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连夜出走

　　夜里十点，李颜秋的车驶出程晓莲的家，从黄鹤塆村出发缓慢地蜗行于S117省道乡村公路上。田野村庄处于一片安详肃穆之中，路边的小溪抒发淙淙的豪情，草丛里的鸣虫唱出愉快的欢歌。远处木兰草原的射灯将绿草茵茵的草地及远处的太阳山，映照得五光十色，梦幻迷离，宛如阆苑仙境一般。
　　“你们有没有发现，楚天市的夜景格外美丽？”李颜秋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程晓莲高兴地回应道：“以前夜里很少出门，没想到咱们这儿夜景还真好看。平常光听人念叨，说是想看山，咱们这里有国家地质公园、千年宗教名胜木兰山；如果想看森林和水，这里有幽谷美景、浪漫山水的森林公园木兰天池；想看草原，这里有风情景区木兰草原；想看花，木兰云雾山里有万亩杜鹃，清凉寨景区有10万株野生樱花……”
　　“嗯，婶婶说的极是，咱们这儿山环水绕，山中有水，水中有山，湖光山色，盎然成趣。秋冬两季的木兰山上行云走雾，一派神仙境界；特别是现在的寒冬时节，雾凇漫野，万树挂玉，晶莹剔透，可以说这里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春季杜鹃花开、樱花烂熳，夏季行云走雾浩渺无垠，秋季草木郁郁葱葱，果实累累，尤其是每年十月漫山遍野的格桑花，开得特别浪漫。冬季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宛如旷世仙山，只可惜妈妈这次来去匆忙，没有机会上山观看。”
　　“呃，错过了这次，还有下次，等下回过来之后，我一定要登上木兰山好好看一看这儿的风景！”李颜秋回应张瑶瑶的话。
　　程晓莲坐在李颜秋的豪车里，望着笑靥如花的侄女儿，饱经沧桑的皱脸笑成了一团。失去母亲的张瑶瑶，如今有了疼爱她的两位母亲，相当于母爱迭加，心中自然高兴不已。李颜秋和程晓莲同时又都有了张瑶瑶这个女儿，也是幸福满满。透过车窗玻璃，看见大马路上神农区街巷里逛夜市的人们依旧热情不减，人流熙熙攘攘，车流滚滚如蝗，处处迷漫着灯火辉煌。
　　轿车从S117省道转上神农大道直插G42沪蓉高速一路西行，极目远眺，长江大桥正变换着五颜六色的流光溢彩，格外地醒目。尤其那斜拉索瞬间幻化成两片巨大的幕布，在蜿蜒壮阔的长江天堑上，正演绎着梦幻佳景；灯光照亮着流动壮阔的江面，波光粼粼，星光点点，显得光怪陆离，韵味十足。
　　作为百湖之市，此处地貌属鄂西南丘陵经汉江平原东缘，向大别山南麓低山丘陵过渡地区，中间低平，南北丘陵、岗垄环抱，北部低山林立，地理位置处于大陆南北衔接处。
　　残冬即将过去，春天很快就会到来。按往常的惯例，楚天市的春天既有江南水乡的桃红柳绿，又有北方春天的豪情万丈。楚大花园即将迎来樱花烂漫，珞珈山上也会春风十里，那里樱花照样美丽娇艳。“妆红欲就，绿树引蝶。杨柳风前香百步，画桥临水楚天中”，古人对楚天的美景早有赞誉。
　　轿车根据导航提示，过大扁湖桥后左转西南行进，进入G4京港澳高速之后一路飞奔而来。与楚深高速交汇后右拐，沿G0422高速公路直接南行，朝赤壁市方向急驶。高速公路两侧巍峨耸立的各种地标性建筑，在各色霓虹灯的映照下，宛如玉树临风的大帅哥身披光怪陆离的风衣，屹立在灯火辉煌的夜色中。周围裙楼林立，比肩接踵，街道车流如梭，更显得地标建筑傲视群雄。灵动、璀璨的楚天夜景，如壮美画卷般缓缓铺开。
　　赤壁市很快便出现在眼前，这里有“火烧曹营连船”的千年古战场遗迹，也有东坡居士怀古的名篇流世，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地方。轿车从出口换成G4高速继续向南挺进，此时已过午夜。
　　正在翻看手机的张瑶瑶突然看到手机页面有一个弹窗，点开一看，里面正连篇累牍地报导楚天市“封城”的讯息，吓得她突然尖声惊呼道：“妈妈、婶婶，快看，楚天市‘封城’了！市政府宣布从23日上午10时起，城市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楚通道暂时关闭……”
　　程晓莲大吃一惊，急切地问：“封城？这可是惊大动地的大事儿呀？为什么啊？”
　　李颜秋淡淡地答道：“因为前一段时间楚天市神农海鲜城检查出冠状病毒感染了人，有可能会进行大规模传染，所以，政府才决定封城进行隔离，不让人群流动，阻止病毒人传人集中爆发，也不让病毒无休止地往外延传……看来，昨天早上我收到的小道消息果然是真的！”
　　“什么？您早就知道要楚天市要封城？妈妈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人生只有走出来的美丽，没有等出来的辉煌，呵呵，妈妈，我们是不是逃出楚天啦？”张瑶瑶惊奇地问。
