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十九

　　十八
　　“艰难”地回到宿舍里，早已熄灯了。外面很黑，宿舍里更黑，得小心翼翼地走。但陈思想，此时自己的心最黑，在操场上吸收了很多很多的浓浓的夜色，那么多的摆脱不掉的夜色。
　　黑得伤心，黑得彻底，黑得悲痛欲绝！他就不明白，李雨欣为什么不赴他的约？！如果不喜欢他，那她为什么望他的眼神那么柔媚，那么煽情？而且不是一次，是很多次！
　　陈思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像一个久病的病人，一动不动！他搞不清楚，李雨欣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如果李雨欣喜欢他，那今晚她一定会去的，可是，她没去！难道有什么事耽搁了？难道她还不好意思，一时拿不定主意？当然，也可能李雨欣一直在骗他，在玩弄他！难道，她在教室里对他那么好都是假的，都是装出来的？可她的眼神那么纯真、真挚，简直纯洁无瑕，咋看咋不像在骗人！
　　他觉得李雨欣怪极了，对他一会儿像火，在熊熊地燃烧，给他带来足够的温暖和亮光；一会儿像冬天，像冰雪，冷冷的，寒彻入骨，冻得他光打哆嗦！真是冰火两重天啊，反差太大了，让他接受不了！
　　反正，他是不想再这么耗下去了！还没谈恋爱就分手了，唉！陈思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得到，忙忙乎乎一场空……再也不能和她继续下去了，他，受够了！
　　这样躺了好久，他才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同学们几乎全部都起床了，陈思才从床上爬起来，一夜又没睡好！
　　他不想再见到李雨欣了。没有李雨欣，他就继续独自一人搞他的文学。
　　当来到教室里，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他虽然心绪有点乱，但还可以安心学习，再也不想李雨欣了。
　　但是，李雨欣还是出现了，穿着她那件最喜欢穿的水红色的外套。她一进教室，就用极为赞赏的眼神看着陈思，目光把陈思热烈地包围了，但陈思不为所动，心里想：这都是假的！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去？我才不搭理你呢！于是，陈思继续安心看课本，学习！
　　可是，学着，学着，陈思发现李雨欣的脸庞和身体都转向了他。甚至，她故意把右胳膊高高翘起，让他可以看见她的胸部。陈思依然不为所动，依然在学习。
　　可是，李雨欣一直在坚持着，等待着，她仿佛在对他说：
　　“你不是很喜欢我的身体吗？我现在就让你看个够，我是爱你的，深深地爱着你！”
　　后来陈思觉得，李雨欣既然光想让他看，那他就看吧，不看白不看。他也确实光想看，于是，他就一边看着课本，一边仔细看李雨欣。
　　李雨欣的胸部并不大，微微凸起，但这样也足够迷人了，这几乎是一个女人最迷人的部位了。
　　于是，早自习就这样度过了——陈思一边看着课本，一边看着李雨欣的迷人的胸部。
　　下课吃完饭后又回到教室，李雨欣依然给他看，陈思也没拒绝。
　　过了一会儿，老师不在，李雨欣就拿起一把自己折叠的小扇子，轻轻扇着，靠近她的胸部，她想把她胸部的气味扇给陈思，让他好好闻一闻！
　　还有这样的好事！陈思一边学着，一边用自己的鼻子仔细地闻着，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一大朵花儿散发出来的，很是诱人，陈思不觉又动了心。他想，看来李雨欣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这么给他！如果李雨欣一直这么给他，他也愿意！所以，他就抛下课本，忘情地看着，闻着，享受着她的美貌和体香！
　　到了上午放学的时候，陈思又对她恋恋不舍了。他觉得李雨欣又开始爱他了。但他还不敢追她。
　　他拿着快餐杯，走在去餐厅的路上，远远地落在了李雨欣的后面，不知道李雨欣走到哪里去了。
　　这时，他突然发现走在他前面不远处的赵雪漂亮极了，把他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了。
　　赵雪下身穿着乳白色的七分裤，脚上穿着白净的凉鞋，在他前面袅娜地走着。陈思一边走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心里想：真好看，好看，实在太好看了！不料，赵雪忽然回过头来，冲他妩媚地一笑，用眼睛亲密地对他说：“我知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你看到了美，对不对？我还知道，你喜欢女人，喜欢偷偷地看女人，对不对？我知道，你最想看到什么。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藏不住的。我还知道，生命的密码是什么，在哪里。