然而在整个观看的过程中,有两个人始终保持着平静,仿佛置身事外般,而且也没有语言和目光的交流,他们一同入场、比肩而坐、彼此相识,却仿佛偶然相遇的陌生人。
  演出结束后,两人也非常默契地坐着没有急着离开,一个体态偏胖的妇女经过排座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收拢腿,但他们的膝盖还是被挤到了一起。
  这种意外的肢体接触让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时间很短,像流星划过。
  等剧院里人走得差不多了,邹楠站起身,朝过道走去,罗小飞保持间距随后跟上。
  他们走在最后,几乎一出剧场大门,门就被重重地关闭了。
  剧院大厅西面的玻璃墙上有一副巨大的华美的海报----寻找舞者!
  邹楠经过时,下意识地驻足观看,罗小飞也停了下来。
  “我听说你以前是专业跳舞的,这或许是个机会……”罗小飞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这样不至打扰到陷入沉默中的邹楠,“不如你报名试试?”
  “我已经快十年没有经过专业的舞蹈训练了,你觉得有意义吗?”邹楠扭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眼神冰冷,甚至还带着一丝轻蔑。
  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比赛是两个月后的事,你还有时间……”
  “没时间了,你没看见报名的时间已经过了吗?”邹楠抢白,且故意曲解对方的意思。
  “错过这机会,你会后悔吗?”
  邹楠加快了离开的步伐,没有理会身后罗小飞的问,仿佛那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王睿没有来接,电话也打不通,邹楠还是坐罗小飞的车回去的,但路上他们没有再交谈。
  那一夜,邹楠失眠了。
  邹楠从不怀疑与苏倩的友谊,但她多少也能看出对方流露出一种“报复”性的炫耀。后来,苏倩又找由头组织过几次聚会,邹楠没再应邀,她始终没有忘记前一次聚会时,她在洗手间意外听到同学对自己的议论,它饱含讽刺与诋毁。
  “她不过是只花瓶,哪里会跳舞,真搞不懂,从前舞蹈班的老师怎么那么看好她,真是眼瞎!”
  “是呀,还相当易碎,哈哈!”
  “你说余敏刚才当着她的面极力吹捧苏倩,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那是她自找的,这个聚会,她就不应该出现!”
  “对,她应该出现在菜市场,当她的鱼档西施……”
  邹楠隔着厕所薄薄的档板,听得心惊肉跳,她真不敢相信外面那两位同学竟然对自己抱有如此深的敌意。
  坚持自己的理想很难,有时候放弃更难,当你受到他人的质疑,被别人诋毁奚落,尤其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可以成功,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弃时,那种心痛无法言说,会生生将人憋屈死!
  这种幽闷之苦,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
  邹楠收起思绪,擦干泪水,将舞鞋放回樟木箱,锁好,吃力地将箱子推回到床底。  
  
  因为爽约、失联,邹楠挑起了和王睿的冷战,这也是自他们正式交往以来的头一回。
  王睿自知理亏,只得使出“死缠烂打”的惯用伎俩,变着法赔礼道歉、讨好卖乖,直到他买来一件仿真哈巴狗外套,钻进去,躲藏在诊所里,吓了邹楠一跳,两人才和好如初了----邹楠爱狗,他们曾讨论过在未来的新家,养那么一条!
  小情侣之间生气拌嘴,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反而更能增进感情。
  “不答应也罢,答应了还玩失踪,鬼才信你是办正事,办正事的地方会没手机信号?”邹楠的语气不是质疑,而是撒娇式地埋怨。
  “我要投诉,投诉电信公司,真是太差劲了,都什么时代了,信号还不能覆盖全城,枉我每个月交那么多话费!”王睿转移矛盾,讪笑,他知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你别油嘴滑舌,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邹楠白了王睿一眼。
  邹楠知道王睿交际广,常在外喝酒应酬,男人为了事业打拼,这都可以理解,但她怕王睿学坏,沾染上不良嗜好,毕竟这是她选择的人,是要和自己相伴一生的!
  王睿讪笑着黏上去,想要和未婚妻亲热一番,被邹楠一扭身体甩开了,邹楠的胳膊肘撞到了他的肋骨,疼,但他并没有恼怒,反而很享受,他太爱对方了,把她对自己的严厉当成是另一种幸福。
  邹楠感到自己刚才力度大了些,可能弄疼了王睿,但她性情冷傲,面子薄,轻易不肯认错,又见王睿没事的样儿,关切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睿的母亲、那个精明的商超老板,在见过邹楠后,曾告诫自己的宝贝儿子,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生活,会很“累”,就婚姻而言,邹楠绝对不会是最佳的人选。
  “有才华的男人容易恃才傲物,姿色出众的女人也一样,才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相同的!以后受苦别怪我没提醒你。”
  母亲的忠告,在王睿当时听来真是危言耸听,十分可笑。他甚至以为母亲是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信誓旦旦地让母亲放心,说自己不会“变心”!
