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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3)

作品名称:曙光初绽      作者:孙兴盛      发布时间:2020-07-23 17:13:51      字数:6157

  走出草坪,约行一里多路,一行人拐进一条山沟。先是沿着溪水走了一程,接着就走到靠阳坡的砭路上。
  山沟越来越窄,溪水也夹得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瘦线。山变得越来越陡峭,土山少了,石山多了。峥嵘的石岩缝儿常有碗口粗的弯弯松树,向外面伸出枝杈,像伸手招呼进山的客人一样,迎接着过往行人。
  树林变得稠密起来,山坡上除长年不落叶的松树外,全裸露出了光秃秃的枝杈。山雀在林子里穿梭,雄鹰在空中翱翔;山鹿听见有人的声息,敏捷地跳下石岩,躲进灌木丛里边;小黄羊三三两两地扑到突兀的石岩上边,胆怯地仄着头,朝过路人窥探。要是在往常,吃惯了野味的土匪们,早就向这些野物发起了攻击。然而,今天他们却默默地在山路上走着,谁也不看这些野物一眼,任它们飞翔,任他们跳跃……
  滑竿在铺满麻石的砭路上晃荡着。坡陡,路窄,脚夫们每走一步都得小心。
  要翻山了。脚夫们不约而同地咳嗽了一声,精神顿时振作起来。
  此时的山路更崎岖,更峻险,脚夫们没法看清前头的路径,又是一阵唏嘘。
  为了前后照应,脚夫们不由自主地唱起路歌来。
  前边的道路曲折,后面的脚夫被滑竿遮住了视线,前边的就报道:“大路不端——”后边的知道了,马上答道:“随弯就弯!”
  转过一个山弯,前边道路十分狭窄,而且有半个路面滑坡,前边的脚夫就提醒后边的脚夫当心。唱道:“前边紧——”后边的脚夫听到后,马上小心异异地踩稳了脚步,答道:“当中稳。”
  坐在滑竿里的邓老板,立即把心提在口里,下意识地握紧了滑竿的扶手。
  前面忽然来了一个挑着干柴的樵夫,路得双方让着走,前边的脚夫唱道:“大路朝天——”后边的脚夫马上知道前路有人过来了,就把滑竿向山崖边靠了一下,答道:“各走一边。”
  临攀上山梁的时候,藤蔓缭绕,荆条盘道,路面上常有五味子和带刺的枝蔓挡住去路,前边的脚夫就提醒后边:“拦路一条蛇——”后边的脚夫明白,不一定有蛇,但前路确实布满了荆棘,于是就唱道:“踩上了不得!”
  攀上山梁,梢林稀了,树木矮子,阳光也撒满了山路,一片草坡迎面扑来。脚夫们当即心情松弛下来。前边的脚夫报道:“洋洋坡——”后边答道:“慢慢梭。”于是,缓慢地晃悠起来。
  走下山坡,又要过一条山溪,前边的脚夫唱道:“前边有座桥,小心慢慢摇。”后边的脚夫当即答道:“桥面窄或宽,你要慢慢颠。”于是,两人互相配合,一上一下度过了半个树干搭成的便桥。
  过了小溪,走到沟下边,忽然闪出一座茅屋来。一个穿着红大袄的中年女人从河滩里提着菜篮儿过来了,前边的脚夫看到后,立即开玩笑地唱道:“前边一朵野花鲜”,后边的脚夫气喘吁吁地叹道:“老子没得功夫看。”
  脚夫们虽然衣衫褴褛,赤裸双肩,脚蹬麻耳草鞋,一股穷酸相,但他们的《路歌》唱得很好。歌词丰富,并不重复,喊声响亮,韵长味久,在山谷久久回荡,给行路人带来了无限乐趣。
  黄占山一伙土匪,听到这些《路歌》,也都觉得挺新鲜,一路上不再唧唧嘈嘈。
