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牛嫩草之后的遐思

　　亿万富翁牛犇彻夜未眠。
　　他那不停翻烧饼的动作害得小情妇龙丹娣几次被弄醒。“要不要再来一次？”丹娣温柔地问。
　　“来个屁！”牛犇心想：“你个骚婊子，把老牛当成30岁的小伙子了，要不是那两丸金御阳，我一次也来不了，还能让你叫床！”想到这里，老牛突然感到一丝歉意，嘴里却气哼哼地说。“心中有事，来十回也睡不着。”“那我就睡了啊”龙丹娣说着又把老牛的家伙捏了一下。
　　“睡你的吧！”龙丹娣意犹未尽，牛犇的思想却早已转移了。
　　“老牛哇，”县委书记龚南仁高跷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桌前的转椅上，左手夹着中华牌香烟，任燃起的烟雾袅袅上升。他虽然是对牛犇说话，但却眯起双眼瞅着天花板，好像那天花板上有他的谈话稿。
　　“今天叫你来是想再跟你谈谈我县经济转型的问题。咱们泰宝县，咹——”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龚南仁故意将后音向上挑了一下，“这个，啊，”县委书记把这个“啊”字讲成了第一声，足以表现出他，作为一个地方行政最高长官的足够的自信。接着，他加重了语气，并放缓了语速，“这几年，我们的财政收入由10年前的6800万增加到今天的10个亿。”县委书记依然瞅着天花板，故意把话音一顿，“这是什么概念呢？啊——我们的工矿企业发展，咹——”
　　说到这里，龚南仁突然把话锋一转“但是，”书记很难得地看了一眼牛犇，“矿产资源是有限的，不能再生的。而我们绿色的、自然的旅游资源却是无限的、可以再生的。因此县委常委专门开会研究，要你们这几个先富起来的农民企业家由矿业向旅游转型。”
　　说到这里，龚南仁使经抽了一口中华烟。香烟的过滤嘴从嘴角抽出的时候，一缕烟子跑了出来，他急忙伸出舌尖熟练的把这缕烟子逮了回去。这个动作使牛犇想起了他副业队时的伙伴。为了充分利用廉价香烟的效益，常常用这种动作抽烟。莫非龚书记也是副业队出身——牛犇不恭敬地想。这时的牛犇不由自主地端详起了这位掌握着泰宝县生杀大权的土皇上：
　　额头还算宽阔，似乎饱满的天庭证明着他曾承受了龚家祖上的福荫。但尖削的下巴又似乎在告诉人们，狭窄的地格并不会给他的晚年带来多少福分。淡淡的、竖不竖横不横的眉毛，配上那双不正眼看人的杏仁眼，总使人想起“贼眉鼠眼”这个不阳光的词。如果说眉眼还没有把这个词诠释透彻的话，你看到那张嘴巴，就会佩服老祖宗造词的功力——那是一张略显撅起的嘴巴，因为嘴巴不撅实在包不住那两颗向外张着的两颗门牙——试想，这与鼠嘴何其相似。一颗悬胆鼻倒是符合相士所描述的贵人之相，但那两条法令纹直入口中就不是什么好兆了。莫非咱们这位权倾泰宝的县委书记晚年还会挨饿不成？
　　在牛犇详细端详龚南仁的时候，龚书记的讲话并没有停止，只是牛犇实在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牛犇突然觉得有一种大不敬的愧疚感。为了驱赶这种不恭敬的想法，牛犇赶紧正眼注视着书记。也许是要往烟缸里磕烟灰的原因吧，只见龚南仁放下了二郎腿，往前欠了欠身子，把烟灰磕在黄蜡石雕就的烟缸里。“记得在这个问题上咱们交换过意见。”龚南仁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想叫你带个头，再说你在泰宝县也能排到前几名。”看牛犇想辩解，龚南仁摆摆手阻止，“你不要辩解，我想再次申明两点：第一，泰宝县这几年出的几家富户都是依靠党的政策和国家的资源发家的，有的还是钻税收的空子积累了资本。我不管你们现在一个人能敌一个县财政，还是敌两个、三个县财政，如果你们不配合我的工作，叫我向上级交不了差，我出一个文件，还能叫你回到解放前，你信不？第二，咱们个人之间的关系......”