  聂筱兰苦笑,她尊重儿子的选择,只要儿子甘之如饴,只要儿子觉得幸福,她就觉得幸福。像邹楠这种女人见到都眼红心妒的女孩,男人碰上了,又怎么能不为之倾倒、癫狂?
  王睿母亲的忧虑在不久之后变成了现实,而且更加残酷,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经过这件事,王睿开始反省,如果那天不去黑皮的场子,他将和心爱的女孩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他们计划好看完演出后,去汇金大厦顶楼共进晚餐,哪里环境优雅、食物精美,但消费高昂,是许多情侣梦寐以求想要去体验一下的场所。
  如果约会成功,他一定可以从邹楠那里得到更多的温存,他迷恋着邹楠保守的吻和醉人的体香,虽然他知道在婚前,自己不可能要求更多,但他总是试图突破,并对这个过程饱含激情。
  这或许就是男女之间最美好的阶段,真实的欲望和朦胧的憧憬交织着。
  王睿失去了这个机会,并在赌桌上付出了近十万的高昂代价!他的牌友夏玫手气也不佳,折了两万。
  赌博不但劳命伤财,还让他成为了一个骗子:为了筹集赌资,为了抽出时间,他不得不编织各种各样的谎言,而一个谎言需要一千个谎言去圆,这令其疲惫不堪,也令其羞愧不已!人无信不立,一个人的信誉一但崩塌,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甚至是毁灭性的!
  王睿想想都不寒而栗,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邹楠了。
  其实,以王睿的家底,输掉几十万并不算多,完全可以补上信用卡、信用贷以及跟朋友借下的这个大窟窿,只要向母亲坦白,只要他痛改前非!
  孩子犯的错,没有什么是不能被母亲原谅的。
  迫于债务的压力,和对赌博的厌恶,王睿决定向母亲坦白,并渴望重回以前平静、安实的生活。  
  
  那天王睿推掉了一个饭局,早早回到家,一般月初时母亲会比较空闲,心情好还会做几个拿手菜。
  聂筱兰平时不做家务,请钟点工,烧饭的活则是口味挑剔的老王全权负责的。老王也乐于此道,还特意买来烹饪书学习,对书法情有独钟的他戏称自己的书法有浓郁的烟火味,就是受此连累。
  “妈,喝杯红酒,你最近睡眠不太好,这个有帮助的。”王睿倒了一杯特意买回来的干红,殷勤地递给母亲。
  “这么乖,下了药吧?”聂筱兰看儿子的眼神充满玩味。
  “什么话,亲儿子的一片孝心算药吗?”王睿多少有些心虚,母亲的眼神向来毒辣,判断准确。
  “哼,怎么不是药,是迷魂药,要是我可不喝!”父亲冷言道。
  “老头,别这么酸不拉几的好吧!”王睿讨好地笑着看向父亲,“有同事去安徽出差,我托他带最好的宣纸给王老!”
  “什么王老,就是老王,小睿,你给他用宣纸涂鸦,白瞎了!”聂筱兰不无可惜地讥讽。
  这对老夫妻素以斗嘴为乐,事后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是他们生活的情趣。
  “什么话,前天小老张还说要花二千块钱买我那副‘满江红’嘞!”老王不满,声音徒高。
  “小老张是谁?”王睿来了兴致,他可不相信父亲的字那么值钱。
  “就是小区门口卖猪肉的那个屠夫呗!”聂筱兰笑了,抿了口红酒。
  王睿恍然大悟,冲母亲撇撇嘴,转而安慰老王,道:“不能这么说,高手在民间,兴许那位屠夫的书法造诣深不可测嘞!”
  王睿拿最近网上爆红的流浪汉打比方,那个蓬头垢面、乱发如草、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高人说出了诸如“不与民争利”之类惊世骇俗的话,据说爆红网络后,昔日敬而远之的同窗好友还争相邀请他参加聚会了。
  聂筱兰本来想反驳的,她认为一个真正有才华的男人无论从事那一行都会有所作为,绝不至沦落到拥有那副尊容的地步,她很喜欢西方的一句名言: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脸负责!那个流浪汉,上对不起父母,下有愧于妻儿,于社会更是无用,如此不通透的人与其说是受到追捧,不如说是被舆论消遣的跳梁小丑罢了!
  聂筱兰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因为否定那个有学识的流浪汉就是否定卖猪肉的小老张,否定小老张的鉴赏力,也就是否定丈夫的书法水平----在打击丈夫的艺术追求上,她从来都是点到为止的!
  王朝东是个较真的人。
  “小睿,房子看好没有?”聂筱兰打断父子俩关于那个流浪汉的热烈讨论。
  “嗯……又去逛了几个楼盘……还没定下来。”王睿答得有些迟疑。
  这是个敏感的问题,曾经引发了两家人的不愉快。
  在关于王睿和邹楠婚事的商讨会议上,邹景章提出必须购买婚房后再定婚期,而且房产证上必须有邹楠的名字。本来聂筱兰的意思是婚礼可以先办,就把王睿现在住的房间布置成婚房,房子肯定得买,但不着急,她虽然愿意和儿子住一起,但也明白现在年轻人渴望过二人世界的心理,所以并不强求,再说王家也有购房的实力。而先前王睿和邹楠看中的那套房被邹楠的父亲否决了,理由是楼层太高了!
