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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谁说话都想占地方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7-31 09:41:32      字数:3161

  姚文国不等葛优德把话说完,抢着插上话来。一谈到卫生与健康,他就觉着自己不含糊,他是搞医的,他认为自己最有发言权;如果在健康和卫生这方面让葛优德谈多了,那自己就明显降格儿了。他大手一摆,激昂地说:“我知道,搞医的人都清楚,人的生活中卫生是第一的,没有卫生观念的人就要生病;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病秧子,那就谈不上什么文明了科学了。常言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嘛。”说罢他得意地摆动了一下脑袋。
  这话说到葛优德心里去了。他带着谢意拍拍姚文国的手臂,继续他的演讲,而且话题越讲越大:“纵观全球,为什么印度那国家人口的死亡率就高呢,原因就是卫生观念太差么……”
  “那个——我打断一下啊。”郭冬宝早就不爱听这个他认为无关紧要的话题了,他也不完全认同葛优德夸夸其谈的理论。对大姐夫刚才的显摆他没当下反驳是在克制。他觉着对一个碗来说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于是他不屑地说,“我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啊;那猪,二师兄,养猪场喂的那白猪黑猪,它傻眉饧眼根本不懂讲什么卫生,二位,我也没见过它天天脏死,让细菌咬死,要死也是被人掐住弄死的。请问二位,这又怎么说呢?”
  对于郭冬宝的以猪为例这种简单粗俗的理论分析与质问,让葛优德甚为尴尬,他绞尽脑汁想找到反驳猪不讲卫生能活着的理论来回击郭冬宝,但此时他已才思枯竭,无言以对了。停顿片刻之后,他叹叹气摆摆手,为掩饰自己的无言而表现出不屑,在一个一个看自己的手指甲。
  郭冬宝得意于赃勒吧唧的猪的力量,举例绝顶,摇头晃脑哈哈大笑。
  葛优德无可奈何地说:“唉,你这个人好好的脑子就往邪处用,凭着自己身强体壮有力气,就爱瞪起眼抬死杠。我说人你说猪,这可以说——人头不对猪嘴嘛。”稍停片刻,他脑子里觳觫冒出句有力的词儿来,站起身说:“人,就是人,决不能有猪的人生观。冬宝。”
  “哈……”姚文国哈哈一笑,也觉着一个碗的话题扯大了,说:“嗯——刚才这个碗的话题确实扯得挺大的。一个小小的碗,扯到了尧舜禹时代了;这个碗么,要我说,它能用来吃饭就行了,没必要怎么变。至于说卫生,洗干净就行。”
  葛优德怪异于姚文国突然间的意识偏向,他抬高声调辩驳说:“错。这就是凡人与圣人认识问题的关键之所在。”
  这句话把姚文国压了一把,他咂咂嘴没话说了。
  葛优德接着说:“凡人只能看到眼前,圣人却能超越。我的这个碗,它是个超越!”
  话题在扭曲中进行到这个程度,郭冬宝在心里要求自己要拿出最大的忍耐力,体现一下涵养和品味。他只是咬着下嘴唇啃着指甲,眨么着眼在听。
  姚文国又进一步想阐明自己对这个革新碗的看法:“优德,我不是泼凉水,我也不爱泼凉水啊。我就纳闷儿了,都纳得糊涂了。这个碗,原来它没耳朵,照样吃饭用,你今天给它变下两个耳朵,照样还是吃饭用,我觉着你这个发明没啥意思,是不是有点儿‘六指儿’的意思,是个多余?”
  葛优德又咽下一口顶上来的气,一时无语了。
  郭冬宝低着头捏着沙发扶手上的布嘴里低声嘟囔:“尽瞎扯,没用。一会儿吃饭。”
  葛优德斜眼瞟了俩连襟一眼,他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两笨人认识到这个卫生碗的重要性呢?
  郭冬宝说话像来比较随便,他看着葛优德似乎在发呆,哼了一声提醒说:“说吧,说够你的碗,完后讨论一下我养狗的问题。”
  葛优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脑子里找来找去找到两个字:“唉——悲哀。你们这样的人世上少有。我虽然不是搞医的,只是从卫生的角度去发现去研究了这个碗的。”
  姚文国问了一句:“优德,看样子你也挺喜欢医学?”
  葛优德以略带反驳的口气说:“那肯定是啊。一个文明人,正常人,我怎么能不喜欢医学呢?怎么会像某些人去喜欢脏兮兮的猪的脏呢?”
  姚文国满意地点点头。郭冬宝则得意于自己举猪例力证。
  葛优德眼光一闪,提示性地说:“你们仔细看看咱们人的这双手,表面上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其实它什么都干,天哪,谁能想到哇,这上面有成千上万的细菌呐!”
