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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揉碎山花

作品名称:紫山花      作者:沙子漠      发布时间:2020-09-26 09:46:18      字数:3108

  刚过了中秋节,夏末秋初的庄稼尚未完全黄熟,正值农闲,村民们多爱聚到一起玩扑克打麻将,每每通宵达旦,乐此不疲。叶秋枫可没那么清闲。机会难得,他看了一天雨果的《悲惨世界》,因为坐久了累得腰酸背痛,晚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叶秋枫心绪不宁,穿衣下炕,来到庭院里。东边浮出的一片光亮模糊了近处天空上的星光。他转到草房后面的檐下。橘红色的月亮开始冒头,像在远处燃起的一串火苗,大半个下弦月缓缓融进朦胧的夜色里。被光亮包裹的月亮分外娇媚,像个害羞得低了头遮挡上半个脸面的大姑娘。树枝的剪影清晰地伸展在它前面,仿佛沿着丛林走去,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能走进神秘辉煌的月宫里。偶尔一两只蝙蝠的黑影子飞起又落到近处的豆角架或黄瓜地里,墙缝间、草根下的蛐蛐传出悦耳的鸣响,淋漓尽致地叫出了乡村夜晚的沉静和无限甜蜜,让他陶醉,让他遐想。北斗七星亮晶晶低悬在黑得凝重的天际上空,近在感觉中,深远在想象里,恰似点亮在神话世界里的河灯。
  这是个多么祥和、深邃的夜晚啊!如诗般的意境怎能不令人沉思?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清纯的,只是受到了人类的搅扰才喧嚣起来。他回想着这些年来当教师的经历和所见所闻,心中恍然生出一念:要是把那些往事都梳理成一部文学作品,从以人为本的角度去挖掘和展示乡村教师的苦与乐,真实地再现出他们在改革年代里的工作和生活,让更多人了解到农村学校里的一些深层次的东西,不也是件很有纪念意义的事吗?
  台前的表现让人叫好,幕后的酸甜苦辣咸也不该忽略。他们有过的光荣、光彩形象,人们不会忘记,他们的蹩脚和不足之处,人们也不会咂摸不出其中的苦涩滋味。
  那个夜晚,叶秋枫站在房檐下想了许久,想得周身热血沸腾。大自然给了我们人类这样美妙的生存环境,不好好珍惜,放着有意义的事不去做,把有限的时光都大把地扬进晦暗里,对得起上苍赋予我们的智慧吗?
  第二天,叶秋枫不声不响,从屯中的小卖部里买来五个大笔记本。于素珍问他要干什么,他笑而不答,她以为是给叶舟买的就没再追问。六周岁就开始入学的女儿已经到乡中学里上初一了,他常给孩子买些学习用品,等到放假回家的时候交给她。
  待到于素珍后来知道他是在偷着写小说的时候,她嘲讽地大笑起来:“看把你能的,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吧?”
  这一天,吃完午饭,他躺到炕上疲乏地睡着了。醒来以后,他惊呆了:地桌上的手稿被揉抓得乱糟糟,有的掉在地上;一个笔记本被撕成两半,夹在日记里的紫色小山花也只剩下叶子和枝干了。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偷看了他结婚前写的日记,日记里记下了他对白兰有过的暗恋和思念。看着被撕烂的手稿和掉在地上的片片花瓣,他心疼得要命,愤怒地想冲出去找她大吵一回。他推开屋门,见她正坐在灶台上手里摆弄着一片花瓣哭泣,而且哭得很伤心。他的心又软了,有些不知所措。
  “我明知道你不喜欢我,还上赶着嫁给你,是我命贱。白兰真就爱你吗?真爱你,她就会不顾一切。人都走这么久了,你还惦记她,你的命比我还不值钱,比我还贱!”于素珍哭着说,“天生的贱骨头,贱!”她又突然发狠地“呸”了一声。
  “素珍,你别哭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何必较真呢?你以前就没喜欢过别人?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
  “算了吧,你拿谁傻呀。这个破花,啥意思!一直留到现在。要是我给你的,能留到现在吗?”她舍不得似的看着手里的花瓣,眼里流下伤心的泪水。“一直留到现在。既然选择了和我结婚,心里为啥还老惦着她,你很不道德你知道吗?没你这么坑人的!”