  于是,这似乎有些有意刁难男方的味道了,王朝东遂收起了笑容不再说话,让妻子独自应对。
  邹景章提出的关于彩礼、婚礼流程、婚宴规格的要求极其苛刻,聂筱兰表面平静,心里却有些不悦。然而未来岳父的讲究,王睿都觉得合情合理,甚至还不够,他太爱邹楠,爱情令他失去了理性的判断,他也完全忘记了母亲事先的忠告:做任何谈判,都不要被人看穿底牌,不然就会受制于人!
  其实所有的人事活动,都适用做生意的规则,只是人们更愿意用情感来粉饰罢了,仿佛那样良心会得到慰藉。
  聂筱兰对宝贝儿子在邹楠父母面前的恭敬态度和懦弱表现很吃惊,也很无奈,她相信,即使让儿子签一张卖身契,他也会毫不犹豫,唯恐有变。
  婚礼的方案敲定后,王朝东气得直跺脚,仿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他埋怨自己一向精明强干的妻子怎么突然糊涂了,他看不惯亲家公那副拿腔作势的做派,更看不起对方鱼贩子的身份,在他心里一直都认为女方是高攀了,而实际情况搞得好像儿子是做了上门女婿般,他觉得窝囊透了。
  一个菜市场卖鱼的嫁女儿非得搞出嫁公主的派头,王朝东讥讽。
  他女儿嫁的风光,咱家也有面子不是,聂筱兰安慰道。
  王朝东想想也是这个理,沉默不语了。其实他只是觉得在谈判中被邹景章抢了风头,一个林业局的退休干部,在各方面的见识上竟然不如一个鱼贩子,说出去让人笑话。
  爱怎么作怎么作,王朝东冷哼了一声,去书房摆弄文房四宝了。
  后来又谈起这档事,聂筱兰和丈夫解释说自己之所以无底线妥协,并不是惧怕与邹楠的父亲过招,而是看好邹楠,她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善良与真实,她相信对方并不物质虚荣,她觉得两个孩子的婚姻是会牢靠幸福的……关键她也觉得邹楠值得拥有一场奢华的婚礼!
  而王朝东对亲家公的不满并没有迁移到邹楠的身上,王睿每次带邹楠来家,他都对这个准儿媳妇殷勤客套得很。
  “有看中的吗?”聂筱兰继续问。
  “滨江明珠有套不错,就是……”王睿欲言又止。
  “不行的话去看看水岸华府的吧,我知道有套楼梯现房,顶层的复式,应该能令……大家都满意!”聂筱兰胸有成竹。
  “嗯,水岸华府没现房了呀!”王睿惊讶。
  “那是售楼部没房了。”
  “二手房呀?”
  “二手房怎么了,是毛坯,还委屈你们啦?”
  王睿憨笑,他知道以母亲的品味和眼光,介绍的房源一定错不了,水岸华府也是景安市出名的高档小区,绿化、物业都不错,据说市政府好几位领导都住在里面。
  王睿买房结婚不得不尊重双方父母的意见,因为得他们掏钱,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幸福。如今房价奇高,工薪阶层的年轻人买房,有几个不要父母赞助的。王睿家买好房,邹楠父母承诺出钱装修。
  王睿和邹楠本来想按揭的,他们年轻,收入也还不错,所以不想过分依靠父母,这样会让“幸福”掺水。彼时,王睿手里还有些积蓄,对赌博也充满了幻想,所以底气足,后来王睿的经济情况恶化,便不再提按揭买房的茬儿了。
  邹楠好奇王睿态度的变化,王睿解释说他们都是独生子女,父母的钱早晚还不都是他俩的,让他们花钱还显得孝顺,不然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想嘞!
  邹楠虽然觉得这是歪理,但又无法辩驳,当然,房奴的苦,她也是有所耳闻的,遂不再纠结了。
  “行,那我明天就辛苦带邹楠去看看喽!”王睿爽快地应承下来。
  “得了便宜卖乖!”
  王睿下意识地挠挠头,笑了。
  这顿饭气氛难得地融洽,饭后王睿抢着收拾残局,收拾停当后,转到阳台抽烟,透过枫杨瘦弱的枝桠,能看见一群大妈在空地跳着欢快的广场舞。
  这种饱受诟病的群体活动在神州大地的任何场所都无法杜绝,怡和翠苑的物业接到过业主投诉,派保安来交涉,大妈们根本不买账,甚至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物业不禁止,但在晚上八点之前这项扰民的健身运动必须结束!
  一曲终了,王睿将烟头捻灭在藏于吊兰花盆里的烟灰缸里,转身朝母亲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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