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二手承包商（上）

　　离隧道越来越近了，而心底那种不详的预感也随之越发的强烈。
　　不知怎么的，眼前的这条隧道显得那么的不寻常，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里面透不出一丝的曙光。
　　可偏偏这条隧道又是眼下唯一的出口。邱明国决定冲过去，如果不能实现鱼死网破，那至少也要做到同归于尽。
　　当一排子弹迎面飞来的时候，邱明国发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
　　四个人连滚带爬地窜到一辆货车后面躲了起来。
　　“妈的！到处都有警察！”邱明国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老三呢？”
　　“老三中了枪！没能跑下来！老大，前面、后面都是警察，我们怎么办？”
　　“慌什么！”邱明国探头看了看隧道口，“弟兄们，没有别的路，必须给我冲过去！冲过去就能活！听我的命令，一起往前冲！”
　　邱明国深吸了几口气。
　　“一！二！三！冲！”
　　四个人一边开枪一边往隧道口冲去。
　　前方迎来更密集的攻击，两个犯罪分子头部中弹，闷声不响地倒了下去。
　　邱明国和张小五只能又退回到货车后面，邱明国嘶喊着：“陈勇！王四！”
　　没有人应答他。
　　张小五拿着枪的手直哆嗦，神色惊慌地望着邱明国。
　　“小五，跟他们拼了！抓住会死得更难看！冲！”
　　邱明国带着张小五再一次往隧道口冲去。
　　几声枪响，邱明国和张小五中弹倒在了地上。
　　几秒钟后，隧道口后面的民警端着枪，慢慢走了过来。
　　伴随着警笛声，李江涛带着几辆警车也来到了现场。
　　邱明国仰天躺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李江涛冷冷地看了看邱明国。
　　“收网！”
　　
　　赵长海绝对想不到，当他指挥队伍，在和邱明国团伙的较量中大获全胜时，自己的名字却在纪监委的另一起案件中被反复提起，这一次，他依旧不是正面的形象。
　　“长州翔宇实业由香港金玉和长州皓伦两家企业组成，从工商调阅的资料可以看到，香港金玉实业是一家工艺品贸易公司，企业规模并不大，也毫无停车业管理背景，其董事长叫做杨雨菲。”
　　杨宇放下手中的资料，抬起了头。
　　“在我和李晶的记忆中，赵长兰一个名叫周慧珍的老邻居曾经告诉过我们，赵长海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就叫杨雨菲！很早就去了香港打拼。”
　　李晶说道：“长州皓伦实业由3个自然人组成，其中一个叫杨文旭，而周慧珍也曾经说过，赵长海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就叫杨文旭！”
　　谭远牧沉吟着说道：“我得提醒你们，要证实这两个人和赵长海之间的关系，仅靠名字相同是不够的，必须拿到官方的证明文件。”
　　沈永捷说道：“这个倒不难，她毕竟开有公司，通过香港警方和香港的商务系统就可以找到杨雨菲这个人，另外两个股东呢？”
　　“第二个股东就更神奇了，他叫林斌，对比工商和百盛宾馆留存的资料可以发现，他就是海鲜城的那个大堂经理林斌！”
　　曹云坤大吃一惊：“什么？是他？这个林斌既是海鲜城的大堂经理，同时还是皓伦实业的股东，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啊！”
　　沈永捷眼前一亮。
　　“如果确定是同一个人，那就太能说明问题了！这个林斌既没有官方职务，也不具备显赫的商务背景，却能同时身兼两职。这就说明，他是一个代言人！某一个利益人或者某一个利益集团的代言人！”
　　段风丽问道：“会是赵长海的代言人吗？这两个案子赵长海可都是涉嫌参与其中啊。”
