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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早会风云

作品名称:天梯      作者:彭楠      发布时间:2020-08-08 20:33:54      字数:4687

  渐渐地,新来的技校生知道了那些“黑话”的意思了。
  不知是“入乡随俗”,还是“潜移默化”,总之,韩晓波、成星已经开始“活学活用”了。而冯旭晖、谢鹏程还处于“羞羞答答”阶段,谢鹏程偶尔接一句,会被师傅们看怪物一样盯上半天,接着夸上一句“哎呀,看不出来,你开窍了。”而冯旭晖,基本上保持“漠不关心”状态。
  渐渐地,他们明白,这就是铁路工的生活。怪不得韩晓波当时对分配到工务段的反应那么大,他们是鼎钢子弟,对厂情比较清楚。慢慢的,冯旭晖也知道了铁路工的生活,一群单身汉,其实有的并不是单身汉,而是“半边户”,长期处于“夫妻两地分居”状态,相当于单身汉。在一起就喜欢谈女人,说男女之间那点事。
  渐渐地,冯旭晖他们明白,早会上的“黑话”,实际上是一种计谋,让班长沉迷于“女色”故事,从而忘了外出劳作。当然,完全忘记是不可能的,能够拖延一刻是一刻,就像是阻击战。
  早上,冯旭晖醒来之后,本想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却发现浑身不对劲,腰间酸痛,手掌有些地方起水泡了,倒是两个手臂虽然酸酸的,却感觉肌肉硬了一点点。昨天的抢修,他不服输地与阳胡子顶肩抬钢轨,虽然踉踉跄跄,但是他硬是咬着牙抬到了岸。
  上班的路上,见韩晓波在慢吞吞地骑着单车,不像平日里那样踏着风火轮,玩着花样,而是小心翼翼。冯旭晖对着韩晓波的车屁股就是一脚,韩晓波毫无防备,车子晃了晃,瞪着眼睛正准备骂人。一转脸,见是冯旭晖,一下子像是见到了亲娘一样,哭丧着脸说:“兄弟,我苦呀。”
  冯旭晖总觉得韩晓波今天有些怪模怪样的。忍俊不禁的冯旭晖,问:“兄弟我也苦呀?一身酸疼。”
  “兄弟我不是辛苦,是心苦呀,心里头苦。”韩晓波说着,松开一只手,指了指胸口。“苏丽桦说,如果你还是这么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我爸我妈是断断不会答应的。除非你把长头发剪了,礼帽也不要戴了。”
  “那是好事呀,至少她家里松口了。那个大学生被你打跑了?”
  “嘿,本少爷还没出手,那厮就被我的‘冯程程’毙了。”
  “哈哈,冯程程就只能配许文强。其实,许文强也有不戴礼帽的时候。既然一时半会调不走,你就从了吧。”
  “不是,苏老师上课时,不是讲心灵美更重要吗?干嘛要在乎我的头发,我的礼帽?”
  “滚!”
  “好哩,我的车轮,你赶快滚吧。”
  冯旭晖明白,韩晓波这是在耍矫情。装作可怜巴巴,实际是得意洋洋。
  开早会了。黄班长没来,由副班长阳胡子主持。
  “知道大麻子为啥没来吗?昨晚惹麻烦了,想知道是啥麻烦吗?”赵秀才在那里开讲了。
  黄满志是一个人一间的单身宿舍,下了班,大家没事就喜欢到他的屋里打牌、聊天。有时候,嫂子来探亲,黄满志早早就把门关了,抓紧时间跟嫂子亲热。大伙也懂味,不去打扰。
  赵秀才的故事开了头,大伙就尖着耳朵听,阳胡子就随他讲,坐在一边抽烟。赵秀才绘声绘色地讲,模仿着半夜三更听到了两个人在吵架,女人带着哭腔。
  女声:老实说,你是不是不老实。
  男声:嘿嘿,又来了。我哪敢不老实。
  女声:你这床上怎么有女人的长头发。
  男声:不可能。真是奇怪,哪来的长头发,不会是你的吧?
  女声:哼,我的头发有这么长吗?而且,还开叉。
  男声:可能,可能是我只是把屋子借给了别人,谁叫我是住单间呢。你应该懂得这些半边户男人的苦楚,可是,他们没有我这样的好条件呀。
  女声:你说是哪个?我去问一下。
  男声:也是老乡,你明天问就是,他老婆前几天才走。
  女声:不行,今天问,明天你们会商量好了骗我。
  男声:老婆,天地良心,我发毒誓总可以了。
  女声:谁信!你的床,这个睡一下,那个睡一下,我们怎么睡?
