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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昏昏然失足千古恨

作品名称:大地回音(第一部)      作者:秋粮      发布时间:2020-07-24 10:55:52      字数:3930

  那碗香喷喷赏心入目的兔肉端到炕上,瞬间给这个小小的空间溢满了温馨感和通畅的舒适感,丝丝香气钻鼻,刺激着两人的味觉。
  大猴子夹起一块肉又放下,感到美中不足的是缺酒。于是他咂么咂么嘴嬉笑着问二红:“家里有酒吗?”
  “有。不能喝。”二红断然回绝。
  那是那年村里来了个下乡干部,派饭到了她家,那时候买下的酒。当时那干部欠口福,正犯毛病,皮肤过敏痒痒,医生告他不能喝酒,喝了更痒痒。他没敢喝。后来就忘了这瓶酒放在什么地方了。今年夏天雨季的时候,因房子多年失修漏雨,雨水灌进了堂屋靠墙的那个小泥坛,挪动那个雨水泡裂的泥坛时才发现原来酒在这里放着。
  大猴子一听有酒,撩动味觉的馋劲儿直通脑门就上来了,他缩脖弯腰浑身稀松,腆着脸乞求说:“哎呀——二红呀,你就把它拿出来吧,这么好的肉没酒的话吃了多可惜。”
  二红直截了当地拒绝说:“不行。我怕你喝醉了,醉了你不走我怎么办?”
  大猴子现出一脸求饶似的委屈,说:“哎呀你放心,在这村里你啥时候见我出过酒疯?没出息的男人才仗酒劲儿胡作非为。在咱这圪遛村多少年了,老哥啥时候为难过你?这点面子总得给吧?”
  这时候二红,轰然间想到了爱人小牛出事那年。亡人入土如奔金,自家人全都陷入了万分悲痛的绝境,人都快瘫了;好多紧要做的事拿不住心劲儿,拢不住脑子,腿都是软的,悲伤的阴云笼罩了整个儿家庭。多亏人家大猴子,急着跑前跑后,想着这个那个帮着料理,大事小事事事操心,还跟村干部大吵大闹要了一百斤麦子作为补偿。其他打墓子、联系吹鼓手、邀来做饭的、购置丧葬用品等等杂物事人家都上手,令人感动得眼窝发热。一场压抑人心的悲伤过后,总算让可怜的小牛安息了。
  想到这儿二红心软了,自觉欠礼了,报恩感激的冲动心理强了。常言道,知恩不报非君子,忘恩负义是小人。人家那会儿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这会儿喝口酒也应该呀;纵然此时此刻一个人面对他,但不让喝说不过去。想到这儿,她下了炕到堂屋拿进来那瓶酒,把泥土擦了擦,又拿来一只碗,“咚咚咚咚咚”,给大猴子倒上。
  大猴子吃着肉喝着酒,酒肉落肚肠,话从腹中来;肉越吃越有味,酒越喝话越多,竟然使出老虎戴念珠__假充慈善这一套:“二红呀,你别看老哥在这村里顶了个坏人的名,好像是猫头鹰打鸣儿,臭名在外;其实猫头鹰是捉老鼠的。老哥是长着一颗真正善人的心呐,我侠肝义胆,扶弱帮穷,年轻那时候我是干了点不该干的事,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会儿我变了,我最不能见娃娃女人受罪。你家小牛在咱圪遛村那是数得上的好后生,那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后生,论哪头都是个人才,可这事偏偏摊在你的头上。唉……”
  死亡,石沉大海的死亡,对死者来说只是结束了一切,压倒的是活着的亲人,是种绝望的,肝肠寸断的痛苦。
  二红一想到自己的小牛就疼,那不是一般的疼,是钻心得疼,不觉眼泪就流到嘴边。她痛惜小牛福浅命薄,刚开始步入幸福人生便做了短命鬼;也伤心可怜自己命运不佳,灾难重重。这老天爷咋就不开眼偏把灾祸降到了我俩头上了呢?想到这儿她心潮涌动,悲情难抑。但她更不愿意让地下有知的小牛看到自己的凄楚悲切。一股豪勇之气涌上心头,也拿来一只碗倒下酒,爽爽快快地说:“来,大哥,不说别的,我替小牛谢谢你,我不忘你帮我家的忙。”
  一说到这个家字,二红一下子泪如泉涌决堤而泻;自己这哪是什么家呀,家是温馨的港湾,是被幸福拥裹着的温柔,是雪地里的火炭;自己眼前的这个家,是淹到脖子上的水;要男人要孩子什么都没有,形影相吊茕茕孑立孤独无助。单身撑在这凄清冷寂的院子里孑然一身,熬日子想找个合适的对象,谁知道铁树开花是知何年何月。
