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十九、二十节）

　　（十九）
　　
　　戴叶青出院那天，高志强和翠花都去了，翠花看到高志强对戴叶青的悉心照顾，翠花又开始醋意大发。翠花知道，只要有戴叶青在，高志强的心永远都不会在她那里。翠花开始想着如何收拾这个狐狸精，她把自己所有不好的运气都归结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戴叶青真的经历太多了，她整个人都有点麻木了。两个丈夫都对她如此之好，他们都让她对生活燃起希望时离开了，如果没有他们的这般宠爱，她也不会如此之痛苦。如果没有孩子，她尽可以一走了之，可最小的才刚满月，大的也才十一岁，如果她离开，孩子该怎么过？戴叶青背着柴火，打算做饭，因为身子太过虚弱，走了两步，眼前开始冒着金星，然后晕在地了。
　　正好被要下地干活的马伟看见了，马伟是戴叶青的邻居，但之前并没有和戴叶青说过什么话，不过马伟一直觉得戴叶青要比自己的老婆好看的多，尤其是看到戴叶青和周冰结婚，他有点不服气，他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马伟承认自己有过邪恶的想法，但因为妻子管的严，他有这个贼心却没有这个贼胆。今天碰到戴叶青纯属偶然，看到正要晕倒的戴叶青，他赶忙跑来扶起来。戴叶青迷迷糊糊地把马伟当成了周冰，而且马伟的声音像极了周冰，戴叶青意识不清地摸着马伟的脸，然后急切的问，周冰真的是你吗？马伟知道，戴叶青应该是因太过思念周冰，才把他误认为是周冰了，而戴叶青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疯狂地亲起来“周冰”。就在这时，正要给戴叶青送饭的高志强撞见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走进了两步，真的是戴叶青。
　　高志强气得一下子将饭盒扔到了地上，用力地一拳将马伟打倒在地。高志强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戴叶青宁可和一个陌生人亲嘴，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之前高志强认为戴叶青清高，而现在高志强觉得戴叶青肮脏。看到被高志强打倒在地的马伟，戴叶青才意识到，是自己认错人了。这时，戴叶青连忙给马伟道起歉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戴叶青哭着跌跌撞撞地跑了回去。
　　受了挫的高志强主动找翠花，他决定答应翠花的要求，报复戴叶青！翠花听到高志强终于肯替她办事了，她便像大获全胜了的孔雀一样，得意的昂起了头。然后寻思着如何报复戴叶青，她想让戴叶青名声扫地，看还有哪个男的敢对她好？
　　第二天戴叶青和马伟的事在村里闹着沸沸扬扬，当然，大家众说纷纭。有人还特别逼真的描述，说是看见戴叶青勾引马伟，和马伟上床，也有人添油加醋的说，戴叶青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亲吻马伟，还让马伟摸她奶子……大家津津乐道的讨论着，天马行空地描述着，更有恶毒的人说，戴叶青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两个男人，转眼又开始勾搭别人家的男人，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平日里，总有高志强替戴叶青说话，如今，高志强带头指正戴叶青是个红颜祸水，水性杨花。这样的冷嘲热讽，戴叶青经历的多了，她也麻木的听不进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是高志强告诉翠花传播的，而且高志强也在添油加醋地传播，生怕别人不知道。更何况高志强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戴叶青便绝望地想着，这也许才是人性吧，自己落魄时谁都看不起。但这件事戴叶青也没法解释，因为她确确实实地亲马伟了，而且高志强看见了，只是不争的事实。
　　对于别人的风言风语对于十来岁的马爱青已经能明白了，他甚至知道这是对母亲极大的侮辱，看到母亲如此伤心难过，马爱青恨不得撕破那些传播谣言人的嘴。马爱青突然想到，也许这个时候能帮他们度过难关的也只有高志强叔叔了，再说了高志强叔叔是生产队队长，如果他可以作证母亲不是别人口中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别人才有可能停止对母亲的议论。
　　想到这里，马爱青便跑去找高志强求助。可这次高志强居然当着孩子的面说，你妈妈这是咎由自取，别人没有冤枉你妈妈，是我亲眼看见的。马爱青跪下来求高叔叔，让高叔叔收回他刚才说的话，然后孩子又祈求地问道，高叔叔，您是不是误会我妈妈呢？您知道的，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高志强气愤地推开了马爱青的请求，很绝情的让马爱青回去。高志强这样的态度，马爱青万万没想到，这时的高叔叔不但不帮母亲，还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挖苦母亲。但马爱青怎么都不相信高叔叔口中的妈妈，马爱青生气地对高志强说，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马爱青说完便哭着跑出去了。
