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十一

　　二十
　　一个夜晚，陈思和舍友们洗刷完毕，正要上床睡觉，葛翔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很着急地对大家说：
　　“冯娟在宿舍里突然晕倒了，大家快去帮忙！”
　　于是，所有的男生都不睡觉了，“倾巢出动”，向女生宿舍楼跑去。
　　到了楼底下，就遇见了正搀扶着冯娟的好几个女生，她们刚刚走到楼底下。冯娟脸色苍白，微闭着双眼，似乎还不大清醒，一副柔弱憔悴的样子。大家一起向医院走去。
　　出了校门，向北走去，医院在学校的北面。
　　满天都是星星。似乎每一颗都很亮很亮，在天空中亮晶晶地注视着他们。
　　医院不是很远，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先要挂号。他们来到窗口前，可是挂号室里没有人。陈思的旁边有个男生，不知是哪级哪班的，顿时极不满意：
　　“这是什么破医院？连个人影都没有！医生都干什么去了？我要是院长，先把这个挂号室里的人给撤了！还救死扶伤？拿着工资不干正事！”正这么骂着，挂号室里就有了人，骂声就停了下来。这个男生赶快给挂了号，嘴里虽然不骂了，但整个人都神气活现的。临走时，他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医生诊断，冯娟晕倒，是因为血糖过低，身体没什么大碍，打几瓶吊针可以了。
　　当陈思走进病房的时候，冯娟已在病床上躺下了，护士正给她挂吊针。吴敏玉就站在病床的北边，她见陈思进来了，突然又对他动了情。她远远地看着陈思，脸上因爱慕而变得红红的，好像喝了不少的红葡萄酒。她一往情深地看着陈思，向陈思尽情地敞开了内心，暴露无遗……她希望陈思能看懂她的心意，开始追求她。只要陈思追她，她一定愿意，她就属于他了，她就是他的。而且，她已苦苦地等待了很多天，她希望这次能成功。她喜欢他。可是，这次，陈思又一次辜负了她，他一心为冯娟担心考虑，哪有心思想别的！他也不敢相信，副班长会爱上他一个“平民”，一个无名小卒！所以，他虽然看见了吴敏玉那张爱意浓浓的脸，就像没看见一样，一闪而过。但是，一旁的远明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不会告诉陈思的，这好像是个“军事秘密”。
　　场上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都知道吴敏玉爱上陈思了。只有陈思不知道。
　　吴敏玉一下子恼羞成怒，总是得不到，总是被别人看笑话。这陈思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于是，她生气地对陈思和郝军达说：
　　“陈思，郝军达，你们两人走吧，这里人手多，够用了，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也没用，就走吧……路上注意点。”
　　陈思一听完这些，窘迫极了。那么多人留在病房里看着冯娟，为什么叫他们两人走？这多没面子，多丢人！说实话，陈思不想走。可是副班长下了逐客令，他和郝军达就只能走了，不能赖在这里，死不要脸！唉，他和郝军达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走在大街上，街上行人不多，冷冷清清的。天上依然是满天繁星，但陈思觉得，每一颗星星仿佛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无能与无用，一点情面都没有。
　　郝军达心情一定也不好。路上，两人未说一句话，一直在默默地走，像两个哑巴。
　　但第二天从床上醒过来之后，他就淡忘了这件事，好像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与他无关。他从不计较这些个人恩怨。心情就好了许多。
　　在教室里，他听李成刚说，八班有一个男生在《中学时代》上发表了一篇小说，就决定找时间去拜访他，去拜读他的大作。他想看看，能发表的小说到底是什么样的。
　　八班，就是美女王瑞所在的那个班。
　　下午吃完晚饭，陈思正要去八班的男生宿舍，李成刚兴冲冲地走过来，很有把握地对他说：
　　“我领着你去八班找汪志成吧！”
　　“好啊！”
　　“我知道汪志成长的什么样。”
　　“行！”
　　两个人一起出了宿舍，很快到了八班男生宿舍。八班男生宿舍就在他们宿舍的南边，隔了一排。
　　刚进门，李成刚就转过头来，开心地对陈思说：
