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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蓝·连载】《我家的男人》(20)

作品名称:我家的男人      作者:不语      发布时间:2012-08-15 11:55:24      字数:4481

  (20)
  第二天,安振义如数把钱打给我,他对我说,公司实在没有那么多现金了,有五万元是颜如雪给他的。她已经知道我离婚的事,也知道我现在需要钱给海鹏哥处理后事,我知道安振义给她打过电话,我也会原谅安振义,他在天津没有别的朋友,只有找颜如雪了。
  肖烟嫂子的身体不能再折腾,我和王达去海南办理张海鹏大哥的后事。
  一路上我沉默不语,一点东西吃不下。王达给我买来几包鲜奶,让我喝下去,说不吃东西,你怎么办事。我强行喝下,王达碰碰我的手,说老屋坚强些。
  我想起和张海鹏大哥在内蒙小酒馆里结拜的镜头,还有我被刘京啸追杀大哥给我家中唯一的两万元钱的镜头,大哥每次给我电话,都说老屋好好干,争取早日回家。我的家没了,大哥也没了。春天风大,阳光留恋地徘徊在枝头上,刮起的尘土,把人的心压得厚厚的。飞速闪过的树木、村庄、田野和田野里的庄稼,多么像两年多前,我和大哥去内蒙跑运输的情景。南方的屋顶越来越小,我一张开眼睛,就是那片我们在一起的天空,眼里忍不住流泪。
  王达一句话不说,默默地陪着我。
  好不容易到达海南。我觉得自己也去了一趟天堂。
  去刑警大队交钱办理好手续。我和王达来到冰冻张海鹏大哥的殡仪馆。那个殡仪馆在偏离市区的一个寂静的地方。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并没有想象中的死亡和可怕。殡仪馆像一个归隐的园子,有小亭子,有池水,池子里有尖尖的荷叶。那根高高的烟筒像蛇一样堵塞着我,冷嗖嗖地。工作人员是三个中年女人,穿戴得很整洁,脖子上带着丝巾,一点不像和死人打交道的样子,脸上有恰到好处的面容。让你看不出她们是笑,还是在哭。
  大哥被她们抬出来时,模样彻底变了,一张大脸变成镰刀的形状,流血过多的缘故。他死的时候坐着,手没有伸直,她们给他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我很感谢她们构思了这个细节,活着的人为死去的人做一点事,也是为自己积德吧。不久的一天,每个人都会来到这些,都会去面见上帝。
  我几步走到大哥跟前,喊了一声:“大哥,我来晚了。”然后我跪下,抱住大哥失声痛哭。
  “大哥,我们结拜的时候,说同年同月同日死的,你为什么不守信用,早走了一步。大哥,如果黄泉路上,你觉得孤单,我就跟了你去,嫂子和张楠还有我的儿子狗蛋就没人管了。”
  王达死命地拽我,不让我搂住张海鹏,他说:“老屋,不要把眼泪滴在海鹏哥身上,西天路上,他会心事重重,让他早一天升入极乐世界吧。”
  那三个女人看我失去了理智,就强行拖开我,把大哥抬走了。
  她们告诉我尸体只能就地火化,这是政策。我已经不管他妈什么政策了,大哥死了,我也死了。我找到有关负责人,塞给他五千元钱,花两万元雇了一桑塔纳2000,把大哥运回了武汉,让嫂子和孩子见他最后一面。在中国,我就不信还有钱办不到的事情,除非得了不治之症或者像大哥一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其实,我想让大哥坐我的车回武汉,王达坚决不同意。他说:“老屋,什么事情我都依你,就这件事不行,俗话说‘冷尸不进热房’,你是做生意的,你糊涂了?你想大哥想傻了,我不能任着你的性子乱来,海鹏哥活着的时候也不希望这样。你的心到了,他在天堂会安息的。”
  大哥的尸体运回武汉后,也是不能回家的。一是像王达说的冷尸不进热房,二是大哥失血过多,肖烟嫂子和张楠看到后会伤心。在武汉殡仪馆我请美容师傅为大哥化妆,尽量化得像他活着时一样。化装师傅的技艺确实高巧,海鹏哥安静地躺在我为他准备的帝豪棺木里,像睡着了一样。大哥对我说过他喜欢皮夹克,一直没舍得买,我让王达给花一万三千三百五买了一件雅库皮衣,在我给他穿衣服时,我仿佛感到大哥的手指动了一下,我的眼泪又流出来,大哥走了,谁是与我分享孤独的人?