　　老牛记得，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头蒙的一下，再也没有听到龚南仁后来又说了什么。龚南仁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牛犇的思绪却飞到了几年前。
　　泰宝县地处伏牛山的腹地，人均耕地只有4分，在以农业为主的时代是个名符其实的贫困县。但是这里却有着十分丰富的矿产资源，尤以稀有金属钨钼最为丰富，据说占全国总储量的20%以上。虽然泰宝现在还是贫困县，但谁都知道，这是县里对上级的一项策略。
　　那是在改革开放不久，牛犇听说县里又要整顿矿山。
　　在泰宝县，老牛有一个绰号——“土行孙”。这是因为他到处打洞找矿。“正是泰宝县的土行孙们不惜血本的“探矿”举动，才使县官大老爷们知道了泰宝县的地盘上那里有宝。但他们可不顾我们这些土行孙们个个都背着天大的饥荒。”想到这里，牛犇心里愤愤不平。听说这次矿山整顿与往日的整顿不同。过去整顿过后，只要交了钱，就可以继续干。但这次不行——县里要把矿产资源全部收回，然后集中到几家有实力的人的手中。同时，对现在遍地选场的局面也要整顿。砍掉一大批，保留一小批。要让选场与矿山配套。这样一来，如果挤不到县里选定的那几个人中，那就没有机会翻身了。用王法的话说就是：千方百计，东挪西借，背水一战，必须拿下主帅。
　　王法是牛犇的姑表弟，是当时牛氏团队里学历最高的——初中肄业。虽然这个学历实在算不得高，但王法特爱看书。几十年看下来，就是他的实际学历早已经达到了中专的水平。他最爱看的是《三国演义》。三句话不离三国名句，人称“赛诸葛”、“黑高参”。
　　赛诸葛王法中等个头，五十四五岁的年纪，头发基本都白完了，古铜色的脸膛显露出饱经风霜的时代沧桑。虽然没有多深的文化，而那不拘言笑的性格和脸上常常挂着的神秘的表情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多年合作的考验，使牛犇对他有着无条件的信任感。所以一遇重大的事件，牛犇首先要商量的人就是他的这位年龄差不了多少的表弟。这次也不例外，牛犇先找王法商量。王法说，这可是件大事，我们一定要重视。牛犇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就建议召开董事会扩大会议。
　　王法说，会是要开的，但会前要好好准备一下。“怎么准备？准备什么？”王法放低声音如此这般的讲了一通，直把牛奔说得频频点头。
　　会议按照王法策划的进行。与通常的会议一样，还是由赛诸葛先发言：“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圣人治国，有一乱必有一治。咱们泰宝县的矿山形势也是如此。自改革开放开始乱到现在，已经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了。你看现在的矿山，谁都能去挖，就像他妈窑子铺——有钱就叫你打洞，管他怀孕不怀孕。”说到这里，会场发出一阵笑声，笑声里还夹杂着一句不屑的话“档次太低”——王法听出来那是牛犇大公子牛如犊，乳名叫牛蛋的说的。
　　牛如犊，牛犇的大公子，这位大爷的性格有点像阿斗刘婵。自己基本没有主见。还喜欢挑剔别人，他的口头禅就是“档次太低”。凡是叫他负责的事情，他都不会给你拿主意，等到你干成了，他就一句话：档次太低。所以老牛家创业一代的人没有一个与牛如犊合得来的。因此，王法也就不在乎他，连他的老头大也向来不会把他的话当做一回事。
　　“别笑！”王法打断大家的笑声严肃地说。
　　“话粗理不粗”牛犇点着头说，“不要打岔，叫法娃继续说”。
　　“就是么”赛诸葛继续发言：“一听说那里有矿，一窝蜂往那里挤，洞挨洞，洞摞洞。不说你能不能挖出矿来，安全就难以保障。矿山上乱成了一锅粥，选场也到处乱建，这种局面要是还不改变，谁也赚不着钱。县里这样一弄，无疑是一次资源的再分配，什么整顿矿山，就是资源私有化，就像古时候的跑马圈地，谁占得多谁就是贵族，谁就世世代代吃喝不愁。”王法说话有个特点：说到高兴处，两嘴角冒沫，唾沫星子能喷到两米以外。两手还喜欢在胸前比着手势。说到激动处还会站起来。
　　大概是该发表重要观点的时候了，王法打着手势站了起来。坐在他对面的财务科长龙丹娣为了躲避他的唾沫星子赶紧向一边靠了靠。紧紧靠在牛犇的二公子牛如鸣的身上。牛如鸣厌恶地站起来，干脆把座位全让给了她，自己走到靠墙角的位子坐了下来。
　　牛犇看到了这一幕，心说：这娘们，矛盾迟早是要公开化的。娃儿们不愿意我这老头子跟这娘们来往，可那么一对大奶子太吸引人啦，他老妈那个猫头鹰有么？是王法的高音打断了牛犇的遐想：“咱们把骨头搓成扣也要凑够100万，拿下龚南仁！”赛诸葛突然压低声音：
　　“你们知道么？咱牛总也是在星宿的人。你们还别不信，你知道咱牛总的名字是谁起的吗？水镜先生。这可不是三国上那个给刘备介绍伏龙、凤雏的那个水镜先生。给咱牛总起名的这个这个水镜先生是解放初期泰宝县的隐者，据说他是袁天纲的后代。袁天纲知道么？那可是比诸葛亮不在下的人物。能预知前500年、中500年、后500年朝代更迭、吉凶祸福的推背图就是他弄的。这水镜先生既是他的后代，便有他的传家秘籍。这叫什么？这叫门里出身。什么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周易术数，占星风水、无不通晓。”说到这里，赛诸葛看一看牛犇，牛犇一脸迷茫。便重新做回他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