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粗心的我，过着寂寞的生日

　　今天是我的生日，在异国他乡我迎来了自己三十周岁的生日。没有祝福，没人知道，独自一个人孤单单的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想起在家的时候，每年的今天，不管我身在何方，都会接到妈妈给我的电话。她知道，我从来没有记住过自己的生日，她会叮嘱我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让我对自己好一点；要不然，就直接做了好吃的饭菜，让我回家吃饭，再不然，会给我送上门。
　　而现在，妈妈心里肯定是惦记我的，只有她能记住我的生日。但是，今天她没有办法提醒我，妈妈的心我懂。我决定晚上下班后，给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今年我没忘了自己的生日。
　　早晨上班时，我想起口袋里有一颗糖，是昨晚上下班时，“扒拉”工作站的“笑眯眯”阿姨给我的。昨晚上，下班时，我刚筋疲力尽的走下工作台，“笑眯眯”向我招手，我以为她要关照我明天机器操作的注意事项。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我，我本不想接，但是她一直笑着看我，我接过糖，放进口袋，太累了，没心思吃。
　　于是我掏出糖，剥了放嘴巴里，顿时整个人也甜了起来。不管今天心情怎样，我都要像吃了糖一样开心。因为我知道远方的妈妈，在惦记着我，她能感应到我的心情，我的快乐与不快乐她能第一时间感应到。因为今天是三十年前，我从她身体里幸福地走出的日子。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这时，鼻子痒痒地，我打了个喷嚏。呵呵，我知道，此刻，妈妈在念叨我了呢，幸福夹着思念卷着心酸将笑容冻僵在脸上。
　　到了公司，没想到我又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大约十点钟左右。档机的七期生许红花，告诉我黄瓜的液体没有了，让我去重新接个液体管。我答应着到了配管区。（液体是通过管体从库房大缸里输送到这里，然后有根管体直接连到机器上。）我们只要将相对应的管体互相连接上就好了。
　　关键是一定要连接正确了。否则，很可能包装黄瓜的液体，连接成萝卜的液体，那样会造成不良后果。会被狠狠骂的，不光是被日本人，更可怕的是会中国同胞数落一番，或许还会被孤立很久，在这里做所有事情都必须小心谨慎。
　　墙上挂了好几根液体管，我找到那根写有日文“黄瓜”字体的管体，将原先黄瓜的空管体拔下。“噗嗤”一股液体直冲往我的脸上。完了，粗心的我忘了看开关，是否处于开或者关的状态？
　　其实，连接时必须先将开关给关了。由于压力，迫使黄瓜液体像脱了缰的野马。嘴巴里，眼睛，头发和衣服上全是黄色的咸味。我迅速将开关拧紧，慌忙四处张望，生怕我的这一丑样，被哪个长舌妇当笑话，传到日本人耳朵里。或者是周姐知道了，估计我的印象分又少了一分。
　　还好，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看到我的惨状，我偷偷跑到水龙头边洗了把脸。唉，今天粗心真是送了我一件非常大的生日礼物哦。
　　这个生日就在忙碌中度过了，好在今天下班不晚。等她们都走了，我偷偷溜进办公室，给妈妈打电话。厂里有规定，晚上是不可以打电话的。原本晚上办公室是锁门的，也就奇怪了，今天办公室却没有锁门，这真是天助我也。
　　车间灯都已经熄灭了，唯有办公室一盏灯亮着，估计是荒井下班着急了，忘了关灯、关门。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一条缝。原本胆小的我，从来不敢一个人留在车间，现在，看着空荡荡的车间，此刻反倒觉得清净了许多。
　　真的很静，毫不夸张地说，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其实我心里还是在“扑通扑通”跳。倒不是害怕什么鬼怪，而是害怕日本人来，那样我真的是犯了禁忌了。
　　后悔早上没提前到厂里给妈妈打个电话，免得她担心我。而现在也害了自己，一个人像做贼似的。
　　要是小霞在就好了，我突然很想念小霞。如果她在，她可以帮我守着门；或者，她会帮我出谋划策。而现在她回国了，正和家人谈笑风生地享受着幸福生活，我却煎熬在自己的生日里。
　　其实今天最应该感谢的是妈妈，感谢她千辛万苦将我带到这个人世间，费尽心思将我带大。供我吃，供我穿，还供我上学，给了我快乐的童年，无忧的少年，如今成就了我幸福的成年；而她的眼角的皱纹，却越来越深，我在她心中仍是那个没长大的少年。