  海鹏大哥追悼会那天,天气阴郁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那根高烟筒里冒出的烟像血一样。殡仪馆门口的几棵紫槐,槐花随风摇动着自己的紫脑袋,一片绿中带黄的叶子颓然落下。那些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们,在那根高高的大烟筒下,像一群不知所措的蝼蚁。肖烟嫂子和张楠像两只可怜的小老鼠,她俩的腰弯着,就是哭。我发给来宾每人一朵小白花,墙上挂着大哥的遗像,还是宽宏仁爱的样子。我不敢看海鹏哥的眼睛,眼睛里似乎有很多的心事,很多未了的心愿。海鹏哥的同事和他的哥们送来三个花圈,我和嫂子、张楠、王达四个花圈,一共七个花圈。我花圈上的挽联是:“大地远隔生死,苍天灵犀神通。”
  我坚持为大哥披麻戴孝,嫂子说不应该的。我说:“嫂子,你错了。我和大哥曾经结拜为生死兄弟,患难与共。大哥给我的,相对于我给大哥的,我差的太远了。大哥走了,他未了的心事就是牵挂你们娘俩,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忧伤的音乐凄哀地响起,大哥的遗体被工作人员推了出来,他躺在我为他精心挑选的棺木里。嫂子和张楠扑上去,一声“海鹏”没有喊出声,嫂子就晕了过去,她一个同事赶紧掐她的人中。张楠紧紧搂住妈妈,哭喊着爸爸。我给每个前来吊唁的来宾作揖,哭声在大厅回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泪水。我哭喊着:“大哥,老屋,对不起你。”我嘴里念叨着这一句话,几天来压抑着的泪腺,像开闸的河水,汩汩流淌。当大哥被工作人员推去火化时,嫂子拖着棺材不松手,被工作人员强行推开。生离死别,对他们只是见惯不惊的事了。
  几十分钟的时间,大哥就变为了一把灰,变为了一缕烟,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我们把大哥安葬在万国公墓,我买了白酒还有大哥爱吃的辣鸭脖,只有我们四个人:嫂子、张楠、王达和我。嫂子不哭了,眼泪流干了。她说:“海鹏,你说走就走了,扔下我们娘俩。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楠楠。”张楠跪在父亲碑前,说:“爸爸,你突然地去了,我接受不了,一点也接受不了,我想爸爸。”孩子又哭了。
  “海鹏大哥,原想我们兄弟有相聚的一天,这段时间我还打算等张楠考上大学后,接你和嫂子去天津,我们一起创业。你俩在这里也没有亲人,我们在一起也有个照应。可是你走了,没给老屋报答你的机会。你放心吧,张楠高考后,我就来武汉接她们。我不会让嫂子和孩子受罪的。大哥,你安息吧!”
  万国公墓在一个市郊,林林总总的墓碑,有心人给墓碑圈上围墙,墙边一片谢了的大迎春,一簇簇的蝴蝶兰,小小的花瓣在这片空茫的土地上寻找着什么。墓碑的空地里是密密的小松树,一个恢弘气派的大墓碑旁竟种植了一棵樱桃树,树上密密麻麻的红果,我在想主人是谁,即使睡了,也如此超凡脱俗?