  “对对对,”说到细菌的危害性,姚文国抬起右手在空中划了半个圆,有关细菌方面他有好些话要讲,“你说的这个我认,我早就清楚这个事实。医生看病就是看人们看不见的东西,去掉人们看不见的东西。”
  郭冬宝忍耐不住了:“哎哎哎,你们俩都说点儿正经的啊,别那么张口闭口就拿什么‘成千上万’的细菌吓唬人。人家那有些放牧的人,手抓了牛粪往火里一塞,“叭叭”拍两下手,照样吃饭,人家照样那么健康能活大岁数,这又怎么说?哼……”
  葛优德探身往沙发扶手边倾斜了一下身子,故作恶心状,说:“真恶心,不知你听谁说的,纯属编造。冬宝,你让我想不到,你的思想境界这么低。在卫生这一点上你可得向大姐夫好好学习,人家懂医,懂卫生。”
  姚文国挺直身子什么话不说微笑了。
  郭冬宝却满脸不屑地说:“拉倒吧,好像我不懂;洗涮干净点儿就行了,玄玄乎乎搞卫生,那叫洁癖。人要成了那样啥事也别干了。”
  姚文国为了显示自己的职业与普通人有所区别,他故意不看郭冬宝,而以“嘲讽”的口吻对葛优德连笑带说:“他没搞过医,自然不懂。他是嘴上懂,心里不懂。属于那种我们村里人说的:假干净,尿洗锅,裹脚布,擦眼窝。不梳头,不洗脸,长了一对儿脓糊眼。那是真邋遢。”
  郭冬宝恶心过后,忽然间像是从迷雾中拐了个弯儿出来,说:“嗳——怎么回事,说碗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恶心话题上了?说正经的啊,我给你们把着点儿方向。”
  葛优德撇着嘴挑高眉毛,他的一举一动带着故意夸张和严肃的口吻:“必须得扯到医学和卫生上。我发明的这个双耳卫生碗,它的关键所在就是卫生。现在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讲究了,必须得在卫生这个关键词上做文章,大做文章。我这个碗是创新的卫生碗;只有创新的东西才有生命力,只有保证了生命健康,人类社会才能谈得上文明进步。”
  姚文国终于悟透了这个卫生碗的深刻意义所在。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俨然已大彻大悟,侃侃而谈:“哦——优德,我知道了,你的境界很高,这个碗有点意思了,这是种超越。”
  姚文国这么一说,葛优德一下子舒坦了。这一阵费尽口舌剖析这个碗的作用终于被大姐夫认可了。他双手托着沙发扶手缓缓地站起来,边站边做出开口说话的样子,但直到完全站直了身子,在地上走了两小步才开了腔(这样能引起人们注意):“咱们老祖宗留下的这个碗,我们在使用的时候,当你盛满一碗稀饭的时候,这么一端,它很容易把稀饭沾到大拇指上,当放碗的时候,又很容易把沾到拇指上的稀饭呀,汤类之物呀再刮流回碗里去,那手指上的细菌还不都到了碗里去了吗?”
  “对对对。”姚文国点头不迭地说。
  郭冬宝不以为然,不在意地说:“二姐夫呀,可点儿吧,说点儿文雅的,别把吃饭的事说得那么恶心焐烂的。”
  姚文国眼睛还是没看郭冬宝,只是探手扒拉他一下,说:“别插嘴,听优德说。我听出点名堂了。”
  葛优德悠悠然端起杯子喝口水,接着说:“说把细菌刮流回碗里去,然后再喝到肚里去……”
  “啊对。”姚文国对此深以为然,他马上就插话,“那细菌在肚子里会迅速繁殖,只要进去一个,它就会一变十,十变百……”
  “百变千万个!”葛优德有力地强调了最后一句。他高抬起来的右手都不往下放,只是在空中抖动。
  郭冬宝鄙视地眯着眼抬头看着那只抖动的手。
  姚文国又龇牙咧嘴摆着脑袋说:“啊呀呀,不敢想象,细菌那玩样儿可是个没完没了的坏东西。”
  “是啊,大姐夫。”葛优德泄下劲儿来,不自觉挨着姚文国贴身坐下,说话的声音都柔软了,“细菌的危害性常人无法想象啊,只有你懂。”
  姚文国对于细菌的认知像针灸对准了葛优德的穴位。
  郭冬宝一看这两人都近乎得坐到了一起,心里怪怪地“嗯”了一声,说:“呀,不得了啊,你俩铆足劲儿还说得太阳从天上掉下来砸了脑袋,太悬乎了吧?照你们这样说,那地球上的人不早让细菌吃光了?”
  姚文国既是肯定又是否定地说:“对!传染病就是细菌在吃人,是看不见的吃人,用显微镜放大看一看,特别凶!决不次于手里端着机关枪嘟嘟,一扫一糊片。”
  葛优德探前身子对郭冬宝说:“听见了吧,关键是有些细菌谁都拿他没治,刀砍斧剁火烧下油锅,没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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