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理想是人的心锤锤

　　一
　　人要想做成一件事，首先要坚定不移铁了心才有可能。
　　三女婿郭冬宝认定了一条发家致富的路，属于自己的路——养狗。虽然老婆一再反对他的想法，但其丝毫不改初衷。
　　今天郭冬宝在家里津津有味地画了一张业余水平的画摆放在茶几上：一座完整的四合院，正面的房子是住人的，其它三面全是小格子间，是专门用来养狗的。他喜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很想让老婆也分享一番：“红菊——你来看。”
　　姜红菊这颗未被发现的明珠，近来对唱歌入了迷。虽然她现在的工作是小歌舞团的行政人员——跑腿打杂传话学舌，但她清楚地发现了自己的歌唱天赋，身边的同事们也都十分看好，人们都鼓励她好好唱，前程一定美好。因此她更加坚定了信心，掉转方向朝着歌坛猛冲，整个精神状态飘飘洒洒融进了艺术的海洋，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唱歌滋长出激情。郭冬宝呼叫她的时候，她手里正拿着歌词，深情地投入到每个细节，每一组词义，每一处音韵，声情并茂地品唱着一首歌，郭冬宝叫了她两次都没听见，直到一声震慑般的吼叫声传来她才走了过去，且严肃地警告郭冬宝：“以后注意点啊，没听见我在练歌吗？”
　　郭冬宝嘻嘻一笑，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只是喜滋滋地乐呵着说：“来来来，到这儿坐。你看看我的这幅画。”
　　姜红菊俯身一看，郭冬宝还真的画了一幅画，令她大出所料。她以前从没见过他画过画。兴之所至，她坐下来认真地看了几眼，显出惊讶的样子调侃说：“不得了，原来你是画家。”
　　郭冬宝自嘲地嗨嗨一笑，指点着画面上的内容给她讲：“你看啊，这幅画就是我未来的养狗场，正面的房子是办公室或者住人，到时候你也可以住在里面。”
　　“嗯，这房子我不住，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其它三面东西南，全部都是狗圈，可以养好多狗呀。”
　　姜红菊看着密密麻麻的那些小格子，不住地点头，心里怪好笑的：“呀——你这狗事要闹多大呀？”
　　“别这样惊诈好不好。你看啊，这满院子里的四个腿的小东西全是狗，到时候这些小东西就动起来了。”
　　“嗯，现在看像蚂蚁。”
　　“哈……我的办公室是这个房间。你再看，院子中间坐在椅子上的这个人就是我，郭经理。”
　　姜红菊仔细一看不觉笑了起来：“哈哈——嗯——挺像的。”
　　郭冬宝又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小人，说：“在我旁边站的这个小人，是我雇下养狗的服务员，除了伺候狗，还得伺候我。”
　　姜红菊“赞赏”地瞥了他一眼，大幅度点着头说：“我看出来了，院子里的这两个人，一个像残疾人，一个像智障。”
　　两人嘻嘻哈哈逗笑了一阵，郭冬宝开始严肃起来，说：“红菊，咱们这日子得好好过，不能开玩笑了。我多少年当小百姓受人管制，而且还挣不到钱；现在机会来了，开放了，我一定要把这个养狗的梦得以实现，用二姐夫的话来说叫体现人生价值。到时候我就是名副其实的狗经理。”
　　姜红菊总感到哪儿别扭，她皱皱眉说：“换个叫法，这样好像你把姓也改了。”
　　郭冬宝不在乎地笑着继续说：“就是狗经理嘛。这满院子养的全是狗，我迈着四方步，挺起腰板儿站在狗当中，那一双双黑黝黝的狗眼都看着我，你说，那是啥光景？”
　　姜红菊仍是皱了皱眉头说：“冬宝，我怎么听你说话这么不顺耳呢，又是狗经理，又是站在狗当中，那种光景——有点像你是大狗。”
　　“哈……不是我像大狗，是养狗的经理么，那还不是狗经理？”
　　“不能这样叫，如果这样叫，我看着你好像要变似的。”
　　“哈哈，我没那本事。话返回来说，我要能变成一条会说话的绝对聪明的狗，那可了不得，全世界就这么一条这样的狗呀！”
　　“呀——真要那样可就吓死我了，那绝对是妖怪，狗妖！”
　　人生就属年轻好，生活的港湾里总能扩展出一层层嬉闹着的幸福的波纹。
　　
　　二
　　葛优德近日来处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精神状态。他觉着他的双耳卫生碗突破了人类的想象，颠覆了几千年来碗的固有本质。因此走起路来觉着脚踩得地皮都嘎叭嘎叭响。发明虽小但独占鳌头。自己把自己在大脑里提前列入到成功人士的行列，凭空把自己抬升到一定高度；而且心里时常敲着欢快的鼓点，享受着臆想中贵人的生活。