  沿着山沟走了一程,道路平坦了,路面也宽敞了,黄占山让脚夫把滑竿放下来,从腰里掏出两枚光洋,在一人手里放了一个,说:“劳驾你们了。往前去的路,好走得很,再也不用麻烦你们二位,请照原路回去吧。”
  俩脚夫接了光洋,喜滋滋地揣进怀里,把邓世才从滑竿里抱下来,放在石子大路上。
  邓世才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长时间以来站在杂货店的铺柜台后面享清福,哪受过这种颠簸!上山架岭,下沟过河,一路颠沛,受尽风寒;如今一停下来,两腿自然打颤颤,站立不稳,要不是脚夫搀扶,早已瘫卧在地上。
  支走了脚夫,黄占山一抬眼,说:“来,弟兄们,把邓老板给我背到山上去。”
  于是,二十多名喽啰轮换着背邓世才,每人一里路,嘻嘻哈哈,如跑如飞。黄占山跟在喽啰们后边手里提了盒子枪,气喘吁吁地追赶着。
  过了两个村庄,来到玉皇顶下边。黄占山把蒙在邓世才眼睛前边的黑帕子又向紧里绑了一些。黄占山说:“邓老板,再委屈你半个时辰,就到我们的山寨了。”
  邓世才的眼睛包在黑帕子里边,已经多半天了,昏黑不清。他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更不知道来在什么地方,嘴里虽然“哼哼”地答应着,心里却连连叫苦。他清里清白知道,此次上山,凶多吉少!
  喽啰们将他背进玉皇殿,绕了个弯,来到供奉玉皇大帝的后殿里,这才从背上放下来。黄占山撤去邓世才头上的黑帕子,让他瞅瞅这是什么地方。
  卸了黑帕子的邓世才,忽然见到了阳光,虽然大殿里光线并不怎么耀眼,但他一时还是适应不了。他用双手揉了揉干涩的眼珠,这才发现来到了一座古庙里。眼前已经颓废得斑斑驳驳的泥塑神像,神像前边飘飘袅袅的香烟,还有那闪耀着橙红色光焰的红蜡烛……这一切,表明是一座古庙无疑。但究竟是哪一座古庙,这古庙又在哪一座山上,他无从知道。可以说,一生忙于经营杂货店的邓世才,自从娘肚里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没有到过这里。一不善于旅游观光,二不吃斋信佛,他来这儿干什么呢!
  黄占山大手一摆,告诉身边一名小喽啰,火速去厨房给邓老板弄一桌饭菜来。当那名小喽啰刚刚转出大殿,黄占山又喊住他:“野猪肉,野狼肉,黄羊肉,黄鹿肉,满上!山寨里酿的野果子酒,给邓老板也抬来一桶儿。”
  黄占山又着人把压寨夫人柳小凤唤来。过了一锅烟的工夫,柳小凤穿戴一新,出现在大殿门口。黄占山指着柳小凤,向邓世才说:“她是我的压寨夫人——柳小凤。”
  邓世才忙点头说:“夫人好!”
  柳小凤一扭身,进了大殿,朝邓世才一拜:“邓老板一路辛苦!”
  刚说毕,小喽啰把酒菜端上来了,七碟子八碗,堆满了供桌。黄占山伸手做出邀请:“邓老板,山寨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你老人家,黄虎略备野味,让邓老板尝尝鲜,全当为老人家初次来山寨接风压惊……”
  邓世才眨巴眨巴眼睛,哀兮兮地说:“大王,这……这不妥吧,我……无功不受禄……吃你这顿饭,我简直过意不去;再说,你的酒席又这么丰盛,叫我该怎样报答你呢?”
  黄占山拉长腔调说:“唉——看你把话说到哪儿去了!我当初在青羊街混饭吃的时候,咱们还是老邻居哩,哪一天不碰三回面!如今已三四个月不见面了,猛乍一见,怪亲切的,我能不热情地招呼你吗?再说,你老人家也是第一次来咱山寨,我能冷淡了你吗?”