　　在仇恨中的高志强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是因爱生恨，与其说爱戴叶青才这样，更准确的来说，是因为戴叶青每次的拒绝都让他自尊受挫了。
　　
　　（二十）
　　
　　但孩子毕竟是孩子，马爱青从高志强家回来，然后哭着质问戴叶青，妈妈，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看着孩子疑惑的表情，戴叶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是清白的吗？呵呵显然不是！那她给孩子如何解释了？看到妈妈没有说话，马爱青哭着说到“你个坏女人，是你克死了我爸，又克死了周爸爸”说完就很伤心的哭着跑了出去。
　　苍劲的风恣肆放纵，它最以猛烈的姿势卷席着戴叶青。瞬间，戴叶青的头发乱成一堆狼狈，身上满是沙尘，心满覆苍凉......孩子马爱青的话，就像针一样刺痛着戴叶青受伤的心，戴叶青良久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戴叶青开始痛哭起来，这种痛苦是几近绝望，如果只是别人说三道四，那也就罢了，而现在自己青梅竹马的人这样认为，自己的孩子也是这么看待自己，戴叶青真的绝望了。此刻的戴叶青，已经感觉不到风划过脸庞的伤，感觉不到这蚀肤入骨的凄寒，痛，已然将戴叶青麻醉成这深冬里一尊标准的塑像，唯有心，在动，在痛，在生活的漩涡里挣扎，酸楚一阵阵袭上心头，一次次淹没了她的眼眸。戴叶青也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个不详的女人，是不是如果只有自己死了，身边的人才能快乐幸福？
　　那天晚上戴叶青写了两份长长的信，一份是写给四个孩子的，另一份是写给马志强的，她边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边阐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戴叶青无法预料随之而来的一次强于一次的打击，无法掌控那瞬间满溢双眸的泪水，戴叶青不能接受现实中的她会被击得这般脆弱，她原本是骄傲的、坚强的，而现在她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写完后，她便回屋看了四个熟睡的孩子，给几个孩子又盖了一下被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孩子的脸，打算抱抱周烈儿，但又怕打扰到周烈儿，所以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周烈儿肉嘟嘟的小脸蛋，然后将一个吻深深地印了上去，戴叶青在炕头边上坐了一会，便熄了灯，轻轻地拉上了门出去了。戴叶青又来到了灵堂祭拜周冰，给周冰上了柱香，擦了擦灵堂的灰尘，然后默默地祈祷，让周冰保佑几个孩子健康成长。和周冰说了一会话后，便擦干了眼泪说道，我也活够了，我现在就来找你们。此刻的戴叶青，已经被生活折磨到只能想到死，在她看来，目前只有死才能真正的解脱。
　　戴叶青抹黑找了一块白布，慢慢地搭在屋梁上，然后轻轻地站在凳子上，生怕打扰到熟睡的孩子。她站在凳子上，又看了看几个熟睡的孩子，周田儿这会又把被子踢开了，她很想下去给孩子盖，但怕看到孩子自己又会犹豫，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一脚踢开了凳子。这时马恋青正好起来上厕所，看到母亲在自寻短见，赶忙哭着抱母亲，一边抱着，一边喊哥哥过来帮忙。马爱青听到母亲上吊，他开始自责起来，他没想到自己无心的话，却深深地伤害到了母亲，她不应该那么说母亲的，母亲上吊是对生活该有多绝望呀？想到这里，马爱青浑身发抖，如果母亲真的死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听到屋里的动静后，周田儿和周烈儿都哭了起来，戴夫人也拄着拐杖踉踉跄跄地进来了。
　　扶母亲下来后，马爱青跪在地上给母亲道歉。马爱青发誓，他再也不会惹母亲生气，更不会听信别人的谗言，他会像一个男子汉，保护母亲，保护弟弟妹妹！窗外的风疯狂地吹着，使得戴叶青的头发更加凌乱，苍白的脸上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经历了生死的瞬间，她有些许顿悟、也有些许清醒，她不再想起那座山、也不再念起那片水，人就像这茫茫天地间的一颗尘埃，也可低落到尘埃里看不见，也可以在尘埃里高傲的活着。看到这么懂事的孩子，戴叶青激动的不知说什么，然后抱着马爱青哭了起来。周田儿和周烈儿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母亲哥哥为什么哭泣，而他们应该是被惊吓到了。戴叶青看到这么懂事的孩子，她决定振作起来，如果她不坚强，没人替她勇敢，她不能向命运低头，最少，她还有这么懂事的孩子可以理解她，她是母亲，她有责任保护好孩子。如果她死了，孩子照样被欺负，如果她死了，也改变不了别人对自己的说三道四，说不定还会把这种风言风语嫁祸在孩子身上。那夜，戴叶青和孩子都没怎么睡，他们抱成一团哭了起来。只有周烈儿哭着哭着睡着了，这会戴老夫人正陪着周烈儿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