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56
作品名称:难忘的记忆 作者:梦想王西庆 发布时间:2020-08-01 09:29:27 字数:3963
56、大串联的日日夜夜(九)
在1966年11月16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出了紧急通知;“决定从11月21日起到次年春暖季节,红卫兵一律暂停来北京和到各地进行串连,并说毛主席支持步行串连,先进行试点,取得经验后,为来年的徒步串连作好准备。”
通知下来以后,我们这些外地来的红卫兵和学生们都坐不住了,都心里有点着急,因为我们已经是出来晚了,从山西出来还没有几天,老觉得我们还没有好好地玩好玩够,现在怎么就突然不让串联了呢?我们这些天真的孩子们当初想得很好,还要去广州、去四川、想着还要去北京见毛主席去。
就在中央下达通知的当天晚上,我们几个男同学就私下商量好,趁现在中央刚下了文件,还没有停止串连,恐怕过几天就不行了,现在咱们赶紧坐火车走吧,也许还能多去几个地方。
我们来上海已经好几天了,我们曾经要求红卫兵接待站给我们弄到离开上海的火车票,但始终都没有弄到。我们就像是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使我们这些学生们想走也走不了,想飞也飞不了。有时,天阴下雨或者我们有点累了,不得不在接待站小区的宿舍里休息,这一休息,可时间长了就来了问题。
那个小区里有一个上海的女孩子,不知怎么的就喜欢上了我们其中的一位男同学,只要是我们休息下来时,那个女孩子就要跑过来,找法子和我们的那一个同学说话聊天,弄得我们一些同学们都很有意见,想休息都不行。一些同学不知道是处于什么目的,或许是在学校时听了老师的教导:
“学生时期不允许谈恋爱,搞对象,应该把自己充足的精力放在工作和学习上去。”
所以,一些同学就动员那个同学不要再去理会那个女孩子了。这种做法可能有点太残忍了,对当时的女孩子可能伤害很大。可是,在当时我们虽然是学生,但我们这些人警惕性还是很高的,因为我们受这方面教育很深,特别是当时看了“霓虹灯下的哨兵”电影以后,这对于我们从内地来的,还是从保密的兵工厂学校来的学生们,我们对一些事物还是很敏感的,心里老想着在中国沿海地区有不少的特务,他们时时刻刻都想渗透到内地来搞破坏,使得我们不能放松警惕,那些鲜花啊、美女、特务这几个字眼时常在我们的脑海里打转。后来,那个男同学真的听了我们的话以后,不再去理会上海那个女孩子了,那女孩子到我们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再来打扰我们。
为了怕接待站小区里的那小姑娘再来打扰,也为了能够远走高飞的我们再串联去几个地方,晚上十点钟,一些人都睡了之后,我们男同学六七个人悄悄地收拾行装,连女生也没有打招呼,打起了背包悄悄地溜出了接待站的住所。快半夜了,这时的马路上还算安静,公交车也没了,我们只得走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才到达了上海火车站。当时我觉得这时候走应该是对的。因为来到上海火车站以后,那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的,有好几万滞留上海的学生。他们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想往前赶最后的“一班车”,尽管是没有火车票。
都半夜了,进入火车站的大铁门始终没有为我们这些人敞开,工作人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大铁门锁住了,也许就是不让我们这些没有票的学生们进入。
我看到有很多的学生在大铁门外面敲打着铁门,高声地叫喊着,让车站的工作人员给我们开门:
“开门!开门!赶快开门!”
但车站的大门始终都是紧闭的,自始自终都没有人来开门。只有那车站里头高大的候车室里面,闪着明亮的灯光。我们背着沉重的背包,为防意外,我们远离了拥挤的人群。这三四万的学生,这三四万天真的孩子们,此刻他们的父母又是怎么想的呢,我们都拥挤在车站的广场上,都拥挤在铁门外面狭小的空间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找了个台阶站在高处往车站的大铁门口望去,车站铁门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但门口外、车站的广场上已经是乱成一团,学生们在相互地拥挤,大声地呐喊着,这里简直是已经成了无政府的状态,弄不好就要发生重大的踩踏事件,出人身伤亡事故。
我这时多么渴望、渴望着警察叔叔来维持一下秩序啊!更希望、更希望老将军要是在这里的话,能够派解放军叔叔们来到这里维持一下治安。但此刻此地,我一直都没有见到警察和解放军叔叔们的身影,也许是上海目前复杂的形势,也许是“安亭事件”的影响。政府已经顾不及这些了。
此刻的学生们,此刻的这些红卫兵小将们,谁都阻挡不住,谁都阻挡不住他们要干的事情,他们集中到车站的大铁门口,在大铁门前大声地呼唤着,一起喊起了口号,猛烈地推动着大铁门:
“一、二、三!一、二、三!”······
真是人多力量大。在广场昏暗的灯光下,眼看见车站的两扇大铁门,在黑压压的人们面前来回地晃游,而且越晃越大,越晃越大,最后终于被人流推倒,几万学生如潮水般的拥入了车站。
而我们山西的这些“胆小鬼”是最后进去的,当时还算侥幸,这里没有发生踩踏事件,真是上帝保佑了我们,不!还应该是毛主席保佑了我们这些天真的学生。不过,我至今想起那天夜晚来,心里还感到心有余悸,有些后怕。
学生们真像是攻占敌人的炮楼一样,快速占领了车站,快速占领了多个站台,前面的学生们,抢先进入了停在站台内、几趟还没有开走的列车上,他们上去以后就像是插萝卜一样,把车厢里挤得满满的,每列火车的车厢门口都是挤得关不住车门。但一些学生们还是在拼命地往里面涌挤。看来这些人死活也要赶上这几趟列车。有些挤在车厢门口的学生们,为防意外,怕列车开走时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摔下来,他们用绳子在车门外阶梯两旁的扶手上,左右对着捆绑住,把自己圈在里头,从中来搭建自己的“雀巢”,有些人甚至把自己也捆在上面,确保列车开走后万无一失。