  他哑然了,无声地看着她把花瓣一点点捻碎了。
  从那一天起,于素珍故伎重演,总对他冷冷淡淡的,他的日子又进入了煎熬状态。为了新追求,也为了内心的逃避,在工作和生活之余,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写作中去,写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看书。于素珍认为他异想天开,他搞的那一套都是不务正业。他写起来心思极投入,把家务活几乎都撇给了她,因此她更加恼怒,更不爱搭理他。他俩一个要过好眼前的日子,一个要为心中的愿望决绝地奋斗。她说他不切实际,他说她鼠目寸光,各说各的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俩人越闹越僵。
  他感觉很累,渴望平静的生活,害怕再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然而生活并不总会如他所愿。这一天下午,他请了半天病假,一个人依墙坐在炕里。因为吃感冒药的副作用,他头脑昏沉沉的,手里拿着翻开的书,却根本看不下去。窗外天空灰蒙,寒风卷飞叶,屋里也不温暖。一想到妻子常年和自己阴着脸,在他面前几乎没有一点活气,他心里更是冷得比感冒都难受。
  尽管妻子终日冰着脸很少跟他说话,他还是盼着她早点回家。一个人待在家里实在是太孤独了!这情形恰似人在饿急了的时候,即使别人塞给的是一块凉干粮,拿在手里也会心头发热,觉得它是满含温情的。
  终于,于素珍回来了。他心里一阵暗自欢喜,但没有和她说话。他像一个被舍弃的孩子又见到了亲娘,心里热切、却又凄惶得叫不出口。她进到屋里,眼睛不看他,更没问他感冒好了没有,只是从挎包里取出一封信扔到他面前。信封已经被拆开,显然她看过了。她转身打开屋里靠北墙的立柜急火火地翻找起来。他去拿信的手停住了,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想找什么。待到她转身,他看见她把季梅前年夏天给买的那件淡粉色上衣找出来,随手“哗啦”一声猛地拉开地桌抽屉,拿出一把剪刀。
  叶秋枫还没反应过来,于素珍已经左手拎起衣服领子,右手拿剪刀朝着衣服狠命地胡乱剪起来。一剪比一剪下手有力,被剪烂的布条接连掉在地上。
  他惊得睁大了眼睛,不能自制地愕然道:“你这是干什么?疯了吗?”
  “跟你这种人,没法不疯!”
  “怎么回事?”
  “穿上别的女人给买的衣服,还腆着脸去上班,恶心死我了。你小妈给你来信了,自己看吧。姑奶奶我、我回娘家再不回来了!”她扔下剪烂的衣服和剪刀摔门而去。
  他看着地上的破衣服愣了许久,心口窝一阵阵发凉。他把信拿过来抽出信纸展开。信是季梅寄来的,她在信里告诉他,她已经被调往齐齐哈尔市党校工作了,有需要帮忙的事就去找她和姚强,还问他,她给嫂子买的那件上衣穿着是否合身。
  三天后,于素珍还是被娘家人撵回来了。“我太冲动了,辜负了人家季梅的一番好意。话说回来,换做你,你也接受不了。”她话是这么说,但夜里睡觉却头朝炕里,只把一双脚丫子对着他的两只眼睛。这样的日子熬到2003年夏季,有一天下了班,他对她说:“素珍,咱俩该好好谈谈了。老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想离婚吗?好啊,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她低下头,表情很痛苦,“叶舟怎么办?”
  “还是先不告诉她吧。办了离婚手续以后再说。”
  “孩子的抚养费怎么办?你不能只靠我一个人啊。”
  “这你放心,你知道我对女儿的感情有多深,不然,我们不会迁就这么久。妈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我不会和你争夺孩子。更不会不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虽然咱俩想法不一样,但我深信,我们都不是没有良知的恶人。”
  “这倒是。我真不明白呀,两个人都好好的,为啥就过不到一块儿呢?”她神情无助地流下眼泪。
  叶秋枫知道,强势的妻子压抑得太久了。“哎,咱俩的眼里各有各的天地,都想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法融合。”他哀叹道。
  她擦把眼泪:“看你也不像个没正事的人,老那么天真,只该活在世外桃源里。”她长出一口气,“都到这地步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
  “前前后后的事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连冯婉菊强求我的经过都告诉你了,实在不行,我也没话可说了。”
  “啥都别说了,关键是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我感觉自己的感情受到了不可原谅的侮辱。”
  在暑假即将到来之前,他和于素珍悄然去了市民政婚姻登记处,签完离婚协议,办理了离婚手续。
  为离开伤心之地,也为暂时瞒住女儿,给她一段缓冲时间,以便慢慢接受父母离异的事实,她要领着女儿去嫩江县,到女儿的舅舅家里过暑假。于素珍已经在那里找到了新的工作单位,把女儿就读的学校也一并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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