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消失的账本（上）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无论怎么敲门都无人应答。
　　李红只得推开门，领着杨宇和李晶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面果然空无一人，窗户却是大大开着。
　　杨宇走到窗户边，伸出头看了看外面。
　　李红怯生生地看了看杨宇和李晶。
　　“林经理……可能是出去了吧。”
　　“马上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李红拿出手机，拨打了林斌的电话，得到的结果却是无人接听。
　　杨宇问道：“你是收银员，对餐厅的销售收入应该很清楚吧？我来问你，这海鲜城一个月的平均收入是多少？”
　　“大概……五、六十万吧。”
　　“才五、六十万！你确定没搞错？”杨宇和李晶吃惊地对视了一眼。
　　李红的脸一下红了起来：“的确只有五、六十万！”
　　“收银系统里面有记录吧？我要看你们的收银记录。”
　　“对不起，我们没有收银机。”
　　杨宇再次吃了一惊：“没有收银机？那你们用什么方式收钱呢？”
　　“我们都是收现金的。”
　　李晶不禁哑然失笑：“现金？每个月这么大一笔账，你们居然收现金！你们餐厅是怎么管理的？”
　　“这……我不知道。”
　　“既然是收现金，那总该有纸质的账本吧，你别告诉我连这个也没有。”
　　“账本一直都是林经理在保管。”
　　“把抽屉打开，我们需要检查。”
　　李红走到办公桌边，打开了每一个抽屉。大多数抽屉空空如也，少数几个抽屉放的都是杂物。
　　“你们林经理的电脑呢？”
　　李红摇了摇头：“从来没见过林经理用电脑。”
　　杨宇叹了一口气：“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陶成业闭上眼睛，很想续上刚才的那个梦，他就想搞清楚，那棵树上究竟结的是什么果子，可赵长海的一个电话又让他回到了现实中。
　　“老陶，我刚刚得到消息，纪监委的人已经查到海鲜城去了。”
　　“什么？他们还真朝那个方向去了！那……林斌他……”
　　“林斌赶在纪监委的人到来前5分钟离开了，账本也全部带走了，他已经给我报了平安。”
　　陶成业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海鲜城这边的帐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宾馆那边怎么样？”
　　“袁方舟也跟我通过气儿了，他向财务部打过招呼，餐饮部的帐也要做到滴水不漏，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老陶，看来是有人盯上咱们了，大家都得注意啊！”
　　陶成业定了定神。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局势应该还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正在往市委的方向去，待会儿我见着孙秘书再探探口风。”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
　　林春华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陶成业。
　　“陶总，还是宾馆的事儿？我哥他……”
　　“你放心，你哥平安无事，已经跑出来了。”陶成业用手摸了摸下巴，“每天这东查西查的，还让不让人活了……不行，待会儿我见着孙赫，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事儿给结了！”
　　
　　不就是一个吃海鲜的地方吗？也能和贪污腐败扯上关系？孙赫实在搞不懂，一个外观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海鲜城竟然也会掀起风浪，而且还是以未批先建的形式搞起来的。
　　不过，既然连纪监委都开始过问了，那徐建辉迟早也会关注的。自己最好是赶在徐建辉开口之前了解一些来龙去脉，才不至于太被动。
　　可又该从哪儿开始查呢？孙赫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从田宏明和陶成业开始入手。
　　“我问你个事儿，百盛宾馆旁边那个海鲜自助城，你知道多少？”
　　“那个地方啊，卖海鲜的呀，听说生意挺好的。”
　　“废话！这还用你来说！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儿，那海鲜城是你装修的吗？”
　　“对啊，是我装修的。”
　　“那是谁修的呢？”
　　“陶成业啊！”