　　“果然在这里，被我们给逮着了！”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对汪志成说：
　　“汪志成，你好！大作家，我们两个拜访你来了！”
　　陈思注意到一个面色黝黑、很英俊的一个高个子男生正笑呵呵地看着他们，他谦逊地对李成刚说：
　　“不过是发表了一篇小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思非常敬佩地看着他，心里想：原来作家就是这个样，长得还挺好看的，真是一个美男子！就用很尊敬的语气对他说：
　　“你真厉害！你能不能把你发表的小说拿给我看一下？”
　　“行！”
　　汪志成很爽快，他从他的枕头底下拿出一本杂志，递给陈思。陈思接过来一看，是《中学时代》，就在目录上寻找汪志成的名字。很快就找到了。这篇小说的名字叫《中学生》。陈思和李成刚一口气读完了。陈思觉得写得非常好，语言简洁生动，人物形象鲜明、突出，是一篇很不错的小小说，真正达到了发表的水平。名不虚传！陈思羡慕极了！
　　把杂志还给王志成之后，陈思问他：
　　“你写得真好！”
　　“一般，一般！”汪志成谦虚地说。
　　“可不一般！你小说里面的字，我简直一个都写不出来！”李成刚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奖，过奖，你不知道我改了多少次！”
　　“稿子寄出去之后，多长时间发表的？”陈思接着问。
　　“三个月。”
　　“这么长！”
　　“对，我还以为发表不了了呢！”
　　“那你现在就是作家了！”
　　“不是，我才刚发表了一篇小说嘛，只是一个小作者，离作家远着呢！”
　　“我得好好向你学习，我投出去很多稿子，但是至今，一首也没有发表！”
　　“你要坚持！我也投出去很多，现在，才刚刚发表一篇，很不容易。所以，你别灰心，要相信你自己！”
　　“好的，谢谢你！祝你以后发表的越来越多！”
　　“谢谢你，谢谢你，祝你早日发表你的处女作！”
　　“谢谢，谢谢，汪志成，那我们走了，再见，再见！”
　　李成刚对汪志成说：
　　“那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陈思和李成刚就告别了汪志成，出了他的宿舍，向他们自己的宿舍走去。一路上，陈思想，自己前些日子投出去的稿件都如泥牛入海，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又是没戏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能继续投，继续写。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自己的作品发表呢？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回到宿舍后，陈思就开始兴致勃勃地写诗了，像一个刚刚加满油的小汽车，又开始上路了，孤独而又寂寞……
　　第二天是星期六，陈思打了一上午的乒乓球。中午吃完饭后，在床上睡了好长时间。醒来之后，就到教室里看书写诗。
　　傍晚时分，他有点饿了，就出了教室，向宿舍走去。
　　刚经过女生宿舍楼的旁边，就听见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唱：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还有敲打宿舍门、架子床的声音。这首歌是张艺谋根据莫言的小说《红高粱》改编的同名电影里，男主角于占鳌对他的女人九儿唱的一首歌，令人血脉偾张！谁敢这么大胆这么放肆地在校园里唱？谁敢这么不要脸？陈思循着声音走去，很快发现，声音的“发源地”是八班男生宿舍。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思决定去看看。
　　走近时，就见一个醉醺醺的男生，右手拿着笤帚，一边敲打着门，一边在“狼嚎”，野性正浓！他的眼睛，深情而疯狂地看着前面的女生宿舍楼。女生宿舍楼与他的宿舍很近，只隔着一道墙。看不见女生宿舍楼的一楼，但是，二楼，三楼，四楼，五楼都是可以看见的。只是，只能看见，不能进去，那是男生的禁地。
　　这个男生虽然喝醉了，但是，对女生的渴望却非常清醒，而且，愈加炽热，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燃烧着……平时他不敢，但是，现在他喝醉了，就“色胆包天”，就敢对着女生宿舍楼唱出了他的渴望，唱出了他的深情……他需要女生，他喜欢女生……
