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运多舛

　　说罢，龙丹娣拉起李小冉按在沙发上，转身对着牛奔：
　　“牛总，今后不管在什么场合，我都会叫你牛总。咱俩的情人关系到此结束，这套别墅还给你，我腾开地方。我知道你是耐不住寂寞的，有了新人也有个现成的地方。这里的东西包括你平时陆陆续续给我买的衣服在内，我一件都不会拿走。下个月，我与小冉结婚。希望你不要干涉我们的新婚生活。至于工作，我自然会辞掉现在的财务科长的职务，离开你的犇犇矿业。今天的事情完全是我主动的、自愿的，李小冉是被动的，你不要怪他。”
　　“你这是在通知我，还是在要挟我？我不同意！哪有这么便宜，睡了我的女人还不让责罚，背叛了我的女人还气势汹汹。你吃秤锤了？”牛犇气愤地说。
　　“是的，我已经铁了心了。我跟你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再说你已经垂垂老矣，我还正当盛年。你开开恩放了我吧牛总，我还要过正常的生活。对这几年你对我的照顾我表示感谢。”说到这里，龙丹娣站起来，退后一步，向牛犇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然后站起来继续说：“我想，这几年你在我身上也得到了你需要的东西。我用青春、用身体还清了你的债务，也算两清了吧。”龙丹娣从放在沙发上的随身包里掏出钥匙交给牛犇：“你的房子现在就交给你了，我明天去公司办交手续，希望你在会上说一下，就说我被你调到外地开辟新的工作。”
　　“你先出去。”牛犇对李小冉说。
　　看着李小冉消失在门外的黑影中，牛犇突然攥住了龙丹娣的手：“丹娣，不要离开我。只要你以后不再与李小冉往来，我原谅你，不要插话听我说。我已经看出来，这小子不是什么男子汉，他不会对你的一辈子负责人的。你不要着急，我会给你物色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小伙子，不冤枉你这一生。你们结了婚后，不要离我太远，方便我对你的照顾。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牛犇用殷切的眼光盯着龙丹娣，“丹娣呀，你就这么狠心，咱们几年的交情说断就断了？”
　　“牛总啊，你骗三岁小孩呢，你自己也算是一个男人吧？俗话说‘要得公道打打颠倒’，你愿意娶一个别人玩破了的烂鞋做媳妇吗？但凡有血性的男人，谁都不愿意。像我这样的人，自从被第一个男人欺负以后，我就知道，这一辈子不会有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娶我做老婆了。能遇到李小冉这样的人已经不错了，至于说能不能白头到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能和这样的‘青头生’结婚，即使再走一家也不算冤枉。再说一句与你们男人相反的流氓的话，起码咱也有“童男”的经历。你说对吗？”龙丹娣反问牛犇。
　　“我再退一步，你与小冉结婚我同意，但是不要离开犇犇公司，以后你们是明夫妻，咱们保持暗关系。我可以再给你们两个卖一套房子。这个别墅还留着，仅供李小冉不在家时咱们的住处。行么？”牛犇可怜巴巴地看着龙丹娣。
　　“不行。”龙丹娣斩钉截铁地说：“名义上是李小冉的老婆。实际上还是你的情人。到时候再给你生个小牛犊子，只要你不死，我就要永远伺候你——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你以为那样对李小冉公平么？既然选定了跟他结婚，我就要踏踏实实地跟他过，就要对他忠诚，绝对不能三心二意。”
　　“是吗？”牛犇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那么，你既然选择了我，为什么还要与李小冉鬼混？这样对我公平么？”
　　“你和他不一样！”
　　面对牛犇的质问，龙丹娣抗争道：“咱们俩的关系本身就是不合法的，也不可能发展到合法化，况且年龄悬殊太大。手拍胸口想一想，自从咱俩相交以来……咹——我必须寻找属于我的幸福，我必须寻找我将来的归宿。这就是我与李小冉交往的合理合法性。”
　　“所以你才理直气壮？那你为什么每次都……”牛犇愤然道。
　　龙丹娣打断牛犇的话：“请不要忘了，老牛，本小姐是演员出身，我唱过大鼓书！”
　　“丹娣啊，我真的离不开你，你放心，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绝不影响你们的婚姻。我保证，哪怕舍了老命要让你十二分地满意。”
　　“真是鬼话连篇。如果我与李小冉结了婚，再与你揪不折拔不断藕断丝连，那就是人品问题，那才是真正的堕落。”
　　“那么说，龙小姐是要重新做人了？”
　　“是又怎么样？”
　　“如果我不想让你顺顺利利的重新做人呢？”
　　“所以我要离开你的控制范围。”
　　“这么说你早有打算？”
　　“是又怎么样？”