　　沈永捷摇了摇头：“不见得，赵长海如果要找代言人，为什么不找杨文旭？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
　　“林斌如果不代表赵长海，那还会代表谁呢？”
　　沈永捷依旧摇了摇头：“暂时还看不出来……我想知道第三个股东是谁？”
　　“一个叫唐文培的人，信息不详。”
　　“工商留存的资料里面没有他的身份信息吗？”
　　“我们询问过相关的经办人员，据他的回忆，两年前就是林斌来办理的相关手续，而杨雨菲和杨文旭已经是香港居民，唐文培是深圳人，都没有到场。林斌承诺尽快补上另外三个人的身份材料，不过，时至今日也没有行动。”
　　沈永捷想了想：“股东的情况可以先放到一边。对于长华停车经营管理当中存在的种种乱象，作为主管部门的国资委和作为监管部门的交管局，长期不闻、不管、不作为，这也是我们重点要调查的方向……”
　　段风丽笑了笑：“这些问题，在我们行动之前就有人先动起来了！”
　　段风丽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晃了晃。
　　“这是今天的《长州日报》，已经有记者对长华停车存在的种种问题进行了明查暗访，并直言不讳地提出，要国资委和交管局作出解释和说明。”
　　曹云坤说道：“那很好啊，本来就此问题，市纪委就准备约谈国资委和交管局的相关领导。现在既然党报提出了质疑，他们更不敢置若罔闻，总得做出点姿态来。”
　　曹云坤笑着看了看谭远牧。
　　“更何况，国资委还在常务副市长肖长勤的分管范围以内，他明年就要退了，走之前不可能留下这个污点的。”
　　谭远牧点了点头：“没错，我们可以适当地采取后发制人的策略，在这两个部门表态之后再行进入！不过，对于长华公司和那些承包商，我们是不会让他们闲着的！”
　　
　　赵长海兴高采烈地向徐建辉汇报着几个小时前取得的丰硕战果。
　　“……对，今天凌点二十分采取的行动，五名犯罪分子全部一网打尽！我们只有一名警员受轻伤，无大碍！”
　　“很好！市里面会进行特别嘉奖！转告广大干警，戒骄戒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的成绩！”
　　赵长海不失时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书记，从此次抓捕行动来看，除了部署周密、行动有力等因素，高等级器材和武器的运用也是必不可少的，为我们减少伤亡、提高作战效率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您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们上次的报告？”
　　“嗯，可以考虑，不过规格不宜过高，成绩再好、作用再大，也要考虑舆论和民情的反应。”
　　“是！那份报告我会重新再梳理一遍，考虑周全之后再向您汇报。”
　　“新闻发布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新闻发布会定于十点整在市局小会议厅准时召开，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好，你去忙吧。”
　　赵长海挂上电话，笑容又重新浮现在了脸上。
　　“打了这个大胜仗，书记的心情比我们还好啊！”
　　宣传科科长张志杰的笑容似乎比赵长海还要灿烂。
　　“毕竟巡视组还驻在长州，有了这个成绩，书记的脸上也有光啊！”
　　赵长海挥舞着手臂，像纵横沙场的将军一样豪气干云。
　　“邱明国犯罪集团一路从山东、江苏、湖北、湖南逃窜至扬德长州，其它省份布下天罗地网，他都不见踪影，唯独在长州就栽了跟头！这说明什么？这说明长州是真正的法治之地！是任何犯罪分子的地狱！”
　　张志杰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赵局，关于警用器材的报告，徐书记是怎么考虑的？”
　　赵长海的脸上充满会心的微笑。