　　里边还有两个男生，也什么都不顾了，都在用笤帚敲打着架子床，一边敲，一边唱：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敲着……唱着……看着女生宿舍楼……像在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他们就是唱给女生听的，让女生们知道，他们喜欢女人，他们离不开女人……他们，快要熬不住了！
　　有一个男生，觉得敲架子床不过瘾，就拿着地上的一个脸盆，哐当哐当地敲起来，声音就更大了，简直震耳欲聋……一定引起了不少女生的注意。可陈思不敢朝女生宿舍楼看，他觉得，看一眼都是不洁的，都是在耍流氓！
　　三个男生的嚎叫声、击打声汇合在一起，像一首强劲的、野蛮的摇滚乐，飞向四面八方……
　　陈思觉得，他就像他们中间的某一个，长时间的压抑突然在酒精的麻醉下爆发出来……男人就是离不开女人，男人就是喜欢女人。这个世界缺什么都不能缺了女人！在男人需要女人的时候，女人简直就是一切！一切的一切！
　　
　　二十一
　　快放寒假时，陈思依然没有发表一篇作品，陈思望眼欲穿。
　　但陈思收到一封来自编辑部的信，就是《洛灿文学》寄来的。陈思多么希望这是发表他作品的样刊啊，可是，不是！信上说，只要他交上四十五块钱，办上这份报纸的记者证，就可以在报纸上发表一首诗。陈思犹豫了。一般发表作品，都是需要给作者稿费的，而这个编辑部不仅不给稿费，还需要交钱，而且，数目还不小，这不是很反常吗？还是回家问问爸爸再说吧。
　　放了寒假，陈思灰溜溜地回到了家里……这个学期，他什么都没得到，一无所获！
　　在家里，他在继续搞他的文学。他没有别的出路，继续写失恋的诗。他又写了两首诗，是这样的：
　　
　　《渴望》
　　少年的我
　　多像一粒微尘
　　在懵懵懂懂的飞翔中
　　无意中
　　触到你的睫毛上
　　就再也不愿意飞走。痴痴地
　　寻找着
　　等待着
　　渴望飞进
　　你的内心
　　
　　《爱恋》
　　你的身影
　　占据着我的视野
　　我渴望释放青春
　　照亮
　　你的每一个夜晚
　　我的脚步奔放而又执着
　　不断冲出
　　一个又一个
　　冷漠的荒野
　　却踩不出一条路
　　通向你
　　
　　你总在最远处闪动
　　当我熟睡时
　　你才会转向我
　　带着沉醉的笑容
　　你轻轻
　　向我走来
　　
　　这一天，他把他写的所有的诗歌都拿给爸爸看了。爸爸默默地看完之后，问他：
　　“这真是你写的吗？”
　　“是，全都是的！”
　　“那你写得不错！”
　　“真的？”
　　“嗯！”
　　陈思一下子高兴极了，他的诗歌第一次得到了认可和鼓励，他的勇气大大增加了，虽然从未发表过一首。
　　爸爸又接着问他：
　　“你喜欢班里的一个女生？”
　　“嗯。”
　　“她喜欢你吗？”
　　“有时候喜欢，有时候不喜欢。”
　　“那你们约会过吗？”
　　“没有，我约她她不去。”
　　“看你的诗歌，都是失恋的诗，没有一首甜蜜的诗。我劝你，不要再和她继续下去了。”
　　陈思听了，默不作声，他是欲罢不能。
　　“你谈的是什么恋爱？太痛苦了！”
　　陈思依然不吱声。李雨欣的美还在强烈地吸引着他，诱惑着他。
　　“但你这些诗写得不错，你可以试着投稿。投过稿吗？”
　　陈思点了点头。
　　“发表过吗？”
　　陈思摇了摇头。
　　“你可以把这些诗集中抄到一个笔记本上，要不然，这一首，那一首，会弄丢的。”
　　“行！”
　　陈思突然想起来那张《洛灿文学》编辑部寄来的那封信，就拿出来给爸爸看。等爸爸看完后，他就问：
　　“爸爸，你说我是寄四十五块钱呢，还是不寄？”
　　爸爸在客厅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思索着，他没回答，反而问陈思：
　　“你觉得呢？”
　　“我拿不定主意。”
　　“你好好想想！”
　　陈思就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一般发表作品，编辑部都要给作者稿费，这个不仅不给钱，还要钱，我觉得不对劲儿！”
　　“对，说是要用这四十五块钱办记者证，这只是个幌子；再说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报的记者证有什么用？你拿着去采访什么？写诗还需要采访吗？全是骗人的，对不对？”
　　“嗯，是的，就是这样，爸爸你说的太对了，我坚决不上当！”
　　这时，陈思觉得眼前一亮，心中的疑惑全都解开了。这样的报纸，不是为了读者，不是为了文学，就是为了骗钱，为了骗文学青年的钱。而且，就是交上钱，在这样的报纸上发表有什么用？没人愿意看。所以，马建设给他的这张小报，就是一个骗局，这个编辑部的编辑，都是骗子！想不到文学界也有骗子，陈思很吃惊，并且吃惊了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