　　孙赫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你们两个，一个修一个装，究竟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
　　“当然是候元庆和袁方舟了，他们不发话，谁敢做这事儿啊？”
　　孙赫轻轻点了点头：“哦，这么回事儿……”
　　“我说表弟，那海鲜城的装修款也是我们垫付的啊，到时候你得一并帮我催一催啊……”
　　孙赫一听就不耐烦了起来：“行了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
　　孙赫挂上电话，背负着双手在原地转了几圈，正在思考该怎么向陶成业打听此事，陶成业却主动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老弟，忙不忙啊？我有点事儿要找你呀。”
　　“不忙，你在哪儿呢？”
　　“我刚到市委楼下。”
　　“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来，我也正好有事儿找你。”
　　
　　孙赫走到市委楼下的时候，陶成业也在楼下转着圈儿。
　　“找我什么事儿啊？”
　　陶成业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报告。
　　“汇报工作啊！在见徐书记之前，不得先见见你嘛！”
　　孙赫愣了一下：“工作？什么工作？”
　　“殡仪馆和陵园改扩建的工作啊，那可是徐书记当面给我下达的工作任务！你说我能不定期向他老人家汇报汇报吗？”
　　孙赫笑了笑：“这事儿归张建明分管，要汇报你也得找张建明啊，你这么直接过来，有点儿越级汇报的意思哦！”
　　“嗨，我能和那张建明见上面吗！再说了，也不是没汇报啊，报告递上去好几天了，他不批啊！”
　　“他说不批的原因了吗？”
　　“啥都没说！所以我才着急啊！老弟，你比我更清楚那张建明的办事风格，他不发话，我能怎么着？”
　　孙赫笑了笑，没说话。
　　“对了，老弟，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是这么回事儿，百盛宾馆旁边那座海鲜城，是你修的吗？”
　　“是啊，袁方舟让我修的嘛。”
　　“你知道多少这里面的情况？”
　　“多少知道一些。大概就是因为海鲜产品需求旺、销量大，袁方舟他们几个就打算在旁边新建一栋小楼，来重点突出对海鲜类产品的销售！这海鲜城就这么建起来了。”
　　孙赫皱起了眉：“可我怎么听说……这海鲜城修建的手续不完备啊。”
　　“还不是因为那张建明嘛！报告递上去了，他一看，多了一栋楼，就没动静儿了！其实，当时测算过，这海鲜城的土建成本加上装修成本才区区几百万，连灯具采购的预算都赶不上，至于嘛！”
　　“那后来呢？”
　　“后来，宾馆这边儿急着想做出点儿成绩，就让这海鲜城建起来了。”
　　孙赫还是皱着眉：“想法是好的，可这未批先建始终还是说不过去的呀。”
　　陶成业两步跨到了孙赫的身边。
　　“老弟，这事儿我是这么看的啊。首先，修建这座海鲜城，他是为公，不是为私！赚的钱可都是归宾馆的！其次，这改革创新总得有点儿冲劲儿吧，人人都固步自封，那长州还能有今天？再说了，这海鲜城如今的生意是真不错，真要让条条框框扼杀这改革创新的产物？”
　　孙赫笑了笑：“你倒挺像个改革家嘛！”
　　“我那是随便说说……老弟啊，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那我就多说两句。听说纪监委还在一个劲儿地查这事儿，不就是个修建手续不完备嘛，至于嘛！”
　　孙赫看了看陶成业：“哦，你认为呢？”
　　“你想啊，纪监委干嘛老盯着这事儿，不就是因为巡视组还在长州嘛！他们就是想挣工作表现！不弄个大案要案出来，怎么凸显他们的工作成绩？一丁点儿小事儿，偏要按着大案要案的标准来查！这么反复地折腾，迟早也会连累你啊，老弟！”
　　“哦，这话怎么说呢？”
　　“现如今什么形势啊？这会儿中央正在考虑未来华宁省的领导班子呢！翻过这个坎儿，明年长州就变天了，只要徐书记顺利地当上华宁省的省委书记，那省委办公厅主任的位置还不是你的吗！”
　　孙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陶成业接着说道：“可现在，这纪监委连着巡视组这么反复地折腾，中央会怎么看？中央会认为徐书记对长州的管理不到位啊！如果中央选择了另外的人来当这省委书记，你的位置不也跟着黄了吗？”
　　孙赫勉强地笑了笑：“想这么多干嘛，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对对对！这哪是我们能决定的……那就说咱们的事儿。老弟，我今天还带了一样东西过来。”
　　陶成业摸出两把钥匙，放在《报告》的封面上，一同递给了孙赫。
　　孙赫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房子的钥匙啊！你忘了？”
　　“老陶，这……”
