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决战

　　梅亚男索性将自己单枪匹马除汉奸的行动，如实地告诉给了华欣。她这样做，是为了让所爱的明白，事态已经发展了危急时刻，只有跟她一起逃离天津，才能保得平安。然而，对梅亚男所讲述的一切，华欣都已经明明白白。
　　“亚男，”华欣淡淡地说道，“我想，你大概不会忘记我是个很不错的侦探。就在赵若汶被害的当夜，我就怀疑到了你。尤其有幸看到你用汽车载走了孙竹光，而且知道你是怎样激怒了吴传宇。当我在你的卧室里，听到你引诱高润善在息游别墅开房间，就知道明年今日将是他的周年。如果不是吴传宇突然被捕，你将继续杀掉更多的人。当然，做为侦探，本应及时制止你的杀人行为。而我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乃是因为你杀掉的都是一些民族败类。不过，你用这种偏激的手段惩治那些坏蛋，不知是受谁的指使？”
　　梅亚男眉头一皱，说：“依你来看，只有受别人的指使，才有权除掉那些汉奸啦？”
　　“当然不完全是这样。”华欣说道，“也许你很清楚，松田友吉对于吉野公馆的存在，心里是很不舒服的。他甚至收买飞贼卞天豹，去偷袭吉野川秀的老巢。因此，我怎样才能排除你不是‘桃花党’，又怎样才能排除你不是受松田友吉的指使呢？”
　　梅亚男笑了笑，说：“卞天豹偷袭吉野公馆的目的，是企图盗窃一份秘密名单。也许你还不知道，吉野川秀按照日本天津驻屯军司令部的命令，正在筹建一个天津治安维持会，妄图在天津沦陷之后，行使伪政府的职权。松友田吉担心自己以后当不上日本特务机关长，故而千方百计地要搞垮吉野川秀。但是，他企图得到那份名单的秘密行动，由于我的缘故而失败了。假如我是松田公馆的人，会如此这般地打乱他的阴谋计划吗？我正是利用他们之间的角逐，才得以惩治那些汉奸。或许你还记得，我曾寄希望于你，但是由于你的自命清高而回绝了我。遗憾的是，假如没有你的介入，我也许不会这样快就被他们摸清底细。尽管如此，我并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因我毕竟为民族除掉了几个无耻的败类。同时，我还应该告诉你，‘桃花党’根本就不存在，那不过是我为了迷惑敌人，故意在被惩治者身旁留下的烟幕弹。”说着，她站了起来，“华欣，我们没有时间再讨论这些问题了。说不定宪兵和警察已经撒开了大网，随时都可能把我们捕捉进去。快走吧！”
　　华欣明白，他和梅亚男的处境虽然都很危险，但是日本宪兵和警察，一时还难以找到逮捕自己的借口。眼下，倒是梅亚男必须尽快离开日租界。如果她真的能乘舟远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亚男，”华欣脱口说道，“事情如此紧迫，你为什么不赶紧逃走，却要跑到我这儿来浪费时间？”
　　梅亚男听到华欣直呼自己的名字，高兴的眼里闪出了泪光，说：“我怎么能丢下你，自己逃走呢？”
　　华欣不由自主地抓住梅亚男的手，他为自己过去对梅亚男的误解而惭愧。然而，此刻不是请求梅亚男原谅的时候，他必须立即同梅亚男逃到安全的地方去。于是，他拉着梅亚男来到房间门口，匆匆地嘱咐辛伯几句话，便向外面跑去。当他们刚刚来到院里，便见三个大汉堵住了去路。借着灯光，华欣一眼就认出为首的家伙是佐木钤。华欣忙用身体护住了梅亚男，料想自己一人无法战胜三个杀手，便暗暗地捏了一下梅亚男的手，示意她赶紧退回去，设法从后门逃走。然而，梅亚男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却闪出身子，几乎站到了华欣的前面。正在这个时候，只见辛伯冷不丁斜刺里冲出来，直奔满脸杀气的佐木钤。此时，佐木钤的注意力全部在华欣和梅亚男的身上，不提防被辛伯冲到跟前。他刚要使出招势，却被辛伯一把拦腰抱住。那两名杀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华欣和梅亚男同时冲上去，击倒了佐木铃。
　　两名杀手见此情景，赶忙扑过来，几人顿时打成了一团。无奈佐木铃被辛伯死死地抱住了腰，无法充分地施展自己的武功。华欣本来担心梅亚男被击伤，却没有想到她的技击并不在自己以下，不由得喜出望外。于是，他猛地冲到一名杀手跟前，使出致命的绝招狠狠一击，那名杀手竟没有呼喊出来，便倒了下去。另一名杀手见同伙被打死，稍一分神，也被梅亚男击倒。没等他爬起来，早被梅亚男一个箭步抢上前，单掌劈下，结束了他的性命。此时，佐木铃好不容易甩开了辛伯，见手下的两个家伙俱已丧命，气得咬牙切齿，哇哇乱叫地扑向华欣，却被梅亚男一个鸳鸯脚，踢的东倒西歪。华欣哪里肯给佐木铃喘气的机会，冲过去就是一阵乱拳齐发，直打得佐木铃只有招架的功夫。梅亚男瞅准空隙，“剧”地打出一把飞刀，不偏不斜正插在佐木铃的心口上。华欣看得真切，如猛虎扑食一般冲到佐木铃身前，两手用力一推，佐本铃的胸口只露出了一个刀柄。但听佐木铃大叫一声“噗通”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亚男，”华欣回首说道，“想不到你竟有这样好的武功！”