  离开万国公墓时,阳光淡下来,躲到最高的电视塔上,恶作剧式地吐着舌头,高高的塔和高高的烟筒,我思维混乱地联系着。阳光的影子却像一只跳独脚舞的野兽,从塔顶一会就跃到远远近近的大树上,小河边还有那个独自在街道上漫步的行人身上。
  张海鹏大哥“三日”圆了坟后,我和王达赶回天津。离开的时候,我告诉肖烟嫂子,张楠高考后,我来接她们。嫂子含泪点头。我摸着张楠的头说:“丫头,坚强些!孩子也含泪点头。
  回到天津,我就病倒了。挂了一周点滴,人像一个带老皮的洋葱,每剥一层,伤痕就跟着疼一次。爷爷愁云惨淡地不知道做什么给我吃,单鸡蛋就变换了好几个花样,最后,我闻到鸡蛋就吐,吐出的胆液立时冒出鸡粪的味道,他才罢休。颜如雪像一块鸡蛋膏紧紧地粘着我,一会让我喝水,一会让我吃水果,好像她稍微不殷勤我就会立即死去一样。她和爷爷是一丘之貉,爷爷让我吃鸡蛋,她让我吃鸡。药膳鸡、炖鸡、小炒鸡、白切鸡、盐焗鸡、清蒸鸡、红烧鸡,最后,眼看我要变成一只鸡了,不是闻出鸡屎味,而是要拉鸡粪了,这个女人才“良心发现”,仪态万方地说:“鸡,乃万畜之王,救人于水火之中,救老屋,非此物莫属。”她的这句话,我以鸡的思维,也没弄明白这个女人的一家之言,到底荒唐到何种地步。
  我的两个哥们不像爷爷和颜如雪这等斯文,他们玩武的。一个说:“老屋,不要矫揉造作,大老爷们的,这么点事就扛不住了。我们三个在出租屋里喝酒谈论女人的日子,你不会忘记吧?那种日子苦,但爽!家没了,建;大哥没了,还有我们。”一个说:“老屋,吴伦说过革命是身体的本钱,痛苦会使生命升华。躺的日子差不多了,又不是女人坐月子,还要一个月,明天起床我们喝酒去。男人,没酒的日子像没有女人的日子一样枯燥无味。”我不知道吴伦是谁,我知道最后一句话是王达说的,这小子做书店老板以来,肚子里的墨水是越来越多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革命是身体的本钱。有些东西还真不能较真,换一种思维,心里就亮堂起来。我开始吃爷爷的鸡蛋,吃颜如雪的小鸡,吃鸡蛋吃鸡的目的就是想做男人,想喝酒。
天空慢慢由浓白变成淡白,树木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缓缓地在城市的额头上涂抹着一个个圆圈,小鸟飞过,它便野蛮起来,夏在它张开的枝头上轻轻降落,凉爽的风吹过,所有该来的都来了,所有该发生的也在酝酿中。
张海鹏大哥的去世和妻离子散的痛苦,像一根根痢疾枝子,抽打过我之后,在我的心灵上流血、结痂、愈合。愈合了的伤口,更痛,别人无意中的提及会再此流血、再次结痂、再次愈合。伤口成了魔症,永远是个疤。
高效节能快速制浆生产线在颜如雪的帮助下,顺利走入正轨,收效很大。我的流动资金很少,处理完张大哥的后事,资金短缺三十万。在这个困难的关头,颜如雪以自己的房子作抵押,为我贷款五十万,帮我渡过了难关。清晰记得那是一个月不黑风不高的夜晚,颜如雪约我在“憩”酒吧见面,当时我的身体刚刚复原,资金的匮乏和流水线的上马让我烦躁不安。我很想喝酒,如约而去。
这个酒吧没有其他酒吧的吵闹,很安静。一曲古筝《平湖秋月》流来流去,一会,酒,流成一首夏天的诗。我很感动,颜如雪选择这个地方,带给我很多平和,心在听歌的时候,平稳下来。音乐缓缓地流淌着,飞快地在我的生命中飞舞,纷杂已经杳无踪影。我看着颜如雪,她穿一件低领V型衫,丁香色。在她低头的一刻,隐约可以看到两只mm很有弹性地坚挺着,她说话的时候,轻轻地跳动了一下,虽是轻轻地一动,却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她的美令我窒息。我拼命地喝酒来掩饰自己的窘态,她却很坦然地看着我,眼睛里跳跃着酒的火焰。
她拿出为我抵押的五十万,深情地望着我,什么也不说,就这么看着我。我接过钱,什么也没说,深情地看着她。
那晚,我把颜如雪送回她的卧室,用一辈子的力量紧紧地抱住她,然后吻她,用我一辈子的力量。我俩的心灵在昏暗的灯光下颤抖模糊,紧绷的弓弦就要断裂时,我推开紧贴着我的颜如雪,像一个逃犯再次逃离。
有人会幸灾乐祸地以为我旧病复发,阳痿了。NO。我只是拒绝冲动的爱情,我也不想假装纯洁,而是一个男人高傲的神经再次触动了我,为她,我要纯洁。
夏天的早晨,阳光干净地铺展着,每一朵花在艳阳高照的空气里越发水湄空灵,一瓣瓣清香折叠起来,碾成我的故事。风儿轻柔地奔跑着,把我的故事传递给落英缤纷的宇宙,我像一只痴情的蝴蝶,为自己预设了一场乍寒还暖的桃花缘。
离家的时候,是在夏天;回家的时候也在夏天,明天我就要陪爷爷回家了。肖烟嫂子来电告诉我张楠如愿考上山东师范大学,我会直接从老家去武汉接她们来天津。王达、安振义、颜如雪明天会去车站送我们,夏天在我的生命里,演义为一段别是经年的传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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