　　李颜秋得意地答：“前尘未卜，很难预料。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相信，这么点困难构不成对我们的威胁！我也没有什么先见之明，只是昨天早上四点多钟收到朋友圈中好友的警告，告诉我楚天市有可能封城，让我早作准备返回广东，不然者，将会陷在楚天市脱不开身。所以，我就选择昨晚十点提前出发！”
　　“不愧久闯江湖，道深朋友多。祸从天降，灾向地生，嫂嫂居然能未卜先知，真的事前‘诸葛亮’，着实厉害。瑶瑶啊，命运如同手中的掌纹，无论多曲折，终掌握在自己手中。真正的强者，不是流泪的人，而是我们这些含泪奔跑的人！哈哈哈……”程晓莲诙谐地说道。
　　“晓莲妹妹才是生活达人，乐观开朗，奋发向上。我只不过出门的时候，心里多一双观察眼睛，交了些有用的朋友，增加了一些特别有用的生活阅历。路上多一双耳朵，听到比别人稍早的消息而已。”李颜秋边开车边说道。
　　突然，张瑶瑶又惊呼道：“你们快看视频，楚天市魏市长正答记者问呢。”
　　程晓莲打开手机视频，此时，楚天市的市长魏先觉在电视媒体上解释说：“实行‘封城抗疫’，是一个难到极致的决定，作出这个决定需要对人民和历史高度负责任的勇气。二零零三年‘非典’时期的北京、广州都不敢作出如此决定，而今作为九省通衢、拥有千万人口的楚天市，作下这个决定不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的。请大家不要指责楚天市政府最开始所谓的‘滞后’，也不要埋怨楚天市人员流动到您所居住的城市。
　　“我们是一个拥有悠久文明的国家，历史上经历了多少战争、瘟疫和磨难，我们都一一化解并挺了过来。如今繁荣富强的国家和政府，会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我们需要的物资保障等各项需求。所以，每一个身处楚天市的人们，都应该为缓解保障的压力去做奉献。面对祖国70年的伟大成就，40年改革开放的光辉历程，我们没有恐惧，只有信任和信心，只要大家抱着坚定必胜的信念，我们就一定能最终战胜疫情，取得辉煌的胜利。”
　　“怎么一下子就搞得这么严？仿佛撒下天罗地网似的。”程晓莲有些惊诧也有些不安。
　　“有了十七年前‘非典’爆发初期那个前车之鉴，政府官员恐怕早长记忆了，哪儿还敢拖沓怠慢？”李颜秋回道。
　　手机视频直播里，魏先觉从容地说道：“疫情只是华夏民族崛起过程中一块小小的绊脚石，或者从路边蹦出来的跳梁小丑，如秋后的蚂蚱始终蹦跶不了多长时日。楚天市整个进行隔离，不让一个病人离开就是最稳妥最有效的方案了，没有更好的方法。楚天市假使被病毒拖垮了，国家还能调集全国的力量来救援，将来会发展得更好。可是，如果全国许多座城市也都像楚天市一样爆发疫情，哪里还有救援力量可供国家调动？
　　“所以说楚天市虽然在疫情当初犯了这样那样的一些失误，但封城的决定和举措是绝对正确的。宁废一城，不亡一国。在此，我号召每一个身处楚天市的人，节约一点物资，少传播一点恐慌，用最大的信任去应对疫情带来的不便。号召每一个关心楚天市的人，不要哄抬物价，加大向楚天市的物资运输。希望我们众志成城，共克疫情。具有光荣而伟大传统的英雄楚天不会哭，华夏也不会哭，同胞们，雄起！”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很多媒体记者意犹未尽，纷纷围着副市长胡一世进行采访:“新闻发布会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进行？既然疫情发展到一下子就封城的地步，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公开消息，早一点采取行动？”
　　“首先回答第一个问题。选择在这个时段宣布是因为此时市民们正在熟睡之中，不会立刻引起集体大逃亡的恐慌。此时街上车流量小，人员流动稀少，便于我们釆用行动去控制所有目标地点，保卫一些重要机构和部门，减少执法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一些不必要的阻拦。
　　“现在第二个问题。最初我们对这个病情认识不够，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个病毒在一个月前还没人认得它，大家都以为是流行感冒引起的肺部发炎，并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来经马识途和祝希娟两位院士带领的团队小组，日夜进行技术攻关，病毒筛选、检测，才发现它是一种从未知晓、世人罕见的新型冠状病毒，我们这才向上级汇报，邀请全国各地专家齐聚楚天市共商对策。”
