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经过珑儿断断续续的哭诉，司马浩云总算基本弄清了大概的事情经过。
　　阎素素独自带着儿子回青州探亲。他们是在梧州包了一艘小船的，那船家就是平时罗村里认识的人，所以很熟悉。去程一切顺利，他们在青州的某个院子里住了几日（珑儿是第一次跟随母亲回青州，实在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跟祖姥姥和小姨见了面，直到前天早上才离开的。回的时候也是同一艘船。但昨天晚上，珑儿和娘亲睡下，到半夜时分，听到外面很吵，好象还有人在走来走去的，船身晃来晃去。娘亲马上起来，给珑儿套上外衣。然后那个跟船的叔叔进来了，好象说有什么水鬼，又要他们快跑，然后又把船舱的木板拆了两块，先把一块绑在珑儿身上，娘亲又用一件红色袍子包着珑儿。那叔叔把娘儿俩拖到甲板上，便要他们快快跳下水去。但是后面又冲了几个人过来，那船好象也进了水，不停地晃动。危急之时，那叔叔就举着刀跟后面来的人打起来了。娘亲急急把珑儿推到水里，朦胧之中，珑儿看到好象有人在拉娘亲，但是，他很快就看不清了，因为他已经顺着水流冲远了。夜色之中，他又惊又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遇到什么。
　　后来，昏迷的珑儿顺着水流飘到那棵大树旁，那块木板被大树的枝叶所阻隔，然后，珑儿身上包着的那件袍子也挂在树枝上了，进一步阻止了珑儿被水冲走。于是，天亮的时候，那件红色的袍子就被司马浩云发现了。
　　司马浩云又惊又怒又怕！他们是碰到水贼了！素素不会水性！怎么办？怎么办？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件可怕的事！他好不容易和儿子团聚了，怎么可以同时失去心爱的妻子？
　　他只能忍着痛苦温柔地安慰儿子：娘亲一定会没事的。
　　“小元子，把小殿下带到里间好好休息，好好照顾。”
　　“是，主君。”
　　但珑儿却抱着爹爹不肯放。
　　“珑儿，乖，听话，爹爹要去找娘亲，等爹爹找到娘亲了，再回来陪你，知道么？”
　　“爹爹，珑儿也要一起找娘亲。”
　　“珑儿，爹爹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但是，你已经很累了，要好好休息才行。要不然，爹爹和娘亲会很心疼的。知道么？”
　　“爹爹，你一定会回来的吧？”珑儿不放心地问。
　　“当然了，爹爹只有珑儿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会舍得不回来呢？”
　　珑儿这才慢慢地放开抱着爹爹的双手。小元子轻轻过来抱起他，柔声说道：“小殿下，我们去里面休息吧。”
　　肖剑已经在隔壁舱房等了很久了。
　　“肖剑，你刚才都听到小殿下所说的了。你今日在那周围搜索得怎么样了？”
　　“主上，臣在附近水域没有发现什么。臣以为，必须报当地府衙，让水军严密搜查上下游数十里区域，而且，也要调查一下，昨晚是什么地方什么船出了事，确定了出事地点后才能进一步追踪。”
　　司马浩云却皱了眉头：“肖剑，你想说什么？你可知道，出事之人是谁么？”
　　“主上，臣不知道。”
　　“你可还记得阎肃？”
　　“什么？阎……”肖剑瞪大双眼，原来是她！怪不得会有那个小男孩呢！他刚才就一直在暗暗嘀咕着怎么忽然之间冒出来一个小殿下？
　　“肖剑，在此地，除了小元子，就只有你认得她了。此事必须由你亲自负责，务必给本君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明白么？”
　　“是，主上。臣以为，必须调动水军帮忙，方能更快地找到娘娘。”
　　“但此事绝不能声张。”
　　“主上，臣明白。因此，臣以为，由梧州府出面调查此事可能会更合适。臣等在暗中行事为宜。”
　　司马浩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好，马上去办。另外，安排快马，明日一早，本君和小殿下赶回梧州府。”
　　“是，主上。臣也马上调集其他侍卫来此保护小殿下。”
　　“好，你先去安排吧。”
　　“是，主上。请主上放心，娘娘并非普通的弱女子，普通小贼是不能伤到娘娘的。而且，娘娘是贵人，自然是吉人有天相的，请主上无需太担心。”
　　
　　当凤雏看到司马浩云两父子仅带着四名侍卫出现在他的面前时，着实吃了一惊。
　　凤雏把楚王迎入内堂，躬身拜道：“臣参见王上。请恕臣未曾远迎之过！”
　　“凤大人不必多礼。”司马浩云拉着珑儿的小手，柔声道，“珑儿，来，见过这位凤大人，论辈份，你还得尊他一声‘伯伯’。”
