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梅家庶子

　　第二天吃完了早饭，梅雪亭带着三个儿子，和乔雨林一起进了陋室，郑重行过大礼，道：“晚辈前来，特意请您指点迷津。”
　　白胡子老人早备好了香茶，道：“不必拘礼，都坐吧。”
　　众人依次落座，梅致远最先提出自己的疑问：“晚辈曾在铜镜中看到一个男子，他是不是杀光了子母星岛上的居民，抢夺了斩魔剑？”
　　白胡子老人道：“正是。”
　　梅致远道：“他是梅家的立家先祖吗？”
　　白胡子老人摇头道：“他是梅家第三代宫主。”
　　梅致远登时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
　　白胡子老人又道：“梅家的成魔诅咒，也是因他而起。”
　　梅雪亭惊道：“怎么会这样？”
　　白胡子老人道：“他杀妻杀子，修复斩魔剑。被他次子撞破，为防秘密泄露，狠心将次子一起投入铸剑炉。那个少年郎临死之际诅咒自己的父亲，以及他的子子孙孙，定会有人化为魔物，死于梅家的斩魔剑之下。”
　　梅子谦忍不住寒战连连。
　　一个大活人被投入铸剑炉，全身浴火声嘶力竭地发出诅咒之音。
　　好可怕的画面！
　　梅雪亭立即想到修复斩魔剑的梅君则，颤声道：“难道我父亲会化为魔物？”
　　白胡子老人再次摇头，道：“不是他。”
　　不是梅君则，会是谁？
　　整个梅家，只有他最为丧心病狂，恶事做了一箩筐。堕落至此，与魔物毫无分别。
　　梅子谦道：“老爷爷，您不会又骗人吧？”
　　白胡子老人微微笑道：“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们。”
　　乔雨林沉思片刻，道：“难道是梅耀宗？”
　　梅良辰道：“他做的恶事和老爷子比起来分明是小巫见大巫。”
　　乔雨林道：“既然不是老爷子，除了梅耀宗，我想不出其他人。”
　　梅家父子四人惊疑不定，互相对望了半天。
　　梅雪亭心中更乱，对那个孩子颇有愧疚之情，是他让梅耀宗失去了祖父，失去了父亲。
　　一个孤儿，生活本就艰难，常年被老爷子监视怀疑，其处境之惨，可想而知。
　　如果梅耀宗在正常的环境中长大成人，或许不会变的残忍狠毒。
　　梅子谦小心问道：“我们该怎么办？杀了他？”
　　梅雪亭立即否决：“不行。”
　　白胡子老人道：“别猜了，也不是梅耀宗。”
　　梅良辰想起自己出生时的异象，不由得心头起疑，道：“难道是我？”
　　梅致远斥道：“别胡说。”
　　乔雨林微微皱着眉头，仔细琢磨着，道：“雪亭兄，你二弟该不会还活着吧？”
　　梅雪亭怔了一下，道：“你怀疑他？”
　　乔雨林道：“实不相瞒，我对你二弟的死一直存着疑虑。”
　　梅子谦对自己的二叔根本不了解，问道：“怎么回事啊？”
　　梅雪亭轻轻叹了口气，简单说了一下他那位早亡的弟弟。
　　他叫梅雪庵，乃是妾室所生。十三岁时随着梅君则进山打猎，再也未回来。
　　梅君则说他被一只受伤发疯的豹子拖走了，没找到尸骨，万不得已之下，只得给这个庶子立下一座颇为豪华的衣冠冢。
　　梅子谦讶然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乔雨林接口道：“不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而且……梅老爷子的说法并不可信。”
　　梅雪亭也不由得起了疑心，还记得那一年，老爷子和二弟身边带了不少人，个个都是精英。
　　怎会连一个孩子都护不住，让他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梅子谦道：“姨夫觉得我二叔是怎么死的？”
　　无凭无据的，乔雨林怎好乱说，道：“你应该问问老人家。”
　　白胡子老人喝了一口热茶，道：“被梅君则下了毒，埋在山中的偏僻之处。”
　　梅家父子齐刷刷头皮一麻，异口同声问道：“为什么？”
　　白胡子老人看着梅雪亭，道：“为了让嫡长子顺利继任宫主之位，梅君则费了不少心血。原本以为庶子构不成威胁，但梅雪庵深受其母的影响，小小年纪暗藏野心，梅君则看出他意欲图谋不轨，先下手为强，给你清除路上的障碍。”
　　“我父亲……”梅雪亭得知真相，心中忽然一阵剧痛，尘封于心中的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
　　从小到大，他一直是最受宠爱的儿子。
　　母亲被休弃之后，父亲一直竭尽全力维护他在家族中的地位，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他嫡长子的权威。
　　在被迫成婚之前，他与父亲的感情是极为和睦的。
　　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乔雨林道：“难道晚辈猜对了，梅雪庵还活着？”
　　白胡子老人道：“你们亲眼看看具体的经过吧。”
　　铜镜中出现了年轻时代的袁世昭，端的是唇红齿白、娘娘腔十足，翘着优雅的兰花指，面带甜腻腻的笑容，嗲声嗲气地道：“不知宫主唤小的来有何要事？”
　　彼时的梅君则是个中年人，头发乌黑，面容清雅，眉目间隐隐带着愁容，涩声道：“雪庵留不得了。”
　　袁世昭似乎吃了一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亲耳听到一些话，”梅君则道，“雪庵和他母亲密谋，要除去雪亭。那孩子才十三岁，害人的诡计把我都吓了一跳。不除掉他，雪亭终有一天会吃大亏。”
