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

　　冉晓曼坐在电脑前发呆，很久才在键盘上敲出三个字，“红辣椒”，这时候女儿进了房间，看到发呆的冉晓曼，笑着问冉晓曼怎么了，当她看到冉晓曼电脑上的字时，仿佛想起了什么，惊呼一声出了房间，冉晓曼不解地看着孩子离开的背影，摇摇头。
　　很快，女儿回来了，手里多了一张报纸，她递给冉晓曼说，您不在家的时候，我曾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个寻人启事，没有照片，只有文字，我无意中看了一下，感觉好像在找您哦。女儿俏皮的样子好像报纸中的文字，真的就是在寻找冉晓曼似的，冉晓曼将报纸摊开，文中这样说：寻二十年前在A城打工的甜妹妹，那时候的身高1.59，身材有点小胖，有一双温和的小眼睛，一笑起来眯成一条线，是个美丽，善良的姑娘，如本人或有人认识她，请联系本报社，谢谢。此刻冉晓曼心里的酸楚瞬间涌上心头。
　　冉晓曼看了看报纸，是份川城的晚报，而她在洋城，洋城和川城之间相差了几千公里，自己家里怎么会有一份这样的报纸，冉晓曼问女儿，女儿告诉晓曼，报纸是舅舅到川城出差时带回来的，当时舅舅是用报纸包了A城的小吃送过来的，女儿吃完小吃，恰好看到了这个寻人启事，当时也就看了一眼，但觉得寻人启事中的描述很熟悉，就将报纸留下了，准备等晓曼从国外回来问问，如果不是再扔了也不迟，晓曼谢谢女儿的用心，冉晓曼记得曾经跟女儿提起过自己在小城打工的经历，并告诉她曾在那里的工厂，认识了一群来自川城的小姐妹，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或许是姐妹缘分已尽了，各奔东西，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等以后有机会了，冉晓曼真想去找她们，因为那时候那段打工的日子真的很美。
　　冉晓曼看完这则寻人启事，笑了，她想，怎么可能，虽然消息内容跟自己很像，但怎么能保证就是寻找自己呢，她在看看寻找日期，是五年前的，她放下报纸，整个人陷入沉思。
　　许久，想起自己在姚雪莲回家后，她们也曾有过书信，但后来就少了，最后就没有了，而后来的几年里，她也曾给姚雪莲写过一封信，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回信，在等待中，渐渐随着时间推移，冉晓曼也忘了这件事情，她觉得打工生涯中的遇见，也就是人生旅途中的短暂缘分，缘分散了就散了，再想遇见可是物是人非，记忆已经从随风渐远。
　　可是她现在仍不能释怀在国外的那种心塞，会不会就因为报纸中的寻人启事，还是因为书柜中的那沓信件，或许这个就是真的“红辣椒”在寻找自己。冉晓曼想着，心里还挺开心，曾经那么不合群的“红辣椒”多年以后竟然还惦记着自己，一种感怀由心而生。
　　于是，冉晓曼找来纸和提笔觉得按照报纸上的地址给姚雪莲写信，信这样道：雪，你好吗？不知道你还记得我不？我也曾找过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你是忘了我，忘了曾经的相交，相知，不知今年来，你过得可好，呵呵，想必你肯定过得很好，进入心仪的大学，遇到心仪的男孩，是不是也结婚，生子了……一口气将这么多年的思念跃然纸上，特意自制了一个带有一串红辣椒图片的信封，就像当年她寄给的小漫信件，每个信封都有一串红辣椒，信寄出后，冉晓曼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希望她能收到，并给冉晓曼回信，信中冉晓曼附加了手机号码，QQ号码，邮箱，微信，能用上的联系方式全写在信里。期待姚雪莲的回信，记得她曾得意洋洋告诉冉晓曼信封上的那窜红辣椒是冉晓曼的专属标志，姚雪莲自己设计制作的。
　　那时，冉晓曼特别羡慕姚雪莲，她想，大学生就是知识面广，手也巧，将来一定也要生一个这样心灵手巧的女儿。让女儿好好学习，也考她所读的大学。虽然那时的想法很幼稚，很荒谬，但冉晓曼没想到，当时荒谬的想法二十年后真的实现了，曾几何时，小漫一直觉得自己不做预言家真太可惜了。
　　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过去了，每天扒着看信箱的冉晓曼，总是失望而归，我曾想过姚雪莲是不是远嫁了？是不是出国了？再不然她们家房子拆迁了，或房子卖了，最坏的想法也有过，姚雪莲是不是出意外了……小漫也曾在四川某网站发过几次寻人启示的帖子，但最终一无所获。
　　她不相信自己和姚雪莲的缘分已尽，那年轻的美好记忆还在脑海中跳动，在等了半年后依然没等到姚雪莲的信息后，冉晓曼拿着那张几年前的报纸，趁着送女儿读大学的间隙，去了一趟曾经帮姚雪莲刊登这则寻找她消息的出版社。她相信如果雪能感应到的话，终有一天会再出现在冉晓曼的生命里。
　　
　　冉晓曼收拾了简单的行囊，特意到娘家，将少女时代的那本影集找出来，擦去满是灰尘的影集，翻出那张和姚雪莲的合影，她将合影扶在胸前，谢天谢地，幸好，姚雪莲临走之前拉着自己去拍了这张照片，要不然，过了这许多年，恐怕是忘了彼此的模样了。
　　踏上了寻找的征途，她先将女儿送到学校，安定好了，她拿着那份报纸几经周折，找到了报社。
