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三秀挺身救水远
作品名称:人面桃花随风去 作者:天涯暮归女 发布时间:2020-09-17 18:41:34 字数:3231
彭老幺风风火火赶回家,他喘着粗气用手按着心口。抬头看到的是三秀右眼睛被打青了,正坐在床踏板上披头散发的嚎哭痛骂。水远站在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鼓着两眼,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一样叉着腰扬着头好不威风!
“好呵!你这小畜生,你下得了手?”彭老幺一跺脚,他转身从门背后操起一把锄头握在手里,向宋水远走过去。
宋水远看见老丈人回来了,心里不免一惊。他再糊涂,也没有胆子与老丈人打斗。这三年多了他们也曾在家里发生过争吵,结果是各自退让一步相逢无语。只有一次宋水远摔了碗筷冲出门去,爹几天都没正眼看他。
三秀也曾跟他有过几次争吵的,但他俩都压低声音尽量不让家里老的少的知道。两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如果爹妈参与进来搅和在一起,两口子反而各持一词互不肯相让了。
这会儿水远也想冲出门去,可彭老幺提着锄头一步步向他走来。那架式,就是一颗树蔸子也要给他锄倒连根拔起!
宋水远下意识地跳起脚,就好像锄头砸到他的脚后跟一样。他胆颤心惊地退到房后面的窗户口,他掀开挡在窗户上面的一层布一层白膜胶布,看到绊得密密麻麻的细铁丝,那是去年冬天他自已绞绊上去的。他急得汗水直流,干脆闭着眼等着锄头从天而降。
突然,三秀从地上爬起来,一个趔趄扑向水远。她看爹来了有人撑腰了,她肯定是来抠脸或者是抓头发的,甚至甩他一耳光。
水远下意识地用手护着脸,他无路可逃。
锄头闪着寒光掉着泥屑在半空停住了。三秀用双手擎起它!她一转身用后背拦在宋水远面前,泪水鼻涕滚滚而落:“爹,爹啊,是我不好,是我先……先骂他,先用鞋子砸他的!”
彭老幺怒火冲天地吼道:“你让开,我要打折他的狗爪子!黑良心的畜生,打我的娃儿,你下得了手!”
三秀伸开两只手臂死死地护着水远,她哭诉着:“您打死打残了他,我怎么办……你就看在我大贵小贵的面子上饶他一回吧!额头上的伤是……是他推我时,我自已碰床沿子上的。爹!”
宋水远以为自已的耳朵听错了,他躲在三秀肩背后头,感觉一股热流从头顶浇灌到脚后跟。不,不是热流是气流!是三秀身体里发出的汗水泪水和奶水的混合味道!
锄头落地,彭老幺闭上眼晴低下头,任由泪水和汗滴糊了他一满脸。
三秀用脚拐他一下,一努嘴,示意水远快跑。
水远稍一定神,趁着爹挥手擦汗的空当,猴着腰几大步从他身边溜掉了!
大癞子两手交叉着站在巷子里,他见水远从家里跑出来了,好像也没什么地方受伤,便用一只手臂挽住水远的脖子,连拉带拖把他劝到自已家里。天上下雨地下流,总得有一个岔口一个出处是不是?
他低声对水远说:“跑出来了?你爹有点横呢!我正想进去看看!你一个人哪是他们一家人的对手……那年在堤上,他瞪着两眼举把菜刀,把人的卵子都吓青了,连翘巴子都低了脑壳认了输的!”
宋水远回头看见门前门后有几个女人正比划着讨论着打架的经过。她们看到水远并没有受伤,彭老幺和三秀也没有追出来纠缠打骂,脸上不免有些谅讶有些失望!
不远处,几个娃儿在楝果子的指点下,正赶往这边来了,桃儿抱着小贵儿撩着双腿跑在最前面。
有个婆婆扒在窗子跟前,伸长脖子看见了一些片断,她告诉巷子里的叽叽歪歪的女人们,说幺老头子把锄头举好高哦!
马上就有人问道:“打到人没?打哪里了?”
“水远好精灵,他不会跑啊?”大癞子的妈说,然后亲热热地喊这些人到她家去坐一坐,她刚才扫了地,又把椅子凳子摆得整整齐齐。
“哦,水远跑出来了!不晓得打到他没?”
宋水远见很多人们关心他,他故意站在大门口高声叫喊道:“我怕他?他打老子试试!姓宋的不是那么好欺的!”
有个年轻媳妇说了:“这老幺爹不知脾气有多坏,撅里撅着往屋里跑,喊他都不应。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大癞子用胳膊挥一挥,像赶蚊子一样驱散了巷子里的女人们:“没事了,回家煮牛肉去!都回去!”
宋水远跌坐在椅子上喘口气。不一会儿,他隔着墙璧听见了从自已家里传来的桃儿和大贵高一声低一声的哭声。
人们摇摇头回家了。天气这么热,牛肉只有煮熟了装到肚子里才不坏!再说水远都跑出来了,没见人追赶出来打骂呀!几个女人一起回去时边走边议论:“这水远不是个好东西,疏懒好吃出工舍不得力气,三秀哪么会找他的?”
