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相见又将分手

　　郭平回家的消息很快即传遍了全村，人们奔走相告，许多乡亲都拥到郭平家争着要见见这位当年离家时只有十五六岁，如今已经是解放军的连长的郭家老三。
　　郭家倾力招待前来道喜的乡亲，郭平更是热情而真诚地和每一个人握手。一些熟悉他的老人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唠叨着他小时候的事，还有那些大娘们也边抹着眼泪,边哭诉着这些年郭平他娘每天为他烧香、拜佛，期盼他平安回来的点点滴滴。郭平总是极其耐心地听老人们讲述，从来不会打断，而且一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他的和蔼可亲的好脾气赢得了全村乡亲的普遍称道，一旁的雨花也看着眼里，喜在心里，她觉得自己真的找对了人。
　　雨山悄悄把雨花拉到一边说：“我先回家看看咱爹娘，你在这里陪着连长，咱说好了，赶明个你俩再一起回家，他这个新姑爷算是第一次登门。”
　　雨花瞪着眼睛问：“哥，你意思今晚让我睡他家，咱俩不还没正式了吗?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雨山用手指戳着雨花的脑袋说：“你也真是的，还城里人呢，你们早就订婚了，啥不正式呀，不就少个证吗？而且让你留下又不是让你俩直接睡一起，你啥脑子呀？”
　　雨花听着哥哥的话，真切感受到哥哥当兵后这半年发生的巨大变化，思想成熟多了，想问题全面了，她心头的当兵念头又一次强烈的浮上心头，她拽住雨山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哥，我也快毕业了，说好的到时候我也要当兵，你可要帮我啊，不许耍赖。”
　　雨山瞥了周围小声说：“大妹，部队近期可能有行动，没准我们要去朝鲜，你还是就留在这里当医生吧，也可以替哥哥我照顾家里，照顾连长家里。”
　　“什么？去朝鲜？”雨花脑子里闪现最近到处都在传,要派部队到朝鲜在和美国人打仗的事儿，这……不是打台湾吗？咋一会又换成了到国外去打仗，还是和人家外国人打仗，到底是怎么啦？雨花一下子糊涂了。
　　雨山跟郭平耳语了几句，郭平忙点头，还吩咐了几句，雨山频频点头，最后雨山向郭平敬礼后转身迈着军人的步伐走了。
　　身后的雨花一路小跑追上雨山说：“哥，我送送你，告诉爹娘，明个我们就回啦。”
　　雨山呵呵笑着说：“你就放心吧，刚才连长都和我说好了，他让我回去代表他，哦还有你先看看爹娘，明儿你俩一早就过来。”
　　到了村头，雨山放下行李对雨花说：“回去吧，连长那里人多，去帮帮忙，我走啦，明天早上我在村口等你们。”说完提着行李，大步走了。雨花在后面看着哥哥的背影，想想哥哥这半年的巨大变化，她羡慕极了，默默许下心愿：这回一定要去当兵，别说是朝鲜，就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跟着他去，何况还有自己的亲哥哥。
　　晚上，忙碌了一天的郭平和雨花在送走了前来道喜的左邻右舍后，热闹了一整天的郭家终于安静了下来。郭平对雨花说：“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雨花轻轻的点头：“嗯”
　　两人沿着村间的小道慢慢走着，郭平显然还在往日的回忆中，他摘下大檐帽，脱下严整的军服放在手臂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呵，五年了，离开这里整整五年了，家乡还是这样，一点变化都没有。雨花你不知道，在外面行军打仗的时候，每当大战前夕的夜晚我都特别想家，这么多年来我每逢开战前都会写一份家信，说白了就是遗书。万一光荣了，也算给家里有个交代，庆幸的是我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能够活到今天。又回到了生我养我的家乡，见到了爹娘和那么多的父老乡亲，还有缘找到了你这样温柔贤惠的未婚妻，我真是幸福啊，这辈子满足了，没有遗憾了。”
　　雨花听出了他的画外音：“郭平哥，你说这些啥意思，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郭平笑眯眯的瞧了她一眼：“你哥和你说了什么吧？”
　　“对，我哥说部队可能要有行动，你们会不会真的要出国打仗啊？这回该不是回来告别的吧？”雨花一连串追问。
　　郭平刚要说话只听黑夜里有人在和他打招呼：“老三，和媳妇出来走走啊？”
　　郭平也没有看清是谁，就跟着瞎答应：“哎哎，随便走走。”
　　一路上不断有人在和他俩打招呼，还有一些正在家门口纳凉的老娘们毫无顾忌的议论着：“哎呀，瞧瞧这郭家老三和媳妇，这小两口才叫般配，还真是这姑娘配他合适。”
　　“对呀，人家现在这么年轻就是连长了，再过几年还不弄个团长、师长的干干，郭家老大到底是先生，给自己弟弟找了这么个漂亮弟媳妇，给他当官太太倒很合适。”
