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混合宿舍是非多

　　尽管知道班主任李憎一定会来找他问话，陈麒还是想躲开一会。不过他刚提起两只水桶准备进宿舍时，班主任李憎声色俱厉地叫住他：“陈麒，你先不要进宿舍，我有话问你！”语气中，仿佛带着浓浓的火药味儿。
　　陈麒只好把水桶放下，默默等待李憎走过来，因此在宿舍里抽烟的朱小意、王天选、潘多贵等人躲过了一劫。待李憎走到宿舍门外时，潘多贵三人已把烟头扔出窗外，躺在床上装睡。朱小意甚至还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不知道实情的，还真以为他睡得很沉。
　　宿舍外面，长长的走廊上，一片昏黄。
　　气氛似乎十分诡谲，有点像某部恐怖片中的场景。
　　
　　“陈麒，昨晚宿舍熄灯后，是谁讲话被值周老师抓住扣了一分？”李憎直直地盯着陈麒，眼里似乎燃着熊熊烈火。
　　其实，晚自习时李憎就想找陈麒问话了，却因为历史老师阮源要搞一次测验，只得作罢。
　　陈麒一接触到李憎毒辣辣的眼神，就避开了，但他却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草花蛇吞噬青蛙的那种情形；接着，他整个人近乎傻愣愣的——要说实话吗？说了，班里的郭荣栓难逃一劫。可是不说，又不好交差。左右为难啊！
　　见陈麒半天没有任何反应，李憎不由地怒火中烧，直接大声呵斥陈麒：“发什么愣？问你话呢！没听见？还是耳朵聋了！”这番呵斥的话挺刺耳的！
　　泥人尚且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陈麒回过神后，没好气地应道：“李老师，你想知道昨晚谁讲话被扣分的，进宿舍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干嘛老问我！”
　　“你是舍长，我不问你，问谁？什么事都要我过问，要你这个舍长有个屁用！”李憎气急败坏地吼着吼着，话也是越说越难听了，近乎属于一种咆哮，“小小的一个舍长你都干不好，还能干啥？你脑子是豆腐渣做的啊！”这使隔壁207宿舍的11班男生纷纷探出头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与陈麒交情不浅的韦宝宝不断地朝着陈麒挤眉弄眼，扬了扬手中的小说《亮剑》，似乎想劝陈麒学男主角李云龙那样嚣张跋扈一回。
　　陈麒感到浑身的血瞬间都往脸上涌，盖住了他脑子里那条根深蒂固的“尊师重道”的古训，他一脚踢开了门边的两只水桶，攥紧拳头，瞪着李憎：“是我愿意当这个舍长吗？当初你要我当时，我再三说了不当，你却硬要我当。每次宿舍一被扣分，你就来找我，你怎么不进宿舍去问问其他人？当真以为我很好欺负啊，随便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你想干嘛？”比陈麒矮一头的李憎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里虽然已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过分了，却不愿说一句软话。潜意识里觉得陈麒当着他的面踢水桶的行为是不尊重老师的一种表现，于是大声说，“做学生的，要学会尊重老师。动不动就顶撞老师，是很不礼貌的一种行为！”
　　陈麒一声不吭，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在刹那间，恍恍惚惚地想起了尼高美德斯•古斯曼的一句名言：尊严是人类灵魂中不可糟蹋的东西。
　　“你怎么不说话了？”李憎压着怒火问。陈麒仍是一声不吭，一阵烈风猛地从远处吹过来，把晒在走廊上的衣服吹得七零八乱，一些湿衣服上的水珠子还掉在了陈麒裸露的肩头上。陈麒感到鼻子有些发痒，便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啊切——啊切——啊切——”的喷嚏声一个比一个响亮，陈麒身子还跟着颤抖了几下。
　　李憎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陈麒打喷嚏，脸上不见有一丝关切的表情。
　　
　　晚休的铃声忽然响了！
　　清脆的铃声，在如水的夜色中渐渐漫散开来。也不知是灯光冲淡了月色，还是月色抢了灯光的风华，整个校园朦朦胧胧，很多东西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
　　人声、水声、蛙声，在桂花香中，月色中，此起彼伏，热热闹闹。
　　
　　距离熄灯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高二18班的班主任陆尚文也来到了208宿舍。他朝陈麒、李憎看了看，也不和李憎打声招呼，就径直进宿舍里，轻轻问他们班的三个男生：“昨晚熄灯后，宿舍里有人讲话被值周老师抓住，两个班各被扣了一分。那会讲话时，你们有没有参与？”显然比同事李憎会说话，涵养似乎也强了很多。