　　报社在一家咖啡厅的楼上，因为冉晓曼的寻找心切，一路风尘赶来，她也无暇看时间，等到了报社的时候，报社还没开门，她怏怏不乐地来到咖啡厅，准备在这里等报社开门。她推门而入，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钢琴声，温暖的阳光穿梭于微隙的气息，舒倘，漫长，把天地间一切空虚盈满。冉晓曼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位奥地利诗人这样描写咖啡馆，一个好的咖啡馆应该是明亮的，但不是华丽的。空间里应该有一定气息，但又不仅仅是苦涩的，主人应该是知己，但又不是过分殷勤。每天来的客人应该互相认识，但又不必时时都说话。咖啡是有价格的，但坐在这里的时间无需付钱。
　　冉晓曼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她就那么坐着，点了一杯摩卡，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滚烫的咖啡冒着悠然自得的烟雾，姚雪莲当时真的在这家报社刊登的寻人启事？报纸中的那个“红辣椒”到底是不是姚雪莲？要不是她，我该怎么办？放弃吗……小漫心里徒然升起许多疑问。
　　“你好，这里有人吗？”当冉晓曼的思绪正在搜索着各种答案的时候，对面的空位上坐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高瘦的男人，冉晓曼抬头看了眼男人，男人大约四十岁，提着黑色公文包，还没等冉晓曼回答，已经在冉晓曼的对面坐下，打开黑色公文包，拿出一个笔记本大小的电脑。
　　冉晓曼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自以为是，我还没回答他，他怎么就坐下了，他在怎么知道我的对面没人坐了？冉晓曼看着男人专注地盯着电脑，想问他，但是冉晓曼看到男人紧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咖啡，她猜想男人正在办公事，以前她也电视里看过，大城市的男人，但凡成功的都会在约朋友，等人的时间，充分利用空余时间办公的，她从开始的不解和不满，转变成心安理得接受，此刻她反而不需要男人跟她解释了，她想，反正自己对面也没人坐，再说，等到报社开门，自己也就走了，也就是这一杯咖啡的时间。
　　于是冉晓曼从原先喝着咖啡，看着窗外，转而变成，喝着咖啡，看着窗外，再看着对面的陌生男人。
　　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偶尔会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乌黑色凌乱头发中隐隐有些墨绿的发丝，深黑色的瞳孔竟泛起微微深紫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给人增添了一分冷漠。
　　他的笑容很难被冉晓曼捕捉到，他总是紧绷着脸，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冉晓曼在一个偶然的瞬间看到那个笑容，她漫不经心地用咖啡勺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雨丝，路上的行人遂不及防地用包，用物品举在头顶，也有在急切地奔跑，小漫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来这里坐了许久，她点开手机看了眼，还早，没到两点，一般报社这样的事业单位都是两点才开门。
　　冉晓曼喝了一口咖啡，从包里又拿出那张报纸，看着当初姚雪莲用“红辣椒”命名的寻人启事，电话响了，冉晓曼看到是女儿打来的，将报纸放在桌上，接电话。
　　“喂，老妈，您在哪里？哪位‘红辣椒’是您要找的人吗？”女儿在电话那端急切地问。
　　“哎呀，没有，我在报社楼下的咖啡厅，报社还没开门，我现在很担心，我要找的这个‘红辣椒’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要不是怎么办？或者，没人知道这个人怎么办？毕竟这则寻人启事刊登了快十年了，这十年里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冉晓曼对等会到报社咨询的事情，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没事，等会您去咨询一下，如果没结果，您就回家吧，或许以后这个‘红辣椒’还会登寻人启事找你。”女儿安慰冉晓曼。
　　“嗯，放心吧。”挂了电话，冉晓曼没有拿报纸，而是将目光又定格在了窗外。
　　“你好，这个报纸可以借给我看一下吗？”在冉晓曼心神不定的时候，对面的男人却主动跟冉晓曼说话，冉晓曼有点受宠若惊地看了男人一眼，男人伸展在半空的手僵住了，他脸的面部表情有点难堪，他突兀地笑笑说：“算了，不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