  一个正当年的女人单挑独过硬撑着,这闷人烦人的青灯古佛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二红噙着酸痛的泪水端起酒碗,“咕咚”,喝了一大口满是苦涩人生的烈性酒。这一口下肚反应明显,立刻感到嗓子眼儿火辣辣得烫,脑子里嗡地一下,似一团烟雾迅疾扩散,将痛苦和眩晕浑然一体弥散开来。
  大猴子一看二红喝了一大口,他似是怜悯十足、义气十足地端起酒碗也喝了一大口,且悲情仗义地说:“二红,老哥知道你心里苦,你太苦了!可也帮不上你忙呀,我有劲儿使不上呀。咱这村里爱操闲心的人多,都他妈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旦有个什么说三道四添油加醋传闲话的,那就害了你。虽然我喜欢你,那我就对不住你了。”
  二红听着这些掏心窝子的实话,真真切切的表白,不自觉有某种情愫在灵魂深处发酵,刚才喝下那一大口酒,这会儿开始在肚子里发挥酒精的威力,热乎乎得蠕蠕涌动、晕动,明显感觉鬓角上的血管“哏哏哏”跳动的速度在加快。刚开始谨防大猴子的心理在渐渐放松,一种酸甜苦辣五味杂存的复杂心理在脑际乱无章序萦绕作痛。她慵懒地夹起一大块兔子肉递给大猴子,不失苦情地告诫说:“大哥,你吃肉。今天你把肉吃好,把酒喝好,完后回你家。”
  大猴子一看二红递来肉,心里那个痛快劲儿就甭提了。都顾不得用筷子用碗接,直接抓拿在手里塞进嘴巴,连撕带咬下去一大半,把憋在嘴里的肉歪着脑袋倒嚼,还没等咽下去又端起了酒碗,说话似牙疼般的:“来,二红,你少喝点。老哥想尽一切办法给你介绍个好对象。你再不能过这样的苦日子了!”说罢他大张嘴巴猛喝了一口。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大猴子的暖心话又说到了二红满腹苦水的心尖儿上。像是疏通了淤塞的小渠,浑浊杂物随水涌流而晃动起来。她端起酒碗抿了一些,又拿起瓶子给大猴子倒上,说:“大哥,我啥时候活得熬出了头,绝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
  大猴子“啪”一拍大腿,咬着下嘴唇翻起了白眼,说:“我这人活一辈子,要的就是别人这句话。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好过,这就够了!”
  随着酒精的发作和伤心往事在心里翻搅,二红对大猴子曾给过自己在绝望中的帮助又浮泛出来。她直盯盯看着大猴子,感动之情难以言表。由于酒精和精神作用,身子和脑袋晃悠起来,所有的正常意识偏离了一个层面。
  大猴子给二红野兔子,本意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夜猫子进屋——来者不善;光棍儿给寡妇挑水——自有他的想法。别看他此时看上去酒气撞红了脸,满是豪侠之气,但他那敏感的神经,立刻意识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就在眼前。他放下酒碗挪身到了二红近前。
  二红,由于长时间缺乏情感养分,自己的身体“强拉硬拽”背叛了一向恪守妇道的圣洁灵魂的自己,一任放纵只顾眼前。她飘忽的目光见大猴子凑到近前,只觉着像是被磁铁在吸附自己这片薄薄的铁片,似乎整个儿屋子里弥散出一种奇异的令人迷醉的氛围在鼓荡在激越,那种从未出现过的心潮激荡,魂韵怡然的朦胧感,比酒精作用还强烈的轰然感袭晕了她,那汹涌澎湃诡谲迷离的魔力使她侧身向大猴子倒去。
  大猴子闪电般伸出胳膊揽住二红,那张娇美的久已令他渴盼迷醉的脸近在眼前,鼻息拂面,瞬间他低下脑袋像鸡吃米似地那个亲呀亲,两只贼大的眼球向外鼓涨,只觉得被一股女人特有的织成气浪的网给麻酥酥的网住了,继而又似一种奇异的溶液浸入他的肌体向神经末梢迅速扩散。
  二红也同样感到自己浑身的肌体在地轻颤,大脑里所有的正常意识全都变成了被强风吹散的流云,天地万物浑然一体了。
  大猴子周身的每个细胞都向外滋生着掠夺性的激情,酷似墙倒屋塌了,几近昏厥……
  今晚上二红从姚文国家流着悔恨的泪回到自己家,她感觉自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逃回来的。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呢,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本来是个神鬼不知的悄悄事,偏偏把脉就能把出来?