　　钱永进、赵耀祖、彭富三个18班的男生，你看我，我看他，半晌都不吭一声。但仔细看，就会看出赵耀祖脸上有些紧张的神色——他昨晚不仅参与了，而且还是始作俑者。当时熄灯十多分钟后他突然拿了本作业本，朝着双腿间那只“不会飞的小鸟”拍了拍，大声说：“谁让你翘起来的？给我老实地把头低下去！”
　　睡在上铺的彭富先笑出声来，接着，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16班的郭荣栓一面笑，一面说他要出个谜语考考大家，也不等其他人回应，就自个出谜语：“一根棍，有五寸；没有骨头，也会硬。”钱永进不明就里，抢先回答：“是冰棒吧？”
　　“冰你个老母！”赵耀祖很是粗鲁地对钱永进说了一句，拿着作业本朝他双腿间的“小鸟”拍了拍，问钱永进，“看了我的动作，你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吧？”
　　“知道了。”老实的钱永进闷闷地应了一句。睡在他上铺的16班的“师兄”黄日达吐出几个烟圈后，学着《赌神》里的赌魔陈金城那样很是得意地说：“后生仔始终是后生仔，江湖经验终究还是太少了！”
　　就在这时值周老师杀了个回马枪，先是敲门警告，然后迅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小字：“熄灯二十分钟后，男生公寓楼208混合宿舍还有人大声讲话，十六、十八班各扣1分！”第二天早晨，值周老师就把这条处分写在保安室外面的公告栏上，而且还是写在了最醒目的地方，引起16、18两个班的班主任高度重视！
　　
　　“我再问一次，昨晚讲话被扣分你们到底有没有份？”陆尚文渐渐加重了语气，赵耀祖脸上不大自然的表情被他看出来了，他问完话后就直直地盯着赵耀祖，明显是想让赵耀祖主动坦白一切。
　　“老……师……有，我，我参与了……”赵耀祖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见赖不掉，但又不敢照实讲，便撒谎说，宿舍熄灯后他和彭富抢本小说看，弄出的动静太大了，以致被值周老师敲门警告。
　　彭富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心里想，有赵耀祖这样一个发小，自己只能自认倒霉。
　　“哼！”陆尚文瞪了彭富一眼，转头大声问赵耀祖，“小说呢？”
　　“在这！”赵耀祖从凉席下摸出一本封面已破损的书，很不情愿地递给了陆尚文。
　　陆尚文把书打开翻了翻，见封面写着“寻秦记”三个字，就对赵耀祖说道：“这本书我先没（mo）收了。期末考试，你每科都考得及格的话，我再把书还给你！”
　　赵耀祖哪敢说个“不”字，整张脸都涨红了。
　　站在宿舍外的李憎、陈麒，自然把陆尚文和赵耀祖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然而，陈麒的脸色颇为古怪，好像是在生什么气。
　　
　　十点半时，宿舍的灯准时熄灭。男生公寓楼顿时一片漆黑，估计是某个保安弄错了，居然也把宿舍走廊上的路灯给关掉了。一些不安分的男生不约而同地大叫了一声后，整栋楼便又平静了下来。
　　“你先进去睡觉吧！”李憎对陈麒说了一句。陈麒刚刚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桶，就又听到李憎厉声叮嘱，“明早学校领导突击检查宿舍内务，陈麒你别忘了叫大家搞好宿舍的卫生！”
　　陈麒什么也不说，但他默默走进宿舍时，差点撞到了正从宿舍里走出来的陆尚文。
　　“老师，对不起，差点撞到您了！”陈麒连忙向陆尚文道歉；接着，双手各提一只水桶，默默地站在钱永进的床边。
　　“没事，不要紧的，这黑灯瞎火的，你我都看不见对方嘛！”陆尚文语气温和地安慰陈麒。这时宿舍走廊上的灯突然亮了，走廊上随即一片昏黄，那些挂在钢丝绳上的衣服不断地有水珠往下掉落，落到走廊上时，发出的“滴滴答答”声甚为清晰。
　　待李憎敲207宿舍门叮嘱11班男生“明早务必搞好宿舍的卫生”后，陆尚文才轻轻地跟李憎说道：“李老师，昨晚的情况我已调查清楚了，一会下楼见到值周老师时，我会跟他说明情况，叫他只扣我们18班的分，不扣你们16班的分。”
　　李憎点点头，与陆尚文寒暄了几句，独自一人先下楼。虽然同在一所中学教书，他俩关系却是一般，私下并没多少交往。
　　目送李憎下了楼，陆尚文走到昏黄的路灯下，将没收到的书打开看了看，低声感叹：“寻秦记，寻秦记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小说呢，那么多人爱看，真有那么好看吗？”伫立了一会，他也下楼去了。
　　陈麒一直站在窗边，屏声静气地观察宿舍外面的动静。当他看见两个班主任先后下了楼，而值周老师还远远地站在保安室门口时，他摸着黑走到赵耀祖的床边，抬起脚，对准赵耀祖肥胖的屁股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