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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四

作品名称:天堂里的炼狱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20-09-16 08:05:52      字数:3423

  我发现一个问题,方子俊这家伙要不不说话,要么说起话来总得带点儿对于生活的道理在其中,绝对的惜字如金,且言简意赅。
  我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家伙在讲完这句话之后又开始聚精会神看起手机来了。摆在他面前的手机非但不吵,而且很静,这让我感到很是意外。一般情况下,给我的感觉,手机的作用实际上就是弄出点儿动静来让人开心快意的,比如说佳乐用手机玩《王者荣耀》,比如说王博用手机玩《狼人杀》,比如说崔若涵的手机用来看某平台网红的直播,比如说我的手机则用来看某些喜欢的游戏的比赛直播;可他的手机竟然跟他本人一样,属于平时无声那种,保不齐会平地起惊雷亦说不定。
  我很想问问他到底在用手机做什么,但还没等我问呢,佳乐的一番话却让我和王博心下一震。
  “洗澡不着急,我得先弄清楚是谁跟你告的密。”佳乐横了我一眼,缓缓地说。
  撒谎对于一个人来说就跟拉屎撒尿一样简单,知而无语是一种方式,知而违心又是一种方式;最厉害的当属知而言他,这一种纯粹是政治家、军事家、外交家、企业家才会去做的事,损人但却利己正是这些人一贯坚持且秉承的初衷。
  我没那么狠,也没那么视撒谎如拉屎撒尿,我顶多能触够及到第二种知而违心的境界,平常的时候都是以第一种知而无语的初级阶段示人。这一次也不例外,我还是老模样,任凭佳乐如何旁敲侧击,我始终不为所动,继续贯彻知而无语的精神,抽烟,吃昨天晚上剩下的那半袋锅巴,看游戏比赛视频。
  其实佳乐心中非常清楚,这个告密者就是一道A、B、C三选一的选择题,王博、崔若涵、方子俊当中的一个,不可能是我自己发现的他有问题,否则我早就找他谈话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可能他心中有数,就是这三人里平常话最多的王博干的,但苦于我这个证人决计不会出卖告密者,佳乐也是无可奈何。
  另外,王博看上去比洗澡之前正常多了,洗澡之前的他由于槟榔加烟,法力无边的修炼,导致精神亢奋,恍恍惚惚,当温水冲洗全身之后,他明显恢复了年轻锐意的姿态,讲起话来也不似洗澡之前那么口没遮拦,随心所欲。
  “王博。”佳乐招呼已经躺在我上铺床上的王博。
  “啊,啥事儿?”王博把脑袋伸出床边,问。
  “陪我出去溜跶溜跶呗。”佳乐说。
  “溜达啥呀,不去。”王博直接就给回绝了,一点儿面子也没给。
  “出去转转呗,呆在这里也没意思。再说了,现在时候还早呢,才六点多。”佳乐说。
  “不去,几点都不去,外面蚊子太多,今儿干活又太累,多长时间没这么累过了,得好好歇歇,明天还得上班呢。”王博说。
  “出去溜跶溜跶呗。”佳乐说。
  “不去,说不去就不去。你要是想溜跶的话,你找鹤哥去啊,让他陪你去。”王博说。
  “可我就想跟你溜达溜跶。”佳乐说。
  “可我懒得动弹。”王博说。
  我在一旁止不住窃笑,心说“佳乐啊佳乐,你小子毕竟还是太年轻了,你这么做不是明显怀疑王博嘛,他又不傻,能看不出来嘛”。
  当然,我并没有笑出声来,因为我怕佳乐看出我面色上的异样。
  很快,崔若涵从洗澡间回来了,表情跟适才的王博没两样,难怪他们两个能成为好朋友呢,跟孪生兄弟似的。
  “冷,真冷。”
  崔若涵瑟瑟发抖地说,简直与适才的王博是同版同款。
  “冷吧。”王博说。
  “冷。”崔若涵赶忙回到上铺,急得连洗浴用品都扔在地上不管不顾了。
  “你们两个虚货。”我取笑说。
  “咱们跟你可比不了,你这身肉,躺地上睡都不怕。”王博冷冷地说。
  崔若涵管王博要吹风机,不仅将擦拭干净,仍旧潮湿的头发拿热风吹干,顺便还拿吹风机当空调使,连冰冷的身体也吹了一遍;随即关掉吹风机,把大被一蒙,在被窝里玩起了手机。
  我还是头一回见洗澡如此遭罪的呢,我相信若非他们干了一天的活儿,出了一天的汗,他们甚至都不打算洗澡了。
  佳乐还在心中郁闷,我却懒得管他,出卖朋友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哪怕佳乐也是我的朋友,而是还是比王博更近的朋友。
  我来到方子俊床边,悄声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我始终不忘方子俊的沉默是金,特立独行,他眼睛上的那一副大框眼镜应该不仅仅是他患有近视眼那么简单,还应该有其它层面的因素。
  “看书。”方子俊轻声对我说。
  “看书?”我惊讶不已,“我也没见你翻弄手机呀。”
  “说是看,其实是听,听书。没看到我耳朵上有一个小小的蓝牙耳机嘛。”方子俊说。
  “行啊,兄弟,不简单啊,好看书的人都是自律的人。”我称赞说。
  “自律?又何尝不是一份极难挣脱的压抑呢?”方子俊苦笑说。
