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7

　　57、两派群众组织的争斗（一）
　　
　　 在1967年的8月8号和8月9号两天，山西阳泉市在文革期间发生了一次较大规模的武斗，涉及面广，历史罕见，一些人众说纷纭，但有些事情只有让后人去评论，当时的事情经过大致是这样的；
　　 就在那天8月8号上午，阳泉市跨行业的“红字号”造反派们，在市体育场集会，召开了三万多人的大会，庆祝毛主席在北京亲自主持制定的《中共中央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决定》，既十六条发表一周年。
　　阳泉市体育场内到处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的，这除了有“红字号”造反派外，也有各个学校的红卫兵学生组织参加，当我们兵工厂学校的红卫兵们，高举旗子雄赳赳气昂昂，排着整齐的队伍进入会场时，全场造反派组织都对我们刮目相看，给于我们以热烈的鼓掌欢迎， 当时在我们学生心中都感到无比的自豪。
　　大会结束后，“红字号”造反派们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示威。与此同时，与“红字号”对立面的矿区“联字号”组织，也调集了大批人马到矿务局聚集。当时的“红字号”组织开完大会以后，准备调集和乘坐一百多辆汽车去矿区游行，结果被矿区“联字号”列队阻拦在北大街马路西侧的洪城河桥上。当时有上万名矿区“联字号”造反派组织的群众，他们在洪城河桥头到马家坪一带的马路上静坐示威，举着标语高呼着口号：
　　“矿区的大联合，就是好得很！”
　　 与此同时，被阻挡住市区的“红字号”造反派们，当时也在洪城河的马路上，对着矿区的“联字号”造反派们高声呼喊着：
　　“矿区的大联合，就是大杂会!”口号。
　　双方队伍的呼喊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对峙了两个多小时以后，最后终于擦枪走火，最终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武斗，两派群众组织参斗着达一万人之多，他们有的手持长矛、镐把、头戴柳帽，相互投掷石块、砖头，厮打混战在一起，并当场造成了三四个人死亡，二百多人重伤的恶果。
　　之后，市区和矿区一些单位停工停产，两派群众之间的裂痕进一步加深，不仅如此，他们还大修武斗工事，打造长矛、铁棍等武器，酝酿着更新更大规模的武斗。
　　 经历过了几个月准备以后，时间推移到了1967年12月21日，两派群众组织终于爆发了大型的武斗，那天晚上至次日凌晨，“红字号”与“联字号”两大派群众组织，在阳泉市多处重要的工厂、矿山、街道桥头等地，双方爆发了冲突、动用了步枪，手榴弹、40火箭筒等武器，参斗造反派的人数也是达到了1万人之多，造成二十多人死亡、二百多人受伤的流血冲突，这起严重事件，致使阳泉不少的车辆、办公室、宿舍楼房被砸、被毁，大批干部职工逃往外地，全市性停工停产继续延续，整个阳泉地区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
　　由于那天夜晚，我并没有在兵工厂学校红卫兵的基地里，所以也就避免了那场武斗对我的伤害。不过晚上我在郊区的家门口就能听见城区方向，枪声、爆炸声不断，过后才得知，市里两大派群众组织发生了大规模的武斗，在这期间，能看到全副武装的造反派们，车上架有机枪，在城区和郊区的马路上疯狂地跑着，像是追逐着什么人。后来，父亲不得不让我回河北邢台老家去躲一躲，暂时不要去学校。
　　 由于“文化大革命”的严重内乱，1967年到1968年上半年，阳泉市的国民经济处于无政府状态，工农业生产总值大幅下跌，人民生活动荡不安，社会秩序空前混乱，成为建市以来堪称“空前”的一个特珠的历史时期。
　　就在前面8月8号那次武斗中，武斗也是较为激烈的，前面已经提到，一开始双方造反派们在马路上呼喊着口号，相互指责，各执一词，当时的人们并没有会想到会发生大规模的武斗。
　　尤其是在洪城河与北大街宾馆门口的马路上，爆发的武斗最为激烈，双方造反派参加的人数也不计其数，而那些爱看热闹的群众也是不少，我当时就是在文化宫门口的新闻图窗旁边，那里是“避风港”，聚集了好多的群众，而在北大街的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翻斗汽车拉来好多的石头倒在了马路上，有拳头大小，把很长一截路面，都铺上了有半尺厚的石头子。
