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客死异乡（下）

　　方利山站在办公室的中间，就像一个资深的导演，对周围边上的王大志、黄燕玲、杜月和周新，进行着角色上的分配和安排。
　　“燕玲，你得计算好时间，刘松林一开始脱衣服，你就赶紧发信号。”
　　“知道了，方总。”
　　“杜月，你就是燕玲的男朋友。幻想一下，你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上了床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一冲进去，你就得大吼大叫！可以推搡两下，但别真的动手！人家毕竟还是区里面的一品大员，弄出问题都不好收场。”
　　“这个我会，您放心。”
　　“周新，你是杜月的弟弟，负责拿摄像机，冲进去以后，对着刘松林就得一顿猛拍！在适当的时候得火上浇油，关键时刻也得演一演好人，把现场控制住，明白吗？”
　　“知道了，方总。”
　　“还有啊，燕玲，等现场没那么混乱的时候，你就得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就进来收拾局面，然后就是我跟刘松林的戏了……诶，对了，你那表妹黄晓雯到底能不能来啊？”
　　黄燕玲笑了笑：“放心吧，方总，我能把她约过来。”
　　
　　天黑了，风却没有停，吹得树林哗哗的响，吹得树枝不停地招手和点头。
　　朱立和陈小树坐在小卖部外面的石桌旁，陈小树扭头看了看小卖部里面的冯成忠。
　　“上午你也看见那女的了，我觉着有些不对啊。”
　　朱立用一根牙签剔着牙。
　　“哪儿不对呀？”
　　“我听见他们聊天了。”
　　“我耳朵没你好使，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我也没听清，不过有一点我能肯定，那女人的口音是长州的！”
　　朱立把牙签从嘴里拿了出来。
　　“长州的？冯老头遇到老乡了？”
　　陈小树摇了摇头。
　　“这儿地处偏僻，已经接近边境了，哪儿那么容易遇到老乡？”
　　“不会是冯老头的亲戚吧？”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那冯老头不会是背着咱们，借别人的手机把长州的亲戚朋友叫来了吧！那女的一看见我们回来，马上就走了，谁能保证她没去报警？”
　　朱立“咚”地一拳捶在桌面上。
　　“胆子这么大？信不信老子做了他！”
　　“事关重大，必须得请示一下陶老板，是走是留，今晚上必须得有个决断！”
　　陈小树拿出手机，拨打了陶成业的电话。
　　“陶总，是我，小树啊。有个事儿得向您汇报一下，今天上午，我和朱立看见冯成忠和一个女的有过谈话，形迹可疑啊。”
　　“有这事儿？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具体说什么没听清，但我能肯定，那女的是从长州来的。我担心冯成忠泄密，那女的再去报了警可就麻烦了！”
　　“你们在现场，觉着可能性大吗？”
　　“我觉着形势不乐观呐，是走是留，今晚上必须得有个决断，明天是肯定不能再待在这儿了！”
　　电话那头的陶成业似乎沉默了一会儿。
　　“看样子，人是肯定不能再留了……那就按原计划，做了他！注意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并且转移要快！明白吗？”
　　“这个您放心，咱兄弟是专业的，不会出任何问题！那个……陶总，我得多问两句，这事成之后，是咱哥俩回来找你，还是你把钱打过来呀？”
　　“这两种方式都不行，你们不能回长州，也不能再待在云南……这样吧，完事儿以后先去广西，我会派人把钱送过来。”
　　“行，就这么说定了，事成之后咱们再联络。”
　　朱立站了起来：“你看着人，我去弄把刀。”
　　陈小树伸手拦住了王大壮。
　　“你傻啊，用什么刀！动静儿大，而且到处都是血！”
　　“那用什么家伙？”
　　陈小树略微一思索。
　　“屋子后面有根粗绳子，就用那个，多省事儿！”
　　
　　朱立将绳子拿在身后，跟在陈小树的后面走进了小卖部。
　　冯成忠正坐在一张小方桌前看着报纸。
　　“老冯，看报纸呢，给咱哥俩也看两张啊。”陈小树边说边从桌上拿起了两张报纸。
　　冯成忠伸手抢了一张过来。
　　“诶！诶！这张我还没看呢。”
　　冯成忠将抢过来的报纸叠了几下，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陈小树带着漠然的眼神看着冯成忠，就像在看一个即将死去的人。