  我立时无语,他的每一句话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一根一根的针,刺得我疼痛无比,却又只能默默承受,因为这些针在给了我疼痛感的同时还能给我带来某种程度的治愈。他的话不仅让我想起了在北京那所幼儿园当保安的日子,那是一段别人看着一团和气,实际上又是一脸不屑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我做到了我应该做的一切,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以自己微薄的工资尽量去贴补家用的孝子之行。
  在那段日子里,我正像方子俊之所言,自律到近乎天人合一,仿佛自己不仅仅是地球的中心,更是整个宇宙的中心,我的自律体现在诗文上,我从不认为自己的诗文写得有多么好,多么精彩;但是我敢承认自己写得足够真,大到事件,小到对话,都那么真。
  每天,每时,每刻,遇到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以一种别人难以理解的极其简短的文字粗略记下整个故事的大概过程,然后酝酿几天,稍微添油加醋地把整个故事写下来,发到网上去。起初我认为自己写的是散文,但后来我想起十多年前在抚顺日报社碰到了那个与我同姓的编辑跟我说的话,“你写的文章杂文太多了,不适合在报社发表,能发表两篇已经不错了”,我便认定我写的是杂文。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写的连杂文都不算。既不是散文,也不是杂文,又区别于小说,简直就是“四不像”,以至于我的文章也只有真实这一项可取之处。可悲的是,真实偏偏又是这个时代极其厌恶的质感,尤其是诗文这一块,鲁迅的诗文都跟淡水似的开始大面积消失了,又怎么会把我写的东西贴上去呢。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用真实来阐述什么,批判什么,怀疑什么了,世人眼中这个时代已经足够好,这个时代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狗,一鸟一虫,一山一水,都是真善美的体现与彰显,还有比这更真实的吗?似乎真的没有了。
  唯一的质感,仅有的品格,独一无二的风骨,被时代毫不客气地抛弃了,我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继续工作,继续当好保安,赚取微薄的工资,看着更多的按理说应该已经被时代彻底摧毁,彻底感化的假恶丑。
  也不知道我看到的假恶丑与各方宣扬的真善美究竟哪个才是假恶丑。我只知道,我的眼睛虽然近视,但却并不瞎,我的耳朵虽然有时候不好使,但却不聋。基于这一点,我还在书写我亲眼看到的诸多假恶丑,我倒真的希望它们是真的假恶丑,区别于各方宣扬。
  哦,对了,宣扬与报道不一样,宣扬是寄予希望,报道是真的存在。看样子,很多人只是不希望看到我写诸多假恶丑,好像在打他们的脸,嘲笑他们的饱食终日,尸位素餐。呵呵,这帮人的脸面可真的是价值连城啊。
  在那段日子里,工作从某种意义上讲与生活无异,因为工作实在是太过清闲了。切记,清闲不代表自在,清闲和自在还是有所区别的。比如说,清闲允许你坐着,歇着,甚至是小憩,但却不允许你到处乱走。但自在更像是到处乱飞的鸟儿,不受固定区域的束缚,不受规章制度的禁锢,是极致自由的存在。正因为清闲,而又被限制了自由,导致我呆在门岗室里往往只能做三件事情,一个是纵笔诗文,一个是阅览群书,再一个便是酣然小睡。不得不说,那段日子是我诗文最盛的时期,但我的诗文却始终逃不出假恶丑的状态,是我心理扭曲阴暗呢?还是说这个社会扭曲阴暗呢?我搞不懂,也不想弄明白,因为企图弄明白人性的人全都被人性坑害了,不是悲天悯人,呵壁问天,就是怨愤不已,自怨自艾,再不就是力争上游,欲壑难平……终归一句话,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做一个简单的,纯粹的,真实的人,就目前看来,真的很难。这种真小人的做派恰恰是这个世界最最痛恨的做派,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是伪君子,稍微能够顾及自己脸面的伪君子,他们讨厌真小人的真性情,却又羡慕真小人的果敢决绝。毕竟他们由于戴着某些无形的面具,想笑的时候却只能哭,想哭的时候却只能笑,存活的意义仅仅是为了自己脸面上的舒缓与忍耐,不能像真小人那样做最真的自己。
  方子俊说得没错,何所谓自律?还不是受迫于某种难以左右的困难条件而不得不去紧要钢牙坚持不懈企图改变本我的行径嘛。“穷则努力读书有出路”是一种自律,“贫则加倍辛劳有出路”是一种自律,“为爱甘做舔狗有出路”是一种自律,“为钱百般迎合有出路”是一种自律,“为民丧失官我有出路”也是一种自律。若非有所求,若非有所碍,谁又愿意真的自律呢,不自律便会失去,逼不得已也便自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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