　　双方武斗开始之初，一些人并没有提防，可看到那石头块像雨点一样相互打起来以后，后面的一些人才感觉不妙，来不及躲闪的一下就被打中，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发生了冲突，双方造反派们一下子开始散开，马路东西形成了一个几十米宽的缓冲地带，造反派们就是在这缓冲区两边相互丢掷着石块，不过，这还不应手，打了一段时间以后，那些“红字号”造反派们竟动用了翻斗汽车当成了“坦克”。把翻斗顶起来以后，倒着向前猛冲，后面的人马拿着稿把也紧跟其后向前进攻，就和电影里打仗一样，使人深入其境。
　　他们冲过了洪城河“三八线”，冲到一定的距离以后，当对方人数逐渐的多了起来时，对方又来了个反冲锋，把进攻的一方打得措手不及，终于打退了对方的进攻，但是“坦克”在退的过程中，因为路上到处是半尺厚的大石子，所以退得不够及时，有些人竟会被对方“先遣部队”打倒，“坦克”也就成了战利品，被有“二百米硬功夫”的造反派们所俘获，没想到那些造反派们把在部队学到的东西都应用到实战当中去了。这应该是一场空前的、前所未有的“人民战争”，当然了，这其中有一些基层的领导干部也参于其中，因为两大派组织都声称自己是为了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双方造反派调集的人数有一万多人，值得一提的是，在他们中间有很多都是退伍军人，他们打起“仗”来和小老虎一样，并且只要从马路上捡起一个石块就可以随便朝对方投去，比投手榴弹还远。一开始是拉锯战，成胶作状态，双方进攻到一定距离后，看到对方人数逐渐多了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主动地退了回来。
　　我们这些众多看热闹的人们，现在想起来也是很逗笑的，他们丝毫就不知道危险就在眼前，在马路紧靠边的人行道上，也跟随着在“主战场”进攻的造反派们，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不过，有些群众在退得不及时的时候，竟会被对方造反派们，从侧面，突然从桥外的河沟里窜上来几个”侦察员”,把对方看热闹的群众用镐把打倒在地造成误伤。在看马路正面的主战场上，那些双方的造反派们更是英勇无比，他们都要从中跑上几步然后向对方猛烈地投掷着石块。再看双方受伤的人数也在逐步增加，他们把各自负伤的群众，分别往矿务局医院和市人民医院送去。
　　 在交战的武斗现场，两边那些爱看热闹的群众丝毫就不觉得害怕，随着前进和后退的过程中，偶尔也会遭到不幸，不知从哪里就会被飞来的石头打伤，只看到医院的救护车和吉普车拉着一个个的重伤员，一辆接着一辆地鸣叫着。在驾驶室的两边站着有两个头戴柳帽，袖子上戴红袖章的造反派们，凶狠很的一手拿镐把，一手扶着汽车，随着救护车和小车的喇叭声，大声呐喊着让看热闹的群众让路，而在医院的急救室里也是人满为患，那些医生们也在紧张地忙碌着，为伤员们做手术和包扎着伤口。
　　 那一辆辆运送伤员的汽车不时地穿梭在市区的马路上，我看到这些，使我的心中很是不安，为了安全期间，我和一些群众都撤离了看热闹的武斗现场，来到北大街马路的东面，这里是“红字号”造反派们的大后方，那里有很多造反派的“预备部队”，当时已经是快中午了，看到造反派一些单位的汽车送来了不少的午饭馒头。当然也有我们学校兵工厂的汽车，我当时还琢磨，这简直和真的打仗一样，“红字号”的后勤保障还跟的及时，这次武斗，我想一定是市区的“红字号”能够打赢，尽管说他们当时都是用的“冷兵器”，但是他们占有“天时、地利、人和”。
　　一些退下来的“红字号”造反派们，正围着各单位送饭的汽车准备用餐，忽然，不知道，不知道从哪里窜上来了几辆、几辆漂亮的、非同寻常的小轿车，一下子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让我们一些人很是惊讶，在当时能够看到这些小车，里面并不是一般的人。在这里，小车一下子就被堵住，为了小车大人物的安全，造反派们不得不把小车团团围住。“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地下全是石头块儿，而且前面已经成了武斗的战场。”
　　在这里的马路上也是乱哄哄的、聚集了很多吃了饭准备再战斗的造反派们，这使得小骄车进退两难。那车上的人，看到下面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当然，这其中有好多是开完大会看热闹的群众，还有正在用餐的造反派们，另外，还有造反派的后勤保障人员，他们都是身着蓝色的工作服，头戴安全帽，一些人手里还拿着镐头把。要不知情的话，小车里的人还以为是为他们通过而修马路。