  不容分说,几个小喽啰连掀带推,把邓世才拥到摆放酒菜的供桌旁。黄占山干脆扑上去,一抱,把邓世才抱到供桌上首的藤椅里边。
  “开席!”
  分队队长吼一声,大殿内外响起无数回音。
  柳小凤给邓世才面前的黑土碗里斟满了果子酒,给黄占山也斟了一碗,喽啰们忙也盛了。黄占山站起来,端起酒碗,望着邓世才:“弟兄们,为邓老板来我们山寨,干杯!”
  “邓老板光临山寨,为山寨增辉不少!”
  “邓老板一路风尘,辛苦辛苦!”
  “邓老板是我们的老朋友了,理应殷勤招待!”
  “……”
  几个分队队长和喽啰们,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大殿里扰得乱纷纷的,像戏楼底下发生了打架斗殴一般。吵吵闹闹声始终静不下来,玉皇殿像要揭个个儿似的。
  黄占山亲自搛了两块野猪肉,放进邓世才的碗里:“吃吧,吃吧,这是山大王我孝敬你的……”
  邓世才刚咽下一口野猪肉,柳小凤又给他碗里搛了两片烧山蘑菇。邓世才望一眼年轻漂亮的压寨夫人,低下了沉重的头颅。
  喽啰们还在你争我抢,打打闹闹,邓世才就放下了筷子。他心情十分瞀乱,心绪不宁。他明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会安好心,但对方没有暴露出来,他还是强装镇静,不敢声张。
  柳小凤看着这个国民党中央军营长的爹,在藤椅里不住地变换姿势,而且额角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不断线地滚落下来,知道他心里有事,坐卧不安。她在心里发笑:你儿子拿去了我们三百大洋,我要你这当老子的加二十倍还给我们!
  为邓老板接风压惊的酒宴,终于杯盘狼藉。黄占山打了一个饱嗝,让人撤出碟碟碗碗,这才把一把黄铜水烟袋递到邓世才手里:“邓老板,你老人家吸一袋烟!人常说:饭后一袋烟,强如坐高官!”
  邓世才被几个小喽啰搀扶着坐到大殿一角的黑暗处,另一个小喽啰马上揍过来,“扑”地一声为他吹着了纸火媒。当邓世才张开带有花白胡须的嘴巴,把水烟袋的嘴嘴塞进口里时,那小喽啰很及时地把纸火媒揍到烟丝上。从大门外又走来一名小喽啰,站到邓世才身后,攥着两只拳头,轻轻地均匀地为他捶起背来……
  须臾,分队队长趴在大王的耳朵上小声嘀咕了几句,黄占山手一挥说:“好,就这么办。”
  玉皇大帝泥塑神像前边的供桌上,小喽啰们把山大王的龙椅放到上边去了,老远看去,像要唱《斩单童》那折古老的秦腔戏一样,设了法台。黄占山眼一眨,嘴角一撇,十几个喽啰立即一拥而上,将邓世才由黑暗处抬到供桌上,再由供桌上搀扶着让他坐进龙椅里边。
  邓世才高高在上,一时不明白这些人要干什么,心里慌慌的,正要发问,却见黄虎黄占山和他的压寨夫人柳小凤恭恭敬敬地垂着两手站在供桌前边。
  山寨里一百六十多名喽啰也都齐刷刷地分十多排站在了黄占山和柳小凤后边。此时只缺少了一个独眼老五,他因受了重刑,伤势尚未痊愈,要不,他也是这群匪徒中的一个,而且是一个十分活跃的家伙!
  黄占山用明火点亮了两只小碗粗的漆蜡,摆在供桌两端;柳小凤用暗火点着了一把筷子粗的木香,插在带着耳子的铁香炉里;然后,两个人都跪了,点燃几张黄表。黄表一寸一寸地燃烧着,纸灰像灰色的蝴蝶一样在大殿里升腾;分队队长走过去轻轻地撞响了供桌上的古磬……
  烛光闪灼,香烟缭绕,纸灰漫舞,磬声悠扬,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
  “财神爷——”
  黄占山仰着脖子,朝邓世才喊了一声,接着,一百六十多人嗡着声音附和了一句:“财神爷!”