　　“书记心情不错，说会重新考虑我们提交的报告，我估计通过的可能性很大！相信不久的将来，兰博基尼、保时捷、宾利这些高规格、高档次的东西都会配给我们！”
　　一个女警敲敲门走了进来。
　　“赵局、张科，各家媒体的记者已经在会议厅等候了。”
　　张志杰说道：“赵局，那我就去了。”
　　“张科长，在会上可得好好展现你的口才，夸夸我们的干警！正是我们春风得意时，此时不夸更待何时啊？”
　　张志杰的脸上也充满了会心的微笑。
　　“请赵局放心，一定不辱使命！”
　　
　　张志杰昂首挺胸地走进会议厅，站在了发言台的前面。
　　“从今年6月起，邱明国犯罪集团经山东、江苏、湖北、湖南逃窜至扬德长州，沿途抢劫、杀人，作案多起。在市局的高度重视和周密部署之下，今晨零点二十分，警方出动4个行动小组，在临华路下段朝千隧道附近截获犯罪分子。经过激烈枪战，击毙两人，击伤三人，一举击溃邱明国犯罪集团！目前，受伤的三名犯罪分子已送往医院救治，不日将展开审讯工作。”
　　一个男记者举手站了起来。
　　“张科长，警方是如何准确得知犯罪分子的藏身地点的呢？”
　　“这要归功于我们庞大而又精密的天网监控系统，数千个高清摄像头遍布于我市的主干道和主要路口，犯罪分子只要一冒头，便无所遁形！”
　　一个女记者举手站了起来。
　　“张科长，在这次激烈的警匪枪战当中，我方警务人员存在伤亡吗？”
　　“应该说，只要有战斗，就免不了有流血和牺牲。不过，在本次的抓捕行动当中，警方的伤亡率是很低的，我们只有一名警员受轻伤，经过治疗，目前已经返回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另一个女记者举手站了起来。
　　“张科长，您刚才说，警方是在临华路下段的朝千隧道附近截获了犯罪分子。如果当时犯罪分子是往临华路的上段进行逃窜，警方也能顺利地实施抓捕吗？”
　　“如果犯罪分子往临华路的上段进行逃窜，便会来到市区的主干道，极有可能会劫持来往的车辆进行逃亡，这势必会增加我们的抓捕难度。不过，即便这样，犯罪分子的车轮子也是跑不过警方的车轮子的！”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
　　张志杰自己也笑了起来。
　　“因为警方配备的是兰博基尼、保时捷、宾利这些高规格、高档次的警务用车！犯罪分子跑得过我们吗？”
　　张志杰又笑了笑，看了看台下的记者。
　　“当然，刚才只是开个玩笑，目前警方还没有这些高规格的警务用车。但是，不久之后，上述车辆甚至包括装甲车，都会成为我市警方的常规警务用车！这也是加强我市警务力量的重大举措之一！”
　　
　　吴劲松翻看着桌上的一份报纸，郑奇伟则站在窗户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施工工地。
　　平心而论，陶成业组织下的这支施工队伍，无论是工程质量还是施工进度，都令人赞赏。但郑奇伟却迫切地希望施工建设的速度能快些、快些、再快些，最好是下个月就竣工面世，然后开启销售的进程。
　　再然后，某些积压已久的问题，就能彻底甩开了。
　　正神思间，陶成业走了进来。
　　“郑局，吴馆长，你们可真早啊。”
　　郑奇伟转过了身。
　　“工作职责，何必言早呢。老陶，你来得正好，有事儿要和你谈谈。”
　　陶成业笑了笑：“实不相瞒，陶某也有事情要和您商量。”
　　“哦？什么事情？”
　　“诶，您是领导，您先说。”
　　郑奇伟清了清嗓子。
　　“老陶啊，改扩建工程在你的指挥之下，那是日新月异、步步前进！在你的身上，充分体现了徐书记经常都挂在嘴边儿的那四个字：长州速度！”
　　“过奖！您过奖了！”
　　“旁边这新服务中心和火化区一旦开始动工，与之配套的各种仪器、设备的采购和安装也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了，比如什么冰棺、火化炉、尾气系统、遗体冷藏柜等等。”
　　陶成业笑了笑：“您真是未雨绸缪啊。”
　　“要说这工程，咱们都费了不少心思。就说你吧，报告也写了，在徐书记面前也表过态了，为了长州的民政殡葬事业改革，还甘愿垫资做贡献。”