　　袁世昭道：“小的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小的认为，大公子虽然修为超绝，却无统帅之才，换个继承人对梅家更有好处。”
　　“放肆！”梅君则勃然大怒，重重一巴掌拍在书案上。
　　“雪亭是我最优秀的儿子，是我早已认定的继承人，哪里容得你背后诋毁。”
　　袁世昭慌忙跪下，道：“小的对宫主忠心耿耿，所思所虑皆是为梅家着想，就算掉了脑袋也要实话实说。大公子易怒急躁，心无城府，冲动易坏事。自从您用那个办法强迫他成婚之后，大公子……”
　　“住口。”梅君则脸色铁青，沉声道，“你记住，我留你在身边是用来解决难题的，本宫主会调教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不需你操心。”
　　袁世昭呜呜地哭起来，道：“是，小的一定竭尽全力为宫主分忧解难。时机一到，定会为宫主修复斩魔剑。”
　　梅君则神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道：“我知道你的能力你的忠心，刚才委屈了你，别哭了。”
　　袁世昭立即眉开眼笑，道：“小的认定一个主子，到死不会改变的，唯宫主之命是从。”
　　梅君则道：“你可有好办法为我解决这个难题？”
　　袁世昭道：“小的有一种状似樱桃的神目果，给二公子吃下去，几个时辰就可要了他的命，任何名医都查不出他真正的死因。”
　　“不能让雪庵死在家里，”梅君则颇为愤恨地道，“他母亲想害我最心爱的儿子，一个卑贱的妾室，竟然敢做春秋大梦，我要让她看不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让她永远不知儿子的尸骨在何处，让她生不如死。”
　　袁世昭陪笑道：“这个很容易，宫主不妨带着二公子出去打猎，在路上给他吃下神目果。待他毒发身亡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了，回来后就说他被野兽叼走了。”
　　梅君则满意地点点头，道：“此计甚好。”
　　袁世昭颇为羡慕地道：“大公子真幸运，有您这么好的父亲。”
　　梅君则的神色更为柔和，颇为感慨地道：“看着儿子从小小的一团长大成人，那种感觉非常美妙，我的雪亭是天下最为优秀的男儿，任何人比不上。”
　　袁世昭低下头，露出一抹复杂莫名的笑容，有艳羡，有嫉妒，有令人心颤的狠毒。躬身退出书房之后，悄悄去找了梅雪庵，将老爷子要杀他的事和盘托出。
　　梅雪庵面如死灰，气恨不已，怒道：“父亲也太偏心了，梅雪亭算什么东西。他母亲寡廉鲜耻勾搭自己的小叔子，他不过是贱妇之子，云霄宫由我来继承自然是天经地义。”
　　袁世昭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道：“二公子小声点。”
　　梅雪庵颇为稚气的一张脸满是阴毒之色，道：“事到如今，我跟他们拼了。”
　　“哎哟我的二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袁世昭殷切地劝道，“小的冒着被杀的危险来找二公子，您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好心啊。”
　　梅雪庵扬头看着他，道：“对了，大哥一向看你不顺眼，良禽择木而栖，是个聪明人。”
　　“小的恨死梅雪亭了，”袁世昭恨恨地道，“他将来一旦继任宫主之位，小的根本没有活路。二公子尽管放心，我跟你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保住你，就是保住我呀。”
　　梅雪庵道：“你如何保住我？”
　　袁世昭塞给他一个瓷瓶，道：“这里是解药，里面裹着假死药。小的会提前安排好人手，待宫主把你埋了之后，我的人会立刻救你。”
　　梅雪庵跳了起来，道：“这就是保我性命的办法？假死逃生，以后只能躲起来过日子，我怎么争夺宫主之位？”
　　“二公子别急，听小的仔细为你分析利害。”袁世昭苦口婆心地道，“你年纪小，又是庶子，根本没有实力跟他们拼了。宫主杀你之心很坚决，躲过了今天，躲不过明天，不如假死逃生，暗中发展自己的力量。小的会一步一步地让梅雪亭和你父亲彻底反目。时机一到，你改头换面回到云霄宫，小的助你将宫主之位夺过来。”
　　梅雪庵在房内焦急地走来走去，显然拿不定主意。
　　袁世昭又道：“别犹豫了，留下来就是个死。目前最要紧的是保全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梅雪庵道：“梅雪亭已经有了儿子，即使他和父亲反目了，也轮不到我做宫主。”
　　袁世昭道：“小的能为你除掉所有的绊脚石。”
　　梅雪庵打消了所有的顾虑，道：“好，照你说的办，演一场假死的好戏。”
　　看完这一切，梅雪亭急怒攻心，道：“又是袁世昭，无孔不入的卑鄙之徒。”
　　梅致远道：“父亲，您当年知道了母亲与二弟的真正死因，您为何没杀了袁世昭？”
　　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中。父亲为了梅家放过老爷子，但他没理由饶了袁世昭。以他的脾气，即使老爷子百般阻挠也会下手的。
　　梅雪亭幽幽一叹，黯然道：“我早想杀他，袁世昭知道你祖母的丑事，他一死，会立即有人将此事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