　　梅亚男笑了，说：“祖辈皆是武将，岂能到我这里失传？快看看辛伯伤了没有？”
　　华欣忙来到辛伯跟前，见他口吐鲜血，坐倚在树干旁，急忙问道：“辛伯，你感觉怎么样？”
　　辛伯无力地拉住华欣的手，说：“那个该死的畜生，对我下了毒手。你……不要管我，赶快和梅小姐逃命去吧！”
　　梅亚男扑到辛伯跟前，流着眼泪说：“辛伯，我们一块走吧！”
　　辛伯摇了摇头，说：“梅小姐，我把华欣交给你啦！他虽然是个侦探，却连饭也不会做，笨得很呢！我……”然而，辛伯没有将下面的话说完，便咽了气。
　　华欣一阵难过，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时候，远远地传来了奔驰的汽车声。梅亚男一把扯起华欣，拽着他跑出门去。华欣紧紧地握着梅亚男的手，感到有一股热流在心中涌过。他后悔自己过去不该那样伤她的心，更不该把她看成是一个坏女人。如今他才明白，自己原来不过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竟愚蠢到未能看清梅亚男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此刻，他暗暗地发下誓言，从今以后再也不和梅亚男分离了。梅亚男感到华欣那手的力量，庆幸自己终于没有失去他。假如此时不是在逃难的路上，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扑进华欣的怀抱。
　　奔腾不息的海河水，即使在漫漫的长夜里，也不停地向东滚滚流去。多少年来，她养育着两岸的生灵，从来不要求报答。当华欣和梅亚男双双来到她的身旁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在悄悄地呜咽着。
　　突然间，十几道强烈的光柱罩住了华欣和梅亚男，接着便传来一片疯狂的喊叫声。华欣和梅亚男知道中了埋伏，立即掏出手枪，向冲上来的日本宪兵和警察连连射击。随着清脆的枪声，七八个人影倒下去了。然而，在一阵密集的枪弹中，华欣的身体一震，一下子栽倒在梅亚男的怀里。
　　“亚男，”华欣忍着疼痛说，“你快逃走吧，我来掩护你！”
　　梅亚男紧紧地抱着华欣，擦去了他脸上的血迹，说：“欣，我决不能丢下你。你知道吗？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你。即使在你误解我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动摇过。可惜的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单枪匹马地斗争，力量太薄弱了。”
　　华欣挣扎着挺起了身子，然而几处伤口，已经使他难以支持了。梅亚男见华欣的伤口血流如注，心疼地哭了起来。华欣吃力地替梅亚男擦拭着泪珠，这才发现梅亚男也负了伤。这时候，宪兵和警察又呼喊着冲上来，被梅亚男连发数枪压了下去。当梅亚男再举枪射击时，发现已经没有子弹了。眼看着敌人又要冲上来，梅亚男不禁捧着华欣的脸，一阵狂吻。华欣感到了那温热的双唇在自己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搂住梅亚男的腰，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失去她似的。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敌人的存在，忘记了自己的危险，只感到了爱的永恒。他们没有顾虑，却怀着无限的眷恋，紧紧地拥抱着向海河走去。
　　顷刻间，一切都沉寂了，唯有奔腾的海河水击打着河岸。钟崎虎雄奔到岸边，望着滚滚的河水，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手枪。三声清脆的枪声，在海河的上空久久地回响着，一直传向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