　　“请胡副市长，在封城之前，市政府都做了哪些预防性措施和周密安排？进出楚天市的人群有过严格限制和控制吗？”国家卫计委所属《健康报》记者问道。
　　“实际上，我们在1月14日就已经开始暗中管控了，组织各大医疗机构、医院、卫生防疫部门相关人员进行‘防疫防灾’系统培训。从1月20日开始，我们对进出楚天市都实施了更为严格管控措施。纷纷向市民进行防疫方面知识宣传，给人们讲清道理，讲清危害，动员大家原则上没有必要的话，楚天市民没有特殊情况也不要外出，同时也建议外面的人不要到楚天市来。这样使人员的流动量能够减少，病毒传播的可能性就会小一些，后面的防控、救治压力也就小一些。”
　　《长江日报》记者也问：“为什么网上觉得我们的信息披露不及时？您觉得导致大家有这种印象的最主要原因是什么？下一步咱们的防控有没有什么薄弱环节？”
　　这个问题有些辛辣，胡一世呐呐地没有立刻回答。一旁的市长魏先觉见状，立刻上前给手下解围：“对一个传染病的认识，包括我们的医学专家在内都有一个循序渐近的过程。只能在专家的指导下准确地发布信息，不能说因为大家都很期待，或者个别人期待什么，我们就人云亦云地响应什么，一定要有科学的态度。大家都非常关心生命安全，所以也非常关心信息的及时性、准确性。那么从科学的角度出发，更多关注的是严谨、有效的信息，关注这个数据发布以后对我们的防控救治有没有作用，而不是简单地满足大家对信息及时性的响应。
　　“薄弱环节就是目前的流动人口。因为春节到了，我们楚天市有500多万的流动人口，他们要出去，还有很多要回楚天市团圆，这是一个很大的流动量。那么春节后，还有大规模的人员返程。如果控制得不好，就会出现一个大爆发的高峰期。所以现在专家研究应对的方案，和我们市政府、防控指挥部研究的方案一样，都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能够把薄弱环节弥补起来，把市民受到影响程度降到最低。”
　　一见魏先觉亲自上阵答记者问，《楚天都市报》的记者方解语马上问道：“请问魏市长，现在楚天市已经紧急通知，取消了初一到十五的旅游惠民活动。您觉得这个取消的决定会不会有点晚？当前楚天市是不是正处于疫情集中爆发的前夜？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这个方记者在问话结束之前，不忘幽默一句来调节一下气氛，众记者们听了嘻嘻一乐。
　　魏先觉没有跟着笑，而是表情相当严肃，但他还是尽量用和缓的语气答道：“单从疫情在不断认识的角度来看，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认识到它的危害性有多少大。如果一开始人们就能够看到病毒人传人的严重性，能够找到有效防控的办法的话，那将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可我们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问题是一开始我们对它的认识达不到这种深度。
　　“但我们还是很早就在内部采取防范措施和必要行动了，自从12月30日疫情刚开始发生，国家卫健委的专家组就进驻楚天市进行流病史调查。专家组对病毒的认识过程也是逐步的，我们的防治方案也在不断优化，但是还没有把病毒变化的每一个规律，变化出来的每一种危害都及时把控得那么准确，所以有些大规模的集体活动也只是逐步取消的。这在普通人看来，好像我们采取的行动有些迟缓，好像一上来就突然宣布‘封城’，觉得这次‘封城行动’过于武断、仓促，令人猝不及防，一时间在情感上有些过不去，这个，我们得请市民多多谅解。”
　　“一开始就如此大张旗鼓，是不是有很多人感染了？”程晓莲有些担心地问。
　　“这咱们哪儿知道呀，上头的事只要不公开，就没人知道，只要一声令下，大家都得乖乖顺从执行！谁让咱们是个识大体的国民，又生活在有秩序的国家里呢。看来，形势已经相当严峻啦！想当年‘非典’闹那么汹也没禁止人们往来，更甭说封城闭户那么厉害的举措。看样子，我们提前逃出来是正确的选择！”李颜秋有些颇为得意地说道。
　　“咱们先别急着讨论，听一听魏市长都讲些什么？”张瑶瑶着急地制止道。
　　魏先觉进一步解释道：“经过前段时间医学专家的攻关，通过基因测序，明确了人传人这个判断出来以后，我们就迅速向所有人宣传病毒传染的危害性，并坚决采取断然措施遏制疫情蔓延。人民的生命健康放在第一位，应该说在检测这方面，现在速度加快了，对病人的救治基本能够更及时办理。可能以后的一个月内确诊病人会急剧增加，主要是基因测序，试剂盒诊断方法优化以后，导致确诊速度加快，并不是说病人短时间内集中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