  话外音,大麻子一听,老婆的话有松口,就讨好起来了。
  男声:以前我们睡旅馆的床,不也是这个睡一下,那个再睡一下。莫胡乱猜了,来吧,都急死我了。
  每当班组的人说起这些,冯旭晖就会拿了书,到院子里去了。为此,赵秀才说他是脸皮薄,爱脸红。阳胡子调侃他是“闷骚型”的。“哪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不喜欢的,那是有病。”
  忽然,冯旭晖听到休息室里一片哗然。他估计,“黑话”故事差不多了,该讲正题了。他快步走到休息室,却见阳胡子把谢春鹏往屋子中间一推,谢春鹏好像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韩晓波去拉他起来,被他甩开手,似乎是生气了。阳胡子在一边哈哈大笑,说:“谢春鹏呀,站起来呀。”
  谢春鹏就是不站起来,还笑着说:“地上多凉快呀,起来干嘛。”
  阳胡子突然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把谢春鹏抱住,使劲往上拽。谢春鹏使了牛劲挣扎,蹲在地上,像是一个大铁陀,硬是没让阳胡子得逞。见阳胡子缓了劲儿,松开了手,老实敦厚的谢春鹏立马起身,旋风一样,往门口刮了过去,直接跑到厕所里去了。
  阳胡子也没追,喘着粗气,笑道:“这小子,身体可以呀。裤裆里像藏了根撬棍。”
  “你们要不得,欺负老实人。”冯旭晖总算看明白阳胡子在干什么,忍不住说。
  “好了好了,出去干活了。”跟黄班长一样,闹够了,就是外出干活的时候了。
  一路上,阳胡子还在逗着谢春鹏,说着“脚猪”排名的事。凭经验,谢春鹏应该身体最好,以后必然“榜上有名”什么的。
  成星没听到前没听到后,只听到谢春鹏可以参与排名,就抢着话说:“我也要参加排名。”
  阳胡子与几个老师傅看着成星哈哈大笑。“哈哈,好呀,成星,你就接替原来的排名,排名第四,成四。哈哈,成家后继有人呐。”
  “真是哦,那么巧,谢春鹏是谢三,成星就是成四,刚好跟原先的排名一样。”
  “对呀,谢三,成四。”
  成星问冯旭晖、韩晓波排名第几?韩晓波说:“我们俩暂时还排不上。因为,历史上没有我们韩家、冯家的一席之地。非常遗憾。”
  成星一高兴就喜欢吹着口哨,声音尖利。阳胡子却很烦这种声音,对成星说:“你呀,还是叫你成钉耙更合适一些。”
  不料成星却不干,他已经知晓“钉耙”的内涵,就是被人当枪使的意思。他显然不喜欢,就得意洋洋地说:“钉耙就算了吧,请叫我成四。谐音就是‘成事’”在鼎钢的口音,的确是“四”“事”不分。
  可是,阳胡子却没有让成星得意洋洋的意思,接着说:“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谢三、成四,飞快地成为了谢春鹏、成星的“绰号”。这个绰号很响亮,让段领导对于这个排名的更迭也知道了,据说铁运中心的肖锦汉主任都知道了。本来,这个排名早就有了先例,谢三、成四只是传承,并无新意。但是,有人反映这种“文化”的传承是糟粕,是小团体意识的翻版,更是庸俗文化的具体体现。作为国有企业,这种班组文化风气,是不利于企业发展的。应该以充满朝气、积极向上的文化占领班组阵地。
  这天,工厂站工区的早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黄班长拿着一张“铁运简报”在念,先是念了一段十二届三中全会《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决定》指出,增强企业活力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中心环节。铁运中心按照中央“常州会议”精神,有过去党委领导下的集体负责制,向企业以厂长(经理)负责制转换。介绍了厂长负责制在铁运中心的贯彻落实情况。
  赵秀才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高深莫测地说:“什么厂长负责制,就是权力的再分配。中心党委书记靠边了,新上的主任把着权力,变着法子营造自己的圈子。”
  “你真是七七八八,怎么能这么讲?上面的话,到你这里就变了味。”黄班长说。
  “历代历朝,不管谁当政,都是一样的,只是打着旗号不一样而已。”赵秀才辩解。
  “廖书记开会说了,我也在早会上传达了,厂长负责制,就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大胆起用具有‘四化’型的中青年干部。让懂专业、内行的人管事。到你那里,变成了打着旗号?打着什么旗号?”黄班长说,嘴巴有点哆嗦,嘴角的泡沫也在蠕动。看起来有点激动。
  赵秀才却不动声色,依然自顾自地说:“我们鼎钢都建厂二十多年了,革命加拼命,不也挺好的。”