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说，说呀！嗯，你一定不会向我说出来的！对不对？对不对？！你说呀！”这一刹那，她美到了绚烂！在这妩媚的一笑中，她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就看到了他的内心。却并没有一点点责备的意思。而且，她仿佛也在惊讶自己的美，得意自己的美——这涌动着激情的美——而自己不能不向周围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散发着自己的美啊，真拿自己没办法！啊，她也在陶醉地感受着自己的美，在全身心地、情不自禁地，享受着自己炫目的美、迷人的美、青春的美……甜沁身心的美……
　　陈思想：她真是九四级一班的班花啊，名副其实，美得像一个女皇似的！李雨欣就已经很漂亮了，她比李雨欣还要漂亮，简直漂亮死了！
　　可陈思知道，他只有看的份，欣赏欣赏就可以了，绝不敢追她。他连李雨欣都追不上，怎敢追班花呢？他对她就是一点心思都没有，打死他都不敢追！
　　下午吃完饭后，陈思又上了一趟厕所。从厕所回来，快要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时，看见从南面来了两位和男生们迥然不同的两个人——两个女生——赵雪和吴敏玉一起到男生宿舍来了。
　　她们俩出现在男生宿舍面前时，灰头灰脸的一排男生宿舍马上就亮起来了，阴郁的天空，也亮起来了，都焕然一新！它们平时都不近女色，没有女人味。现在，都丰富和多彩起来。一个个宿舍，都变成了宫殿，准备迎接她们！
　　但她们只进入了九四级一班的男生宿舍，其它的宿舍都靠边站，可怜巴巴的。
　　一进入宿舍，赵雪几乎被吓了一跳，她上上下下地有些羞怯地打量着，很快就像个可亲可敬的女领导，她用眼睛对陈思说：“呀，你就生活在这个破烂地方？到处都破破烂烂的！你们这些男生个个都像拾破烂的，你看这脏兮兮的地面、灰不溜秋的架子床、灰头灰脸的脸盆，暖瓶……只有你，还有点可爱！你的床铺在哪里？哦，在那里，呀，尽是些破烂玩意！你羞不羞？臊不臊……”陈思低着头，不敢直接看她，可他用他的眼睛的余光一直在看着她，没离开她，她长得太好看了！她一进来，男生宿舍顿时蓬荜生辉，所有的“家什”都在贪婪地看着她，想要不要脸地凑上去，越近越好！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个地方从没出现过女人，不知过了十年，一百年，还是一千年……大家伙儿都在疲惫的等待中奄奄一息了，都绝……望了，都是只能乞讨到一分二分硬币的乞丐，不够吃，不够喝，穷得叮当响，肚子咕咕叫……可今天大不一样，大家伙都欢天喜地，都受到了宠爱！哑巴想要说话，盲人想要看见，瘫子想要一骨碌爬起来……
　　陈思也不知道副班长吴敏玉究竟找谁，和谁说了话，说了什么话，他的注意力都在赵雪的身上。赵雪长得实在太美了，像一个仙女！他不敢追她，但欣赏欣赏总还可以吧！他就在她的一旁尽情地有些害羞地看着她，总是看不够！希望她在男生宿舍里多停留一会儿，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
　　
　　十九
　　第二天上早自习的时候，陈思发现，李雨欣来到后，刚在凳子上坐好，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这让他很心疼，难道是生病了？还是闲着无聊？
　　第一节课下课后，李雨欣又趴着头睡觉。陈思实在忍不住了，他拿起自己刚买的一部世界名著——列夫·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复活》，递到了李雨欣的桌子上，关心地说：
　　“别光睡觉了，看看书吧！”
　　李雨欣就抬起头来，微笑着看了陈思一下，又看了一下书的封面。封面是小说的女主人公玛丝洛娃的图像，是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中的玛丝洛娃的一张剧照，很漂亮，很像李雨欣——白白的肤色，高挺的鼻梁，一双深邃的美丽的大眼睛。李雨欣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就接着趴着头睡觉。后面的陈思就更加着急：在你的青春的大好时光里，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宝贵，怎可以睡觉呢？赶快看书吧，别让大把的时光都溜走了！可他不敢再给李雨欣说一句话了，怕她反感！
　　正着急着，李成刚走到陈思的课桌旁，兴奋地问陈思：
　　“陈思，你想不想开小灶？”
　　“开什么小灶？”
　　“学校餐厅里的菜你还没吃够吗？”
　　“没有啊！”
　　“告诉你吧，我早就吃够了。今天中午，我们只买餐厅里的馒头，不打菜了，菜我们自己做好吗？”
　　“可我们哪有锅哪有炉子啊？”
　　“我有，你来看。”
　　李成刚带着陈思来到了他的座位旁，他从桌洞里拿出来一个电炉子、插座，还有一袋盐、一小捆葱和几块姜。