　　珑儿便学着作揖，奶声奶气地说道：“珑儿拜见凤大人伯伯。”
　　凤雏急忙上前抱着他，高兴地说：“小宝贝，不用多礼！你能来家里玩，伯伯可高兴了。小聪哥哥一直说要请你来家里玩呢，如今你可来了，小聪哥哥一定高兴极了。伯伯让小聪哥哥过来陪你去玩吧？”
　　珑儿惊讶地说：“伯伯，这是小聪哥哥的家里么？”
　　“是呀，小宝贝！”凤雏高兴之至，马上派人把小儿子叫来。很快，两个小伙伴就手挽手地出去玩了。小元子赶紧跟着去了。那可是楚国目前唯一的小王子呀，千万不能有闪失的。
　　司马浩云看他们走远了，才盯着凤雏，冷冷地说道：“原来聪儿早就认识珑儿了？”
　　凤雏一愣，心想，糟了，忘了这个了。他淡淡笑道：“呵呵，小孩子们一起玩，慢慢就认识了。”
　　司马浩云冷冷地看着他：“哦？只是不知道这位伯伯大人是什么时候知道珑儿是孤王的儿子的？”
　　凤雏虽然很想说“刚刚才知道的”，但他究竟不是个惯于说谎之人，便很认真地说：“回王上，臣是一年前知道的。”
　　“什么？一年前？”司马浩云大怒，一拍案桌，“混账！如若孤王没有过来，如若孤王没有遇到珑儿，你还要瞒着孤王到什么时候？”
　　凤雏不慌不忙地说道：“王上，臣是偶然之下才发现小殿下的，当时，王上正在大选民间秀女，臣不知道王上的心思，自然不敢造次了。”
　　司马浩云呆住了，大选秀女？好吧，照这么说，那确是他的错了。
　　“你是如何发现的？”他闷闷地说。
　　“是，一年前，王上下诏，说要在各州县挑选民间秀女入京。梧州自然谨遵王命，在城门贴出告示。有一日，那告示被人撕了。军士很惶恐，就把撕告示的人请来府衙。臣本是想请此人到京城面见王上当面陈词的。但是，她拒绝了。”凤雏抬头看看楚王，发现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应该想到那人是谁了。
　　凤雏歇了一会儿，又慢慢说道：“臣不能强迫她入京，便只好派人送她回去。后来，臣不放心，隔了几日后，又亲自上门拜访，却在半路上看到了小殿下。所以，臣才明白那一位不肯进京的缘故。”
　　“你明白了？那是什么缘故？”司马浩云瞪着他。
　　“臣以为，王上的告示让那一位很难过，而且，王上既然是大选秀女，那一位如果上京去理论就很没意思了。”凤雏若无其事地说。虽然后来送进京城的秀女全部都退回来了，但是，那也只是代表楚王对于这批选上来的秀女不满意而已。
　　“那梧州府送人进京之时，为何没有跟孤王提及此事？”司马浩云仍是瞪着他。
　　“臣以为，那一位既然不想进京觐见，那就是希望在此地过平静的日子，臣尊重她的决定，不能随意打扰，所以，就没有提了。”
　　“那么聪儿又是怎么回事？”
　　“嗯，聪儿平时喜欢出去玩，他跟着罗师爷回村里玩的时候，认识了小殿下，两个孩子就成了好朋友了。这事臣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凤雏一本正经地说。
　　“那么，孤王此次来梧州，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是，臣知道。”
　　“那么，孤王来到此地了，你也不肯把实情告知孤王么？”
　　“王上，您是来视察民情的，并非是来找小殿下的。而且……”凤雏停了下来。
　　“嗯？”
　　“而且，王上进城的时候，小殿下并不在梧州。”
　　“什么？你知道他们不在？”
　　“是的，王上，臣虽然不知道王上的心思，但小殿下毕竟是王上的骨血，臣下自然是要小心保护的。所以，臣平日都有安排人员在暗中保护小殿下的。”
　　“哼，暗中保护？那么，在船上，凤大人又是如何保护他们的？”
　　凤雏愣了一下，他也在奇怪呢，楚王父子团聚的消息为何没有收到报告？他想了一下，问道：“臣正有所疑惑，不知王上与小殿下是在哪里重逢的？”
　　“江上。”司马浩云冷冷说道。
　　“江上？”凤雏疑惑地问。难道他们竟是在船上发现了另一船上的人？就算是这样，他的人也应该回来报告呀。
　　“孤王是在江水里发现的珑儿。”
　　“王上，臣不明白，还请王上明言。”
　　当司马浩云述说了与珑儿相遇的情景后，凤雏吓呆了，他们竟然遇到水贼了！怪不得他没有收到报告，只怕他的人也遭遇不测了！那么，那位小娘子？他不禁冷汗淋淋。而万幸的是：小殿下无恙！
　　“王上，臣马上回衙立案追查！”
　　“你先跟孤王说一说你之前是如何安排的。”
　　“是，王上。”于是，凤雏便把这次包船回乡的安排说了一遍。