　　 造反派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小车仔细地打量着，其中有一辆红旗轿车前面挂有外国国旗，车上坐着一位身体高大结实，又粗又壮的外国人。大大的脑袋，白白的脸上也不知抹了什么东西，脸上散发着红光。没有想到他手中也是拿着一本毛主席的红宝书，打开车门后，对着挤在车门外看他的人们，笑着高声用中文大声地呼喊着：“毛——泽——东！恩——维——尔！恩——维——尔!毛——泽——东！”
　　 车下面的群众和造反派们，瞬间就明白了一切，这是阿尔巴尼亚国家的外宾。
　　 当时阿尔巴尼亚和我们国家的关系处得很好，被称之为欧洲社会主义的明灯，这些外宾去参观大寨回来以后，中途都要在阳泉北大街的宾馆里下塌。这时侯，激动的场面立刻出现了，那小车门外的造反派们，都激动地也拿着红宝书跟着高喊着:
　　“恩维尔！毛泽东！毛泽东!恩维尔！”
　　“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口号。
　　······
　　 围观的人们在高声呼喊着，那口号声一遍遍地，一遍遍响彻了整个北大街的上空，在这时，就在这个时候，一场戏曲性的一幕突然出现了，激烈交战的双方造反派们，突然、突然间都安静下来，都安静下来了，情况出现了向好的方向转机，双方造反派们都以“鸣锣收兵”、“打道回府”暂时地停止了武斗，只见很多的造反派们，在马路上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他们一边高喊着毛主席万岁的口号，一边高喊着“恩维尔，毛泽东。”“毛泽东，恩维尔”的口号，在全是半尺厚的石头子路上艰难地行进。
　　大马路上挤满了造反派们，他们主动担当起保卫外宾的任务，他们很多人簇拥着小车，在石头子的路面上缓缓地行走着。当小车实在是轮子打滑走不动时，人们用劲儿地推着小车，甚至是许多年轻人抬着小车继续往前走。这种情景让车里的工作人员和外宾很受感动。
　　 那些外宾不会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为了我们国家的形象，那些工人造反派们付出了辛苦。到老了也不会告诉他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外宾们所看到的，很多人是为他们车队顺利通过而修马路，他们可能打心眼儿感谢我们的国家，感谢我们的这些工人们。不过，他们只看到了外表，只看到了马路上，那铺着一层厚厚的石头子，以及那些穿工作服，戴安全帽的工人们。
　　 他们要是回到国内，哪一天突然知道，知道那天遇上了武斗，是中国工人师傅们为了他们的人身安全，冒着“枪林弹雨”把他们的小车连推带抬，安全地护送到宾馆里，他们为做何感受呢？他们一定会感谢我们的国家，感谢我们的党，培养和教育出这么好的工人阶级队伍。我想，阳泉这次特殊的武斗，文革期间全国可能仅有一例，而有外国人在场的，全国也可能就这一例。
　　 在当时，人们不管是参加了哪一派组织，但人们的心里还是始终想着毛主席，热爱毛主席的，他们都认为，自己的一方是代表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是忠于毛主席的，是忠于毛泽东思想的。
　　 他们在困难的时候，在明亮的夜晚，抬头仰望着天空，看着北面天空中的北斗星，眼含着泪水唱起了歌曲：
　　 “抬头望见北斗星，
　　 心中想念毛泽东，
　　 ——想念毛泽东。
　　 迷路时想您有方向，
　　 黑夜里想您照路程，
　　 ——黑夜里想您照路程。
　　 ······
　　 中午后，我随学校兵工厂送饭的解放牌汽车，返回工厂，回我们学校红卫兵的基地，在经过兵工厂北门岗时，司机竟忘了减速，继续向前开着，在冲出了门岗五百多米以后，路过工厂第二道门岗前面的马路时，竟被驻厂解放军战士抢行拦下，司机赶忙下来说；
　　 “我们还有急事，有紧急任务。”
　　 结果，我们好说歹说，解放军战士站在汽车前面就是不肯放行，不到一会儿，北门岗的一位解放军战士，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给我们的汽车司机说了几句话；
　　 “······在经过门岗时，一定要减速，经过门卫允许时，才能通过，不要抢行过去。”
　　 在平常里，我记得这个门岗卡的不是很严的，因为从这里进去只能到工厂的生活区内，工人上下班，骑自行车在经过此门岗时也是不看通行证，但进入兵工厂生产区就不同了，是要看通行证的，我们学生们多次进入生产厂区采集树种或劳动时，还都要到厂办开介绍信才能进去。
　　我们回来的时候，或许是司机把全部思路都集中到武斗当中去了，所以来到门岗后竟忘了减速停车。
　　 这时我们的汽车，开到工厂办公楼门前旁边的大食堂门口，我和几个工人和学生忙着往下搬车上送了饭的一些东西，而后，汽车停在了一边，随时准备调动开到“前线”去，而我则和几个人进入了食堂就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