　　“老冯啊，你说咱们这些日子，也算相安无事、和平共处吧？你怎么就出这种幺蛾子，给咱哥俩添麻烦呢！”
　　风吹进小屋，掠过了人的脖子和脸颊。
　　十月的风怎会如此冰凉？冯成忠打了一个冷战，他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一向都是安分守己的啊。”
　　“你安分守己？那你还和长州的那个女人搞什么密谈，是准备通风报信，冲出西双版纳呀？”
　　冯成忠心里一沉：“你……你看见什么了？”
　　“跟他啰嗦什么！冯老头，你的死期到了！”
　　朱立走到冯成忠身后，将绳子往冯成忠脖子上一套，用力一勒，再往地上猛地一拉。
　　冯成忠倒在地上，蹬着双腿，两手抓住绳子拼命地挣扎。
　　陈小树跨步向前，用两手死死按住冯成忠的双腿，直到地上的这个人面色紫红，渐渐瘫软。
　　“快！装口袋！”
　　朱立松开两手，拿过一个大的编织口袋，将冯成忠套了进去。
　　
　　嘉州要来人了，确切地说，是要来很多人。
　　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徐建辉并不乐，因为来的人并不能算是他的朋友，而是另外一个人的朋友。
　　所以，他得提前有所安排。
　　“长河新区蓬勃发展，嘉州那边也有了想法，他们筹建了一个省级的开发新区，几次跟我说，要来学习长河新区的开发、管理经验。”徐建辉把头转向了孙赫，“嘉州考察团确定到访时间了吗？”
　　孙赫翻了翻随身的一个笔记本。
　　“根据最新的反馈，嘉州考察团定于后天上午10:30分到达长州。”
　　“考察团的团长是谁？”
　　“嘉州的市委书记周伟新。”
　　徐建辉点头笑了笑。
　　“我估计也是他。你们信不信，在长州，有一个人对此兴奋得很呐！”
　　赵长海也跟着笑了笑：“书记，您指的是……钟良国吧？”
　　“除了他还有谁？想当年，周伟新和钟良国在嘉州可是一对黄金搭档，现在周伟新要来长州，钟良国当然要一诉衷肠了。长海，明白这次的任务吗？”
　　赵长海小心翼翼地问道：“书记，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借此机会了解、掌握钟良国的思想和心态？”
　　徐建辉点了点头。
　　“没错，钟良国一直都盼着和周伟新见面，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现在周伟新亲自带队到长州，随便找个理由也能和钟良国见上一面，这可是钟良国向周伟新表明心迹的最佳时机。”
　　赵长海沉吟着说道：“周伟新和钟良国要互诉衷肠，在公开场合是肯定不行的，只能通过私下会面才能实现，那……最佳的地点应该就是钟良国的办公室了！可是，要把相应的技侦器材和手段，延伸到这个地点，怕是难度很大啊！”
　　“长海，你是市局的一把手，也是警察头子，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徐建辉又转头看了看孙赫，“实在不行，可以让孙秘书协助你开展此项工作。”
　　孙赫说道：“如果赵局需要我从旁协助，我一定全力配合。”
　　赵长海急忙表了态。
　　“有孙秘书的协助，相信我们一定能完成这项任务。书记，我回去之后，立刻就开始计划和部署。”
　　
　　
　　孙赫和赵长海离开了，顾文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建辉，你要让长海在钟良国的办公室里安装窃听器啊？人家毕竟是政府的一把手，又不是罪犯，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徐建辉有些不悦：“我没说他是罪犯，可我能说，他钟良国就是长州发展路上的一个异类分子！”
　　顾文君一时没反应过来：“异类分子？”
　　“钟良国在长州的这几年，哪一天不是人在曹营心在汉？这在长州官场上，怕是人尽皆知了吧？”
　　“他真有这种想法，那也是因为在长州做得不开心嘛。再说了，你也没给人家什么表现机会啊！”
　　徐建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是我不给他机会，而是他跟我，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和节拍上！要按他以前在嘉州的那套做法，长州能发展得起来吗？他自己也不反省反省！”
　　顾文君叹了一口气。
　　“哎，可能他更适合嘉州那个地方吧……建辉，你就是凭这个，认定他和周伟新会见面密谈的？”