　　郭平听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他有些反感，眉头开始皱着，脸上也挂不住了，他小声嘀咕着：“说什么呢，什么团长、师长，谁是官太太，把我们当什么人啦？”
　　雨花反倒挺坦然，她已经习惯了被这些闲着没事干的女人们背后的种种议论，其实更多的是羡慕嫉妒恨，可郭平就不一样了，他当兵离开时只有十五岁，一走就是五年，他肯定不会习惯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人家背后大声的议论。于是她出乎意料地挽住了郭平的胳膊，昂首挺胸的和郭平并肩走着。
　　郭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姑娘家这样紧紧地挽住，身体也贴的如此近，他已经闻到了雨花身上女性特有的芳香，他有些紧张，想要让雨花松开手，可是雨花反而双手更加紧紧的几乎是抱住了他的整个膀子。
　　郭平觉得浑身开始发热，他分明感到了背脊上的汗珠正顺着往下淌，不知咋地，这腿也变得沉重了，被雨花抱着的手臂只是机械地下垂着，不敢动弹。
　　终于来到了村后的大堤坝上，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洪泽湖，坝上的徐徐微风吹来，郭平顿时感到舒坦多了。他仰头闭上眼睛喃喃自语：“故乡啊，我终于又闻到你的味道，我日日夜夜思念的洪泽湖啊……”
　　郭平的话哽咽了，雨花依然紧紧地抱着她心底里已经视为丈夫的膀子，把头放在了他宽阔的肩头，享受着有男人的幸福，同时也向他传递着自己的爱意。
　　许久郭平才对雨花说：“你哥说的没错，我们可能要去朝鲜了，这回走真不知道还能不能……”
　　雨花用手堵住了他的嘴，轻轻地说：“什么也别说，我快结业了，我也要参军，和你一起去朝鲜，你到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郭平激动的说：“雨花，你……”
　　雨花把头慢慢贴在郭平火热的胸膛，郭平一把搂住了自己心爱的未婚妻，越抱越紧，不愿松开。雨花感到有些窒息，她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宁愿就这样被窒息。
　　第二天一早，郭平和雨花就离家去芋庄村，看望雨花爹娘和全家。郭平依然一身威严的军装，腰间扎着宽阔的牛皮腰带，头戴大檐帽，加上高大匀称的身材，更显得英姿勃勃。一旁的雨花则梳着齐耳的短发，白净而粉嫩的脸蛋显示着她有别农村女孩红苹果般的粗糙皮肤，曼妙的身材凹凸有致，站在郭平身边显得娇小而柔美。
　　两人出现再次引起全村人的围观，郭平只得边走边不停的和乡亲们打招呼，雨花也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羞涩，而是落落大方，接受着乡亲们夹道欢送和叽叽喳喳的评议，她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阳光，显得神采飞扬，可把那些妇女嫉妒的。
　　刚出村没走多远，前面跑来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雨花一看是自己的两个弟弟雨晴和雨林，雨花兴奋地招手说：“哎，三弟、四弟，你们来接我们啦？”
　　雨晴一个箭步窜到跟前大声对郭平一鞠躬道：“姐夫好，我是老三雨晴，这是四弟雨林，我大哥让我们俩来接你们。”
　　郭平习惯地举手敬礼道：“三弟、四弟你们好！谢谢你们来接我们。”
　　雨花幸福地瞧着自己的未婚夫和两个弟弟之间的交流，心里暖洋洋的。
　　不一会就到了雨花家的芋庄村，还未到村口，郭平和雨花都吓了一大跳。只见村口的路两边，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少说也有上百人。
　　这……这是干啥呀？郭平心里不免有些不快，雨花细心地看出来了，她也很讨厌这一套，心想：准是大哥搞的，干啥呀，咋把全村人都弄来了，炫耀啥呀？
　　人群中挤出身穿军装的雨山，他抹着一头汗，挺胸向郭平敬礼：“报告连长，我们全村乡亲非要来迎接你，真不是我的意思，请原谅。”
　　郭平想起了前天自己回家时的情景，顿时觉得火气少了许多，他理解乡亲们这样的心情，也理解雨山的苦衷。于是，他笑眯眯地拍着雨山的肩说：“没事，真是不敢惊动那么多乡亲们。”说完大步走向人群，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地说：“乡亲们好，我是雨家的姑爷，今天第一次上门，我和雨花谢谢乡亲们来迎接我。”
　　一旁的雨花深深被郭平的良好修养所打动，听到郭平的话忙上前一步对着乡亲们一鞠躬。
　　人群里小声的议论声，显然对郭平这样举止大方、又很懂礼数的姑爷非常满意，不断有人在说：“瞧瞧，雨家祖上烧高香啦，姑爷是军官，老大也跟着当兵了，大姑娘又在南京城当医生，福气好啊。”
　　雨晴和雨林从人群中拽出爹娘对郭平说：“姐夫，我爹娘在这里。”
　　郭平上前摘下军帽一鞠躬说：“爹、娘，郭平来看望二老。”
　　雨天堂不知所措地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