　　“这可是你人生的大事儿，不能再拖了！抽个时间去看看房子，最好啊，把段风丽也叫上，你懂的！”
　　孙赫犹豫了起来：“这……”
　　陶成业往后退了几步。
　　“老弟，你先忙，我那工作报告你看什么时间合适，就帮我递上去，我就先走了啊。”
　　陶成业笑着挥了挥手，走开了。
　　
　　沈永捷手握拳头，“咚”的一声擂在桌面上。
　　“终究还是让他跑了！”
　　杨宇说道：“我们查问过餐厅的收银员和服务员，也对比、计算过相应的时间差，林斌应该就是在我们达到餐厅前几分钟才匆忙逃离的。”
　　段风丽苦笑了一下：“连人带账本一起消失，太能说明问题了！”
　　谭远牧的表情也是异常地严肃。
　　“关键时刻，还有内部人士通风报信，百盛宾馆的问题是越来越严重了！”
　　曹云坤说道：“他们既然说海鲜城是宾馆餐饮部的一部分，那这个林斌应该也算是宾馆的员工，你们完全可以向宾馆要人呐。”
　　李晶说道：“我们去问过宾馆，这个林斌是外聘的员工，宾馆关于他的资料并不多，只知道他是长州本地人，年龄35岁，因为以前做过餐厅的管理工作，所以才聘请他担任了海鲜城的大堂经理。林斌留下的居住地址，经我们查证，也早就拆掉了。”
　　沈永捷问道：“对于现金收银的方式，曾丽敏怎么解释？”
　　杨宇说道：“还是用的宾馆试营业这个说法，所以在海鲜城里面没有安装收银机和收银系统，在宾馆整体转入正式营业之后，才会配备收银机。”
　　李晶说道：“而且，整个海鲜城里面连一台电脑都没有，没留下任何电子文档可以查阅。”
　　曹云坤摇了摇头：“每一个环节都做得滴水不漏啊，对外界可能会产生的质疑和查询都做好了防范工作！”
　　谭远牧问道：“我们现在能够证明，这座海鲜城是独立于宾馆之外的一个产物了吗？”
　　沈永捷沉吟着摇了摇头。
　　“恐怕还不能。那个收银员不是说了吗，海鲜城每月的营业额有五六十万，如果他们做得够细的话，这五六十万在餐饮部的总账里面应该是有所体现的，不然一查就穿帮了。”
　　杨宇说道：“我们回来之后仔细看过餐饮部的账务，每个月的确有五六十万的资金进入，很显然，这笔资金就是用来掩饰海鲜城和宾馆的真实关系的。”
　　李晶说道：“除非我们能够查实，海鲜城每个月的实际营业额，远高于宾馆餐饮部的营业总额；再加上林斌的供述，这样才能坐实海鲜城和宾馆是两个独立的实体。”
　　段风丽叹了一口气：“这个林斌不仅负责海鲜城的日常管理，而且还管钱、管帐，完全就是仅次于幕后老板的二号人物，让他跑掉真是太可惜了！”
　　沈永捷说道：“不要紧，人走了餐厅还在，我就不信，他们会把这海鲜城给关闭了！而且，鉴于林斌这个人的重要性，海鲜城一直空缺这么一个重要的管理角色也是不行的，他们一定会寻找另外一个人来顶替林斌的位置。”
　　谭远牧问道：“那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既然坚持海鲜城就是宾馆的一部分，那从宾馆的内部寻找一个最信任的人，来代替林斌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他们会选择谁来坐上这个位置，这将为我们下一步的调查行动指明方向！”
　　
　　黄燕玲拿着笔，在纸上不停地划来划去，似乎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这张纸和这支笔上。
　　“这一天又过去了，好无聊啊！”
　　黄晓雯的眼睛仍然盯着电脑。
　　“那你觉得要怎么样才算有聊呢？”
　　“最起码得出去走一走、跳一跳才行吧，整天坐在前台里面算什么嘛！闷都闷死了！”
　　黄晓雯看了一眼黄燕玲：“你是不是想跟春华一样，整天跟着陶总东奔西跑的？我可不想，累也累死了！”
　　“也不知道丽芳姐怎么想的，她走了，就把我们两个甩在这儿，这比店里面还闷呢！”
　　“那你怎么不跟着丽芳姐回深圳呀？”
　　黄燕玲把笔一扔。
　　“我才不想待在厂里面！”
　　黄晓雯停止了操作电脑。
　　“那你究竟想干什么呀？”
　　“我觉得……就像以前那样，去见客户，和他们喝酒聊天就挺好的呀！”
　　黄晓雯叫了起来。
　　“啊？你还想去喝酒！以前宾馆装修的时候，咱们可没少喝酒！什么袁总、候局，我看都看烦了，你还想看见他们呀？”
　　黄燕玲笑了起来：“哈哈！我觉得挺好玩儿的呀，总比坐在这儿要强！”
　　
　　整套房屋通风明亮，大气宽敞。
　　孙赫反反复复地巡视着，看完了屋里的每一个房间和每一个角落。
　　他忽然感到有些遗憾，真应该把段风丽带在身边，让她也来感受一下这套跃层房的大气和华丽。
　　孙赫走上了阳台，沐浴着阳光，极目眺望四方，下面奔腾流淌着的江水就像在吟唱一曲曲的祝福和颂歌。
　　孙赫决定，这套房自己要定了，他要让段风丽知道，自己比那个沈永捷更有实力、更有能力、更有魅力！自己比沈永捷更配拥有这个美丽的女人！
　　当然，仅凭自己的财力是不足以支撑这套房屋的，不过，这一点似乎并不成其为一个问题，因为陶成业肯定会为自己妥善处理好这一切的。
　　孙赫转过身，缓缓地走回客厅，面带喜悦地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