　　“不久前咱们在山东旅游还玩得那么的融洽，至今想起还……正是那一天，你说服了我接收宋山。我竟然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看出来。真是深藏不露啊。”牛犇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与深深地感叹之中。
　　这时，李小冉进来了，“龙姐，天不早了。咱们走吧。”
　　“好。拜拜”龙丹娣又恢复了平日的开朗，“牛总再见。”
　　牛犇张着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睁大眼看着一对年轻人手挽手并肩而去。
　　
　　龙丹娣从12岁那痛苦的刻骨铭心的第一次后，就认定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和女人。
　　那是个寒冷的冬天。阴沉的天空飘洒着雨不雨、雪不雪的细小的微粒，这些微粒洒在路上就变成了光滑的薄冰。沾在树上便把树上的枝条变得玲珑剔透、晶莹如玉。山里人称这叫“下拉溜子”。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就像用刀子割烂了肉似得生疼生疼。远处的山岭一片雾濛濛的，就像隔着蒸腾的雾气看出浴的少女。眼前的灌木被薄冰一裹通身玲珑剔透，那真叫玉树琼枝。被裹了冰的树枝被微风一吹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龙潭北沟的山路上，一个肩挎行李的中年女人在小心翼翼地专心走路。眼前是一个小坡，原来黑色的泥土路上下了一层拉溜子，像泼了一层油似的溜光溜滑，她钻进路边的灌木丛中，拾起一根干树枝来，又回到了小路上。她在地上甩掉树枝上的冰碴，准备当做拐棍拄。玉树琼枝的灌木丛被她绊得“咯吱”乱响。从上边落下的冰碴钻进了她的袄领，冰得她直打哆嗦。
　　有了拐棍，她走路比原先胆大多了。他一步一步地爬上小坡，眼前是一片平地，靠山根是一个羊圈，羊圈的门上了锁。羊圈的山墙头有一堆蜀黍杆，那是山里人冬季给他们的耕牛准备的饲料。
　　中年女人发现蜀黍杆在微微地抖动，她想，奇怪，羊圈的山墙挡着风，又刮不到，蜀黍杆怎么会动？莫非钻了一只兔子。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拨开蜀黍杆，眼前却出现了一个蹲在蜀黍杆笼中穿着破烂、蓬头垢面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这可把他吓了一跳，“你是谁家的女孩，大冷的天怎么钻在这里？”
　　小女孩紧闭乌紫的双唇，上牙不停地叩着下牙，睁大怯生生的双眼对她摇摇头不说话。“说话呀，你不说话我怎么把你送到家里？”一连问了三遍，姑娘才说：“我不回家。不，我没有家。”
　　“姑娘不怕，是不是你娘打你了？”
　　“我没有娘。”
　　“那，你大呢？难道你大也不管你么？”
　　“他是畜生，不是我大。”说到这里，姑娘眼里流露出愤怒的光芒，一瞬间，泪水便从眼里流了出来。
　　中年女人突然明白了。犹豫了片刻，她伸手拉起了女孩说：“走，跟阿姨走。”姑娘顺从地点点头站了起来。
　　这个小姑娘就叫龙丹娣。
　　这个中年女人叫王小珍，原县曲艺队的河南坠子演员。是五六十年代泰宝县曲艺队的著名演员杨献珍的徒弟。她中年丧夫，又膝下无子，县曲艺队解散之后，除了“说书”其他一无所长的王小珍只好带着师傅留下的曲艺剧本走乡串村地唱河南坠子。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电视，他们的基本娱乐活动除了最原始的人类两性娱乐就是隔一段时间看一场说书。有时候生产队也会出钱包场，包个十天半月的也有不少。每当这种时候，说书的人就由生产队里的农户轮流管饭。
　　偶尔镇子上也会放一场电影，看电影是要买票的，一张2毛钱。每当这时候各户都会倾巢出动翻山越岭到乡政府所在地看一场电影。掏起钱的买张票从头看到尾，掏不起钱的就在门外等，一直等到一场还剩十来分钟的时候，放票了才进去看个戏尾巴。
　　看罢电影又要摸黑返回家，几个人趁一个手电筒，每当这时候，你都会看到山里景观最美的夜晚：各沟小叉的羊肠小道上，忽明忽暗的闪烁着道道光柱，抑制不住兴奋的人们各式各样的议论嘈嘈杂杂充斥着寂静的夜晚。
　　比较起来，还是听王小珍说书实惠，可以在家门口听，还能听个囫囵的。王小珍的一个长篇坠子书往往一说就是半月二十天。农村的人家有了喜事就请她去说一场书，价钱不贵，一场两块五毛钱，谁请谁管饭，家家请得起。就这样，杨小珍一年四季吃着百家饭，多少落俩钱，一年下来也小有积蓄。
　　王小珍是在后庄村刚说完《烈火金刚》准备回家过年的路上遇上小丹娣的。王小珍把小丹娣带到澡堂洗了个澡才带回家，第二天又专门到商店去扯了几尺布，称了棉花给小丹娣做了一身棉衣。新衣服一穿，王小珍顿时眼睛一亮：真是人是衣裳马是鞍，换了新衣的小丹娣活脱脱是个年轻时的王小珍，只把王小珍喜欢地“闺女”、“闺女”的叫了起来。12岁的龙丹娣心有灵犀，这时才眼泪汪汪的扑倒王小珍的怀里热情的叫了一声“妈”。
　　晚上，母子二人睡在一起，小丹娣向这位素不相识的新妈妈诉说起了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