　　今天郭冬宝牵着家里原先养的那条狗到了他家，想探讨一下发展方面的问题。
　　葛优德看到狗，首先想到的是安全问题。要搁以前他不觉什么，现如今感觉他是万金之躯。他十分讲究涵养，以不失“贵人”身份的口吻对郭冬宝幽默地说：“冬宝，你可千万把狗牵好了啊，它要是翻脸把我“咔嚓”上一口，我可不是一般人哪。”
　　听了葛优德说的后半句话，郭冬宝心上像压了块石头。虽然是玩笑，却像是隐隐地刺激自己这个领不上工资的人而来。他叭嗒叭嗒眼皮，说：“呀，二姐夫，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看都没发现你有什么变化呀，怎么了你现在就不是一般人了？那我们是什么，是几般人？”
　　其实葛优德对郭冬宝这样说话也是出于特殊亲近关系而故意幽默，也只有达到这样亲近的地步，才能去伪情显随意而带幽默，也想以这种“抬高”自己的牵动方式，引起他人对自己的注意。
　　姜红梅给郭冬宝端来水放下，不失客套地顺着郭冬宝说：“冬宝啊，你现在真成狗迷了。不得了，好。”
　　这话顺耳。郭冬宝现在对养狗认准了方向充满了信心，非常需要他人对自己养狗给予正确看待。他一听二姐说他养狗好，毫不隐晦自己的想法，说话的尺度便放大了：“嗨，人活着总得有点想法吧？混吃混喝等天黑那还算个人。如今我的命和狗绑在一起了，我要站在狗背上腾飞。”
　　“对！”姜红梅的确赞同郭冬宝养狗。她认为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别说是养狗，掏厕所掏成劳模，都有人接见；臭豆腐气味难闻，但吃起来香。养狗只要赚了钱，不照样也是发家致富么。因此她实话实说，“冬宝，无论干什么事，只要有头绪，慢慢地学会科学养狗了，瞅准机会当个养狗专业户，开发出一片自己的领地，定能发大财。”
　　“哎——呀”这话是郭冬宝最爱听的，说出了藏在心里久已的期望。这时候让二姐形象地说出来，找到了为什么养狗的用词定位，高兴，“二姐，就你了解我。”他刚在沙发上坐下又站了起来，“二姐你真有水平呀！不得了，你们姊妹三个就你有眼光，不，这叫远见。你一句话能说到我心里头，那，那什么——一言什么三冬暖？”他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葛优德。
　　葛优德听郭冬宝说话总是想乐，心说，‘连句口头俗语都记不下来。’他忍不住从鼻子里“吭”地挤出一小声儿压抑着的喷笑，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哼……”
　　“对对对，二姐夫你记性真好。”郭冬宝对葛优德竖起大拇指，回坐到沙发上说，“二姐夫，我现在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别的事什么都不干，就是养狗。二姐，你刚才的话说得我心里真舒服，我就是要当个狗专业户，啊，养狗专业户。”
　　葛优德实在忍不住发笑的腹腔挤压，从鼻子里“吭”地又挤出一小声压抑着的喷笑，立刻抬手捂在嘴巴上。现在他无心听郭冬宝说狗，而是想说他的卫生碗，但又觉着先入为主不妥，于是他把目光紧盯在茶几一侧的卫生碗图纸上不放，就等着郭冬宝对他这样专注看图的神情感到好奇而发问为好，这样说起来自然。他一边入神地看着他的图纸一边说：“这个养狗么，只是玩玩儿而已，千万不能狗迷心窍。”
　　郭冬宝对葛优德的说法怎么都感到不是滋味，像是凉水灌了肚，尤其说什么狗迷心窍，这叫什么话呢。于是撇嘴不满地说：“哎，我听说过鬼迷心窍，还没听说过狗迷心窍。二姐夫你是有文化有技术的人，怎么说话我听着这么别扭呢。”
　　这俩连襟说话无需注意分寸。葛优德装出很文雅的样子呵呵一笑，说：“不好意思啊，姐夫最近有点俗，也许是我一贯搞学问搞研究形成的，说话一不留神管不了嘴，让你听着不舒服绝非有意。”
　　郭冬宝龇牙抖动着脑袋说：“拉倒吧，又搬倒醋坛子了，那样说话能怎么地？怎么两天不见说话就成了这味儿呢？”
　　郭冬宝的言谈吐语是在工厂里工人们中间泡出来熏出来的，说粗话、土话才觉着上口过瘾，不爱听人们咬文嚼字。
　　由于葛优德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他的那张卫生碗图纸，这一不变的眼神硬生生把郭冬宝的目光引到那张图纸上。他探身一看，随意问了一句：“呀，不对劲儿，又研究什么呢？”
　　好了，葛优德终于等住了郭冬宝发问这一刻。本来可以用一句话回答他的发问，但这会儿却很想卖个关子，显出这个碗的重要性。他慢慢地抬起头和老婆的眼神相对，会意地点了一下脑袋，意思是对郭冬宝没必要保密，你可以给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