这些学生们真是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精神,好像是成了电影铁道游击队一样,我想这样的办法,只要是把两边扶手捆绑结实了,人站在车门外,还是行得通的,我曾想过去试一试,但是,在每个列车车厢的门外,那些台阶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地方,当中也只能站一两个人,根本就轮不上别人上去。为了安全,一些学生只能是这样,以防万无一失。
我不知道,在场的这些学生们为什么和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呢?也都是在同一个晚上同一个时间来到火车站,要是大家能够分开时间和天气走就好了。在这几万名学生当中,上了列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但大部分的学生们还是在车站的几个站台上等候着,等候着列车。
而那几个站台上同样也是被挤得满满的学生,这里真的是成了“围城”。外面的列车叫着不敢开进来,而这里的列车也不敢开出去。弄得一些人上厕所都成了大问题,车站上仅有的厕所都挤满了人群,女厕所更是人满为患,排着长长的队伍。······
我,这时的我,背得背包真的是碍了大事,要不然我就能跟着拥挤的人群早就爬上了列车。我们从接待站出来时,就一直背了两个多小时的背包,步行来到了火车站以后,那背包简直是像“孙悟空背白骨精一样,感觉像背泰山一样沉重”。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在此时,在站台上,在昏暗的灯光下,我想大胆地放下背包,想轻松一下自己却又不敢,人多挤的啊,一会儿生怕一转眼就被丢失掉。这时我真希望停在站台上的列车赶快开走,下一趟的列车赶快开进来,就该轮到我们上车了,不管是到哪?到国外我们都愿意去。省得又冷又饿在这里受罪,但两三个小时过去,这里还是依旧。
那些列车卫生间的下面,那堆满的粪驼,如同小山一样,臭气熏天,但站台上的学生们根本就顾不上这些。这时,在站台上有一位穿着漂亮衣服的新疆小姑娘,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她蹲在地下,一些学生们围着她,拿出红宝书来都让她签字留念。我此刻也萌发了这个想法。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我了。当我挤到跟前把红宝书递给她时,她偶然看了我一眼,这功夫,我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下,没想到新疆的这位小姑娘真的是很漂亮,她的两只眼睛就像王洛宾写得歌儿那样:
“你的眼儿明又亮呀,好像那秋波儿一模样,你的眉毛细又长呀,好像那树上的弯月亮。”
我看到了她,不禁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在部队时,我的苏联小朋友丽娜,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这时,那位漂亮的新疆小姑娘翻开了我的红宝书,在毛主席的像下面用维吾尔语,写下了“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几个大字。
忽然间,忽然间我感觉眼前的列车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我内心感到非常地高兴。但这时过来了一些铁路工人,他们身穿铁路服,身背保险带,快速地一个个挤上眼前每一节火车车厢的门口,登上了正在缓缓行驶的列车。有的车厢门已经关闭了,但在每一节车厢门外的台阶上,还依然站着有一些学生死死地不肯离去,考虑到这些学生们的安全问题,工人们用手抓着车门外的扶手,把上面捆得绳子一点点地解下来,然后,不顾一切地用腰背推挤着这些车厢门口外的学生们。
我看到,那些健壮的铁路工人们,毫不客气,不顾一切地往外推搡着那些学生们,一些学生死死地抓住两边的扶手不肯离去,但铁路工人们还是把在阶梯上搭建“筑巢”的“小鸟”们,从每一节车厢上,一个个地往站台上挤了下去,一些学生在车上哭喊着不愿意下去,甚至有的女学生在上面哭着,苦苦哀求工人叔叔们不要把她们推下去。
列车还在慢慢地行走,站在列车门口台阶上的学生们,最终还是一个个被那些毫不客气的、强壮的工人叔叔们给挤了下来。
列车的车门终于关住了,可有些被挤下来的那些学生们,在站台上跟着列车跑着,在拼命地跑着,追赶着行走的列车,他(她)们连哭带跑地高喊着: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场面,我的心中不免有点沮丧,心里早已不是滋味,甚至是打起了退堂鼓,我们几个同学们商量着怎么办,有的主张返回接待站去,有的主张再等一等,而夜晚的上海,又冷又乏困的我却主张回去,我说:“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最后我们分了两伙,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决定回去,剩下的几个同学留下说再等一等。
在天亮之前,我们几个人悄悄地赶回了住处。没有想到我们在接待站等了一天,那几个同学始终都没有回来,我想他们一定是走了,一定是飞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到了哪里。我真有点后悔,后悔真的是没有下定决心继续留下来。后来都回到了学校以后,我才听他们说去了广州,在广州好好地玩了十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