　　陶成业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这殡葬行业终究是一个很特殊的行业，很多东西从布局到推广，从采购到安装，那还是要由我和吴馆长这种业内人士来进行考察和定夺滴！在这个时候，你的某些意见和想法可能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
　　郑奇伟看了看陶成业的脸色。
　　“老陶，我这么说，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有太多的情绪和想法！”
　　陶成业看了看郑奇伟和吴劲松。
　　“嗨，我还以为啥事儿呢！郑局，吴馆长，专业领域里面的事儿，你们二位做主，我陶成业绝无二心！也绝不插手！”
　　吴劲松开心地笑了起来。
　　“陶总果然快人快语！你能有这种认识，我和郑局办起事儿来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郑奇伟也很是感到欣慰：“老陶，跟你合作就是爽快呀！”
　　“郑局、吴馆长，你们二位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你们想做的事儿。陶某关心和在意的，只是工程的开发进度和销售的资金回笼。不瞒您说，我也正好有件事情需要您的帮助和配合。”
　　“老陶，你说。”
　　陶成业说道：“徐书记不说了吗，这墓位的销售定价，得由市民政局和物价局联合进行考察、调研才能定下来，郑局，您看这事儿最快什么时候能启动？”
　　郑奇伟想了想：“销售定价？这不还早着吗？最快也得等到工程完成个八九不离十，才会启动吧？”
　　陶成业一听连连摇头：“这可不成！陶某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二位请跟我来。”
　　陶成业带着郑奇伟和吴劲松来到一面墙的前面，掀开了幕布。
　　一个庞大而又精美的陵园建设沙盘模型出现在了眼前。
　　吴劲松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嚯！好漂亮的沙盘！这就是新顶福天际陵园建成以后的样子？”
　　吴劲松扭头看着陶成业，不禁有些疑惑。
　　“陶总，你……不会是打算搞预售吧？”
　　陶成业笑了笑：“陶某正有此意。”
　　吴劲松吃了一惊：“陶总，这卖墓位可不比得卖房子！房子修到一半就能卖，公墓可得全部建成、验收合格以后才能销售！你不会不知道这规矩吧？”
　　郑奇伟皱了皱眉。
　　“老陶，这口子可不能开呀，上头一旦追查起来，头一个被追究的，可就是我这个行业主管领导！”
　　“二位不必多虑，陶某既然有此打算，就有相应的对策！郑局，您只管和物价局尽快议定墓位的售价即可，别的都不用操心，日后如果有人问起来，您只管推说不知道，陶某一定不动声色地完成此事！”
　　郑奇伟有些犹豫：“这个嘛……”
　　“还有啊，如果物价局迟迟不能拿出结果，您就说这是徐书记想要了解的情况。实在不行的话，陶某就再去市委办公室跑一趟。”
　　郑奇伟略微一思索。
　　“好！就这么来！希望你我的合作能带来完美的结果！”
　　陶成业微笑着伸出手，和郑奇伟的手握在了一起。
　　“只要能合作，明天一定更美好！陶某今天还有事儿，就恕不奉陪了，改天咱们再聊！”
　　陶成业离开了。
　　吴劲松还是有些疑惑：“郑局，您觉得……陶成业真有这把握？”
　　郑奇伟说道：“徐书记在会上明确表态，支持他的开发思路。有些事情就算咱们不由着他，他往市委这么一跑，说不定还真能顺着他的意思来！咱们又何必去扫他的兴呢？”
　　吴劲松点了点头。
　　“那倒也是，我们控制招标采购，他去领导面前挣他的工作表现，各取所需嘛。其实啊，我还巴不得他早点儿卖完墓位呢！早卖早分成，咱们呐，也好尽快了解此事儿！”
　　郑奇伟笑了笑：“有陶成业这位财神爷在，想不快都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