　　“根据我的政治经验，这是必然的！再者，我也不想再和钟良国打哑谜了，我必须要清楚，他钟良国究竟想干什么，周伟新又究竟会给他什么样的承诺！”
　　“他们要谈就让他们谈吧，反正又威胁不到你。”
　　徐建辉冷笑了一声。
　　“还想威胁我？他还没那个资格！我这么做，是在为将来的华宁省组建一个高效的领导班子！像钟良国这样的异类分子，是绝不允许出现在未来的华宁省班子里面的！”
　　
　　冯家乐郁闷地坐在马路边摊位的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潜意识里，他觉得坐在这个门店里面的根本就不是自己，他的心还留在殡仪馆那个特殊的展厅里面。
　　他更不敢想象，当刘氏兄弟经过这个路边门店的时候，又会表露出怎样的得意和自满。
　　两个中年人搀护着一个老年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谈论着购买墓位的事情。
　　“我就喜欢朝东的那个位置，有太阳……”
　　“行，您喜欢哪个位置，我们就定哪个位置……”
　　冯家乐想了想，迎面走了过去。
　　“三位，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来买墓位的吗？”
　　中年妇女打量了一下冯家乐。
　　“怎么，你是销售墓位的？”
　　“我不是销售墓位的，不过也算是搞这行的……大姐，我就瞅着奇怪，这老人家不还健在吗，怎么就提前买墓位了？”
　　“哎，这也是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听说这陵园在搞扩建，还是一个城市公益性公墓，价格便宜，这促销活动都做到我们小区附近了，老人家知道了就说要过来看看。”
　　“大姐，据我所知，这陵园的墓位是不允许搞预售的，必须凭死亡证明或者是火化证明才能买到墓位，他们是怎么卖给你们的呀？”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
　　“没人告诉我们这个呀！刚才还是老人家自己挑的位置呢，我连定金都交了，三天之内还必须付全款，否则就视为自动放弃！”
　　冯家乐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戏。
　　“嘿，挺行啊……大姐，我就不耽误您了，慢走啊。”
　　又一个中年妇女和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还是一边走一边谈论着购买墓位的事情。
　　“两位！两位！打扰一下！”冯家乐又迎了过去，“冒昧问一句，两位是来买墓位的吗？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啊？”
　　中年男子说道：“我们是从嘉州来的。”
　　冯家乐吃了一惊。
　　“啊，嘉州来的！二位跑这么远就是为了买公墓？”
　　“你们这陵园可是整个扬德省唯一在建的城市公益性公墓！嘉州倒是也有这样的规划，可研究、论证了好多年都还在纸上谈兵，还是你们长州的效率高啊！”
　　“那也犯不着跑这么远吧！”
　　“我们家情况不一样啊！两个重病在床的病人，医院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不提前准备不行啊！而且，这公益性公墓的价格要比经营性公墓便宜一半多，两个墓位就能省四、五万呢！”
　　冯家乐点了点头。
　　“这倒也是……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信息的呀？”
　　“在嘉州也能看到这陵园的营销广告啊，我们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二位，我得提醒你们，这城市公益性公墓是不能跨区域销售的，你们这钱要是打了水漂怎么办？”
　　中年男子的声音大了起来。
　　“我不管这么多！反正我是签了合同、交了钱的！这长州的市委书记徐建辉不还是省委的副书记吗？我要是拿不到墓位，就找你们徐书记告状去！”
　　“行行！打扰了，二位慢走啊！”
　　看着中年妇女和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冯家乐不禁自言自语了起来。
　　“告状……行啊，那就让我来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