  二红是个一点医学常识没有的人。当时听姚文国说她怀孕了,第一反应是姚文国在胡说。昨天晚上刚发生的事,怎么会今天晚上就能知道怀孕了呢?她以前从没听人这样说过,轰然间认为他是胡说,所以她拿起笤帚就狠狠地摔了姚文国一把。这一笤帚摔下去,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安了,底虚了;天呐!自己昨晚上确实有过能怀孕的行为呀,而姚文国的确是医生,医生把脉的那几个指头那就是西医的检测仪器呀。当时姚文国被摔了之后那稳稳当当胸有成竹的样子,令她感到自己包装自己的那层“外衣”像薄如蝉翼般的纸了。从迷蒙的境地灵醒过来低头不语,满脸满眼都是羞愧赧颜。
  为了避开姚文国那看似平淡,实则犀利,刺得她脸皮生疼的目光,她得立刻离开这个如同掉进圪针窝一样的地方。
  回到家,她心里所有的自责、自悔全都化作凄苦的泪水汩汩流出。之后她软绵绵坐在炕上,努力平静那颗起伏不定左冲右撞灰败而羞燥的心。一阵长吁短叹之后她后悔了,咬牙切齿地后悔了。悔不该,昨天下午鬼使神差,想起去割那些要命的玉米秸秆;悔不该接下大猴子给她的那只令人羞辱的恶魔一样的野兔子;悔不该明知是大猴子夜晚拍门,而给他拉开了门闩引狼入室;悔不该嘴馋,当天晚上就炖上了那只定时炸弹一样的野兔子;悔不该给大猴子拿出了第二颗定时炸弹一样的酒,三口两口喝晕了头,喝出了糊涂;悔不该当年嫁到了这个破烂圪遛村,开山放炮死了男人;悔不该昨天晚上鬼拍了脑门儿,猪油蒙了心,浆糊抹了眼,做下这不为人耻的糊涂事!她开始恨自己,憎恶自己,我怎么长了这么一身贱肉呢?我堂堂正正的二红怎么就做下这种遭人耻笑的羞耻行为?为什么自己那么不争气,能把自己的大脑搅得天昏地暗不管不顾冲向那潭万人不耻的死水呢?
  这时候二红越来越感到脏水漫过了胸膛,正缓缓攀升,这惊雷震昏了头脑,这迷雾看不透眼前。突然她压低声音足力发泄了一声:“哎呀——!”又伏倒在被垛上无声地抽泣。
  当她渐渐从混沌的重压之下回到现实后,抬头看到了放在柜顶上,昨晚上没有吃完的那半小盆兔肉和足剩有二两酒的瓶子。恨!她觉着那酒和肉都是害她无法见人的毒药,是剥光她脸皮的一把利刃,是耻辱柱上的一颗钉子,是活生生的物证在对她狰狞耻笑!
  她忽地站起身走过去,端起那盆肉倒进了灶坑,又拿起那瓶剩下的酒揭开盖儿,“咚咚咚咚咚”,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啪”地一声把瓶子摔砸在地上,翻转身上了炕,拉开被子蒙上头。本来她晚上就没吃饭,枕头却哭湿了一半。沉沉地昏昏然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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