“这还不是张麻大见的鬼!她做的好媒!”
“只有她姐秋米福气好,找个男匠疼她都疼不完,过去快四年了,说是从来没下过田,就坐在家里逗几个娃儿玩!”张三五媳妇是最后赶过来,在她心中,秋米有男人疼又不下田干活,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女人是菜籽命,撒在肥田里长得肥长得壮,撒在瘦田里能活就不错了!”四香婶娘说道。
大癞子路见不平伸手相助,不仅收留了宋水远,晚饭时还端来一碗炒牛肉一碗米饭,水远扒了两口饭就推了开去。
楝果子因为喊回幺爹立了功,她大大方方的出入邻家收集来不少情报,又一五一十向他哥汇报:“哥,桃儿妈挨了幺爹一嘴巴子,说你个背时鬼死到哪里去了?”
“桃儿……”楝果子用眼晴瞥一眼水远停顿一下又接着说,“桃儿骂水远哥是坏东西,她要跑到刘院子桥去湖里喊大哥,要大哥回来报仇……现在被他爹关在房里,用两根筷子插在门扣子上出都出不来,你听你们听,桃儿声音都哭嘶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宋水远也想回宋家沟。只要他回去添盐加醋的这么一说,他敢断定他的妈一定会心焦火辣的连夜赶来。妈来了就热闹了,她就会拍屁股跺脚满嘴涎水白泡泡,闹的是鸡飞猫跑狗上墙。可今后日子还过不过?宋水远摇摇头,除非山穷水尽伤痕累累,否则绝不能回宋家湾被妈看出破绽来。
大癞子告诉宋水远,说城里头成立了红卫兵,都是十几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穿的是绿军装戴的是红袖头,不知有多威风!反革命份子和资本家都被抓起来挨斗……喂,水远,你听说过没?
水远说知道一点。前天中午,长湖赶街的柳大伯在我们家喝碗水,他说沙市街上有人戴高帽子低着头游街哩!人们像看猴把戏似的。
大癞子很兴奋,他说下次下雨我们俩上街去看看打听打听,我们乡下搞不搞红卫兵的?水远,你还记得武装部的郝部长吗?他那年还对我说你是个文武全才……
水远说就是你和翘巴子两个狗日的不说好话,要不我还在家里受老东西的气?早就当兵去了……今天不是我屋里的那个护着,肯定要吃亏!
大癞子用指头戳着自已的嘴,又指指头上的天,还捎带着自已的爹妈诅咒发誓,说他那天他一句坏话都没说,另外两个人是怎么说的他就不知道了。
这一天,倒口湾每家每户都飘出牛肉的香味。加上半天没出工,天气也不太热,人们都早早睡了。村子里的狗也打了牙祭啃了骨头,它们狂吠了一会儿也悄无声息。只有那条小牛犊的叫声听起来是那么悲凉!
夜已深,水远要回家了。大癞子搬出毛主席的游击战术,要他回家后避实就虚,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不行的话就回我这里来!
水远心里明白,三秀一定给他留着门留着灯。结婚后这几年,无论他晚上去干什么,也无论他多晚回来,她总是在床上等着自已的男人,等他回来了才睡得着。家里的门半掩着,豁开的门缝里漏出三秀房里柔柔暗暗的灯光。他用手轻轻拔一下横木栓,门“咯吱”一声开了。
水远轻轻咳嗽一声,告诉三秀他回来了。他不敢去厨房水缸里打盆水来洗脚,主要是不想惊动两个老的。三秀知道他回来了,手上歪把子蒲扇停着不动了。她蜷起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小贵睡在她母亲的怀里,她长得比大贵胖一点,肚子上只搭了一条毛巾。
灯光下,三秀的身上黑白颜色分得清清楚楚。肩膀下的手臂因有衣服包着护着,圆润而白净。那常年暴露在太阳下或水里的膀子和腿子黑黝黝的像上了釉一样。
水远顺着女人的手臂摸到她的脸,摸到他一拳头甩过去后长出来的鼓疱,鼓疱像鸡蛋那么大小,上面湿漉漉的粘稠稠的不知是汗还是眼泪。
水远心里既后悔又难过,他轻声问:“疼不疼?我他妈的真是个畜生……”
三秀甩掉他的手,小声抽泣起来。水远宁愿她骂几句,骂了,他心里才舒服一些。可她偏偏不说一句话,他只好以抚摸来减轻她的疼痛。没想到三秀抓起他的手就往嘴里送,她狠狠地咬住他的大拇指上端这一块肉,直到他连声求饶才肯松开她尖硬的牙齿!
三秀用她的牙齿报仇雪恨后,很快就睡着了,又过一会儿就打起鼾来。水远用扇子在她的身上摇呀摇,摇得她全身都凉爽爽的,他才顺手扯熄了灯,扒掉身上的短裤衩,爬到三秀温热的身体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