  对于鼎钢这段历史,黄班长当然清楚,从刚刚建厂那一年,他就被招进在鼎钢,自然不用提醒。对于铁路而言,革命加拼命是可以的,但是炼钢炼铁轧钢那些工序而言,没有技术是没有发展的。因而,他没有搭理赵秀才。
  “按你这样说,廖书记要靠边了?”赵师傅又起了一个话题,让黄班长接招。
  黄班长发现赵秀才设了一个套,翻了一个白眼说:“那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赵秀才略显得意地笑,什么都没说,好像他的目的达到了。
  两个老师傅的对话,让几个新来的技校生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些成天说着女人打发时间的工人师傅,这些在如此昏暗环境中的人们,竟然也会说些高深的话。这令冯旭晖刮目相看了。这个赵师傅,不惧怕班长也就算了,居然还映射廖书记,就不怕黄班长到廖书记那里打小报告吗。
  黄班长与赵师傅原先是老朋友,后来因为班长之争,两个人闹掰了。其实,定班长黄满志这个人选时,是工段领导的意见,实际上是廖书记的意见。廖书记对赵师傅的“油腔滑调”不满,尤其是班组记录本比赛,赵秀才不配合,认为是“形式主义”。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黄满志就在赵秀才口里变成了“大麻子”。几个班里的“老臣”就跟着喊“大麻子”。“麻子”这句“黑话”的意思,是根据俗话“十个麻子九个坏”演绎过来的。
  其实,赵秀才的毛笔字写得很漂亮,班组墙上铁制的标语牌上的“赵体”字,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黄班长“三顾茅庐”到赵秀才家在工区不远处的“血鸭店”吃饭,请客,请他出山写班组记录本,还是没有得到赵秀才的应允。
  这次新分来的技校生,黄满志让他们抄写“安全须知”的时候,就发现了冯旭晖的钢笔字很漂亮。他自己还不敢肯定,拿着这字给廖书记看,才大为惊叹。
  但是,在冯旭晖的脑海里,对当官的形成了“天敌”一样的概念,不喜欢他们。这主要源于父亲总是遭到税务局当官的“欺负”,后来才知道是因为父亲“右派”的帽子引起的,不是哪一个当官的要故意针对父亲。最可恨的是,原本可以参加税务局补员考试,也被当官的耍手段搞没了。在技校时,他就站在了班长曹向荣的对立面,配合韩晓波“整”他。到了工厂站工区,他心里就抵触班长黄满志。所以,当班长让他抄写记录本时,心里是不愿意的。相反,他会欣赏“在野班长”赵师傅。
  进工厂站工区没几天,冯旭晖就发现,赵师傅与黄班长之间的关系不睦,他们两个很难得意见一致,班长在开会时说的事,赵师傅总会提出一些不同的看法,为难他。
  黄班长让冯旭晖抄写记录本,冯旭晖没有答应。赵师傅就说:“有什么好抄写的,纯粹是‘糖抹鸡屎面上光’。非要这么漂亮、工整干什么?工人大老粗,把活干好就是天职,讲究那么多。”
  黄班长说:“下级服从上级,廖书记要求的,写好了,党支部工作有加分。廖书记信任我,我就不能给他丢脸。”
  “劳命伤财。”
  “你少在年轻人面前散布这些流毒,莫把他们带坏了!老是跟领导过意不去。”
  “请你不要上纲上线好吧?我怎么散布流毒了?怎么就带坏年轻人了?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嘁,我还怕了你不成?随你来哪样,我都陪着你!”
  冯旭晖一看,这不是要干架的势头吗?不过,黄班长的块头大,而赵师傅还是有些文气的,估计是打不起来的。
  没想到阳胡子不但没有劝和,反而火上浇油地说:“我说,黄麻子,最好就事论事,不要上纲上线,更不要打打杀杀的。要我说,我们只是做工的,没读几年书,写字肯定不好看。我要是有高中文化,我在部队都当连长了,我也不会到这破地方来了。前世作孽了,我。”
  黄班长见副班长也不支持他,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语气缓和了一些,说:“这不是看到小冯他们有文化吗?而且,字也写得漂亮嘛。”
  赵师傅接着话题说:“人家小冯不是没答应吗?你非得要他写,而且还要工余时间写。”
  黄班长说:“我真要是安排他不去干活,躲在屋里写记录本,合适吗?不闹翻天才怪。”
  赵秀才说:“不会闹。”
  黄班长说:“不会闹,暗地里下套的就是你。还以为我是小冯什么人呢?”
  阳胡子眼睛一亮,抢过话说:“什么人?你就当他岳老子呗,你不是有个宝贝女儿吗。哈哈哈哈。”
  “你想死!”黄班长脸上终于冒出了笑意。
  “我是想死,是想死了你家女儿。”阳胡子说着跑开了。
  “给我干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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