　　黑发中泛起了银丝，但是脸上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慈祥。让不管身在何方，都是那么的眷恋。
　　我拿起电话，手微微发抖，我瞄了一眼墙角的钟。已经很晚，现在是十月了，家里应该有些微冷了吧。
　　“对不起了，老妈。打扰您休息了。”我在心里提前给妈妈道歉。
　　此刻日本时间是19：00，那北京时间就是22：00了，妈妈应该在睡梦中呢。她肯定是念叨了我一天了吧，绝对没想到，我这么晚了还会给她打电话呢。
　　果然，我的电话一接通，妈妈先是愣了几秒钟，仿佛还在睡梦中。然后听到我的声音，我便听到妈妈的爽朗的笑声：“你这丫头，今天你生日呢，祝你生日快乐。你自己没忘了吧？没办法给你打电话，所以，今天中午我在家吃的面条，算是给你过个生日吧。”
　　听着妈妈满满爱意的话语，今天白天的窘事，被我忘到脑后了。这是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妈妈最远，第一次离妈妈时间最长。一直伴在妈妈左右的我，突然地她远了十万八千里。真是让我难以适应了很久，孤单了很久，我想妈妈应该也跟我一样吧。
　　我揉揉眼角欲滴下的眼泪，捏了捏鼻子，对妈妈说：“妈，没事，我今天还真是记住了自己的生日。所以您放心，我今天很开心呢。虽然没吃到面条，但是，您帮我吃了就等于我吃了，对吧？”
　　“也对，等明年你生日，我给你好好庆祝一番，给你做好多你喜欢吃的菜。”妈妈说话的语气开始变轻了。我知道，她跟我一样压制住自己的不愉快的情绪。然后，赶紧跟妈妈简单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和妈妈通了电话，关了办公室的灯。顺手捎带上门，车间里更黑了，只有丝丝路灯昏暗的淡白的光，透过车间少有的玻璃窗，吝啬地射进来一条线。我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被车间的静，压缩着心脏，“扑通扑通”仿佛要跳出胸口。
　　恐惧袭满全身，汗毛全部竖起来，额头开始冒汗。不知道害怕什么，只是全身在抖，腿也不听使唤了。
　　“哐当”清脆的一声撞击。吓得我直往后退，站也不是，走也是。脸上刚干了的泪，又塞满眼眶。我害怕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应该高兴呢。就为了打一个电话，让自己留在车间，遭遇到了恐怖的黑夜的寂静。
　　这声音来自何处？我慌张地四处张望。不远处的大门，被风吹开了撞在墙上，爆出一声响，却吓得我魂飞魄散的。这是一个多么难忘的生日啊！孤单，悲伤，快乐却无法联系上。
　　白天的粗心，让我的这个异国生日，又有了一个忘不掉的理由。
　　说实话，从小我就不是个秀气的女孩。习惯了大大咧咧。说很多，说话不经过大脑。走路一阵风。
　　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晚上吃饭的时候，妈妈在厨房喊我，我丢了作业就往厨房里奔。走快了，脚抬低了，一个跟头，被高高的门槛，弹飞了出去。整个膝盖淤青了一块，手臂也破了好大一块皮。以至于，后来经过门槛的时候，我都要对它礼让三分。这话题还被母亲当作笑柄，笑话了我很久。直到我有了孩子，母亲才没提这件事情。许是忘了，也可能是想给我留点小小的面子。
　　年少的我，也常常听到亲戚在妈妈耳边轻叹：“这丫头投错胎了，要是男孩子肯定能干活。”我听了朝他们笑笑，我知道，他们不是在夸我，而是在变相地说我的粗枝大叶呢。
　　没办法，天生就是这么一性格，粗心大王一个咧！早上我从厕所出来，厕所门口有三双雨鞋，我看都没看，就朝我脱鞋的位置穿了双鞋就走人。在这里工作，只要进入车间就必须雨鞋和围裙，帽子，口罩将自己全部武装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两只眼睛。去厕所，只需要必须换鞋。
　　穿上鞋的时候，我觉得鞋垫好像没垫平，因为我的鞋垫很薄，没这么厚实，也没考虑是不是穿错了，就直径往车间走去。刚到车间，孔兰笑着过来了，问我鞋有没有穿错？我低头看了看觉得没错。她说是不是鞋垫厚了？我才发现好像是真的呢。
　　她将自己脚下的鞋脱了让我试试，我一穿上，才感觉到这双才是自己的，也不好意思地乐了。她说：“好在你婆婆就生一个儿子，要是个双胞胎，还真要把老公让错了呢。”呵呵，我是个反应迟钝的粗心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