　　这么齐全！陈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那我们做什么菜呢？”陈思紧接着问。
　　“门口就有卖马鲛鱼的，两块钱一斤，不贵。等一放学，我就去买。你买两份馒头，给我买一份，给你饭票。”李成刚说着就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张饭票，陈思接了过来。
　　“那就太好了！”陈思高兴地说。
　　“菜我们一起做，一起吃，我们合伙，花的钱我们一人一半，行吗？”
　　“行！”
　　果然放学后，陈思买完馒头回来，李成刚就从门口买来一斤马鲛鱼，在水龙头下把马鲛鱼的内脏清理掉之后，就放在了电炉子上的快餐杯里，快餐杯里事先放好了水。再放上盐、几截葱，和几小块姜，就开始炖了。不一会儿，教室里就弥漫着浓浓的鱼香，这可比学校餐厅里的菜要香得多！餐厅里的菜几乎都没有肉，更不可能有什么鱼肉，今天，李成刚和陈思就要一饱口福啊！
　　很快就吃起来。陈思一边吃着，一边赞叹着！心想：这个老乡真好！亏他想出来这个好办法！陈思听到过这样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果真不假，陈思对这个李成刚一肚子感激，只是没有流出眼泪来，但是，真的快要流出来了！
　　这个老乡一表人才，个子比陈思高半头。鼻梁高挺，肤色白白的，英气逼人，远看近看一个美男子！和陈思一样，都来自周河县，比陈思大一岁。这个班，除了他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同学也是周河县的，但她们都是女生。所以，李成刚就显得很珍贵。
　　没想到李成刚的心眼这么好，给他带来这样的好事，真是太棒了！以后，每次吃到马鲛鱼，陈思都会这么想。而且买鱼、抠鱼的内脏、择菜，都是他一个人忙活，陈思只负责买馒头，多轻省！李成刚像是他的哥哥，而陈思，就像是他的弟弟，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
　　这几天一吃完饭，陈思就看《平凡的世界》，终于，他把最后几页读完了，这部书写得真好！他被孙少安、孙少平的平凡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他希望这部小说能一直写下去，他就永远读下去，没完没了……
　　好多同学都发现了，这个班最爱看书的，就是陈思了。最常见的陈思的样子，就是他抱着一大本书，在那里看啊看啊，啃啊啃啊，没个够！真的，陈思师范毕业后并不想当老师，他想到图书馆里工作，当个图书管理员。图书馆里有那么多的书，又对他是免费的，他就可以一直看书，不停地看，看到老，看到死！他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书虫！
　　这天下午，刚打完下课铃，李雨欣就回过头来，把《复活》递给陈思，说：“谢谢！”
　　陈思一看，这本书还和刚买回来时差不多，崭新崭新的，齐齐整整的。李雨欣难道没看？就不情愿地接过来，问她：“没看完？”
　　“看不懂，还给你！”
　　“怎么看不懂？”
　　“记不着外国人的名字，光混！我不喜欢看外国书。”
　　“哦。”
　　人家都不愿意了，自己不能强人所难，不能硬逼着人家看。可当他把这本书放在桌面上，无意中发现，这本书的前几十页缝隙比较大，这说明李雨欣一定是看过的。当他翻开缝隙最大的那一页，发现那一页正好有这样一个情节，就是男主人公聂赫留朵夫诱奸女主人公玛丝洛娃的那一幕，原来，李雨欣也喜欢看这个啊！陈思笑呵呵地看着李雨欣，越加喜欢她了。她今天容光焕发，再也不趴着头睡觉了，整个人更加漂亮了！
　　放学铃响过之后，李雨欣临走时，深情地看了陈思一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桌子上的一个本子，似有什么话想要对陈思说，却说不出口来，就害羞地走了。陈思好奇地走过去，来到她的桌旁，看见她的本子上用铅笔写着一个大大的“十”字。“十”字那一横纤弱、细长、柔软，但是那一竖却又粗又黑，又硬又直，而且，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气和兴趣，直直地插进下面那一道横里，不由分说，给人一种蛮横粗野的感觉。横，是平面的，而竖却是立体的，活生生的，痛痛快快的，仿佛正在狠狠地往里面插，越插越有味，越插越来劲！谁也扯不开，谁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看着任其发展下去，不能改变一丝一毫——这一竖把这一横插得实在太过瘾了，竖得到了横。竖汪洋恣睢，春风得意；而横温柔缱绻，坦然承受，觉得自己得到了竖，与竖融为一体了……
　　陈思看得两眼发呆发直！李雨欣借此向他暗示什么呢？暗示她依然爱他，对吗？看来，还是有机会的，只是需要考验，真正的一关一关的考验！陈思突然觉得，他的勇气又增加了许多，他又想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