　　原来，凤雏为了不会引起阎素素的怀疑，他特意安排了罗师爷的儿子罗大志回罗村居住，平时密切关注阎素素母子，除了去年借帮忙买炭之机与李忠熟悉之后，还以村里邻里互助的方式帮忙干一些粗活，例如上山砍柴时多砍一些，送与李忠，慢慢地与阎氏母子也渐渐相熟了。这次包船，也是罗大志帮忙，因为他的母舅家就有两只船，而且他也跟着去了，只说是帮舅舅的忙，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就近保护阎素素母子。而胡秀娘刚好染了风寒，阎素素留李忠在家照顾胡妈妈，也不想他再跟着在水上奔波。李忠看到是平日里就相熟的村民罗大志跟船，他平时为人忠厚，处事稳重，也让人很放心，所以，有罗大志照顾阎素素母子，李忠也就没有跟去了。他们的日程安排，凤雏是早就从罗大志的报告中知道了的。凤雏对罗大志的安排也很放心。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出事了。
　　“凤大人所派去的军士至今也毫无消息？”
　　“正是。罗大志的身手虽然不是千里挑一，但在梧州衙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而且他办事稳重，也熟习水性，是很适合跟船保护的。只不知道小殿下是否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
　　司马浩云便把那晚仔细问珑儿的话复述了一遍。
　　凤雏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看来，他们竟是落入了水贼的埋伏里了。如今之计，一方面要在下游加大搜索范围，看看是否有……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司马浩云脸如土色。
　　凤雏暗暗叹气，他记得那女子娇美的容貌，他不敢想象她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很有可能真的发生了！如今唯一令人庆幸的是，唯一的小殿下平安无事！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晌，凤雏又说道：“臣准备把罗大志的图像贴出来，在连江两岸沿途，看看是否有人看到他。”
　　他停了一会儿，又轻声说道：“不知王上是否可以同意，把娘娘……”
　　“不可以！”司马浩云断然说道。
　　“王上，如果有人在江上救下了娘娘，至少也能报个信，让我们知道她在哪里呀！”
　　“不行，不可以把她的图贴出来。先全力寻找罗大志的下落，同时，查各县是否有收到任何与船只相关的报案，全部细查！”
　　“是，王上。”
　　“必须把那些水贼全部打尽！凡与水贼有关联者，同罪！”
　　“是，王上。”凤雏只能苦笑，那些水贼藏身各处水域，神出鬼没，就仿如水中的水蛇，渔夫想要下网得知道其“蛇道”啊！一网打尽？谈何容易啊！
　　第二日，各县回报，近两三日并没有报告船只相关的案件，早几日的案件也有，但都是货船事故，也有水鬼袭击商船之事，但被袭商船无事。而人口失踪之案倒也有，但不是在水上发生的，却是在市集之上，疑似被绑票了，但是匪徒却没有提出赎金，只是把人绑走了事。
　　罗大志的图像也贴出去了，告示称：如有发现而报告行踪者，赏银十两；有知其所在者，赏银百两；将其送回府衙者，赏银千两。
　　即便如此，一连十日，也没有任何关于罗大志的消息，无论生或死。
　　司马浩云心急如焚。珑儿天天哭着要娘亲，小元子根本哄不了，只好交托给凤夫人帮忙照顾。
　　凤雏找司马浩云商量：“王上，不如还是把娘娘的图像贴出去吧，也许有人曾见过呢？这样可以多一条线索呀。”
　　“不，不行，孤王不能让她……”司马浩云害怕的是那最坏的结果，他宁愿一直这样保留着希望。
　　“王上，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可能，可能是受了伤，不便走动，再说，良家女子，一般人也不便随便偷看呀，如果……”
　　“你不要说了，孤王已经命肖剑在两岸彻底搜索了。肖剑是见过她的容貌的。”
　　而且，张志和也奉命率领下属去协助肖剑了，梧州水军已经接到命令在梧州至青州的水域进行打捞了。如果有什么发现的话……
　　终于，有人报案说在连江与青江交汇处发现了两具男人的浮尸。凤雏马上派人去查验。次日，结果上来了，其中一人是一个罗村人，正是那天跟随罗大志一起给阎素素母子掌船的船工。而另一人，则是正在通缉中的一名水贼。而两人是被缠在同一张渔网里的。凤雏马上着人追查那水贼所在组织经常活动的区域。
　　而这个消息更令人心情沉重，似乎是为了让人更绝望而来的。不过，除了这个发现之外，负责打捞的水军并无其他相关发现了，似乎又可以让人安心一点。但是，罗大志和阎素素到底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