  黄占山叫了一声“财神爷”,纳头就拜,柳小凤跟着也趴倒了。
  一百六十多名喽啰再喊一声:“财神爷——孩儿们为你磕头了!”
  “财神爷——孩儿们为你磕头了!”
  大殿里的吼声响成一片,嗡声震天。躲在玉皇大帝泥塑神像背后的斑鸠,惊得在喽啰们头顶拉了一滩稀粪,飞到殿外的翘檐上,一左一右地摆着头,怯生生地朝大殿里边窥探。
  邓世才忙从龙椅里站起来,睁起惊愕的眼神,颤怯怯地向黄占山探问:“这……这是干什么?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站在邓世才周围,伺候邓世才的十几名小喽啰,忙把他按在龙椅里,齐声关切地说:“不要动,不要动,小心跌下去了。”
  “财神爷!孩儿们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吼声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邓世才确实按捺不住心头的烦躁,从龙椅里站起来:“你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黄占山不傲不躁,两手抱拳,举在额颅前边,恭而敬之地低声说道:“请财神爷给山寨贡献五千大洋吧。”
  后边的一百六十多人齐声吼:“请财神爷给山寨拿出五千大洋……”
  吼声把大殿震得嗡嗡作响,喽啰们吼了一句什么,邓世才全然没有听清,不由自主地张大了眼皮,眼神里露出疑虑的光芒。
  黄占山再一次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说:“财神爷,邓老板,你是我们山寨的财神爷哩!我和山寨一百多弟兄恳求你,望你能给山寨送来五千大洋……”
  邓世才这一次听清了,千真万确地听清了。但他马上怒火中烧:“我凭什么要给你们送来五千大洋?我欠你们的债吗?”
  黄占山说:“欠不欠我们的债,咱姑且不论;但山寨里一百六十多名弟兄吃得没吃,穿得没穿,连这个寒冷的冬天也没法度过,邓老板总不能视而不见吧……你老人家家财万贯,钱多得溢出来了,我们山寨穷得叮当响,你总不能抱着金饭碗,看着我们吃糠咽菜啊!”
  邓世才当即头脑昏热,眼目眩晕。这伙强盗把他抬上山来,原来就为的这个……五千大洋。妈的!五千大洋来得容易吗?他和伙计们辛辛苦苦经营了邻近三个县十二个杂货店,起早摸黑,挨热受冻,奋斗了几十个春秋,难道这样挣断腰弦,累坏筋骨,挣来万贯家产,就是为了白白送人吗?就是为了拱手让给这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吗?
  邓世才从龙椅里站起来,浑身颤抖,脸色铁青,灰白的胡须不住地抖动。顿一会儿,指着供桌下边的众喽啰说:“你们这伙人,也太得心黑了!怎么就把‘货’(“货”——这儿指钱财。)瞅到我的头上来了?”
  众喽啰没有张声,柳小凤却抬头望一眼邓世才说:“财神爷,你老人家是南山区现在唯一的富户,既有权势,又有钱财。说句实在的,我们早把你的底细调查清楚了——当初红军进入南山区,把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们全都枪毙了,你因为去峣柳县城进货,没有在家,才免于一死;后来红军听说你儿子在国民党中央军里任营长,决定实行统一战线,想把你儿子从中央军那儿拉过来,才不再追究于你,使你多活了这几个月。红军没有来得及收没你的财产,算对你的宽大。可是,我们山寨却需要你那些财产,但我们不想全部要,只要你拿出五千大洋……”
  还不等柳小凤说完,邓世才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对了对了,少啰嗦两句!别说五千大洋,就是五百大洋,我也拿不出来。”
  黄占山忽然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睁起两只圆虎虎的虎眼,手指着邓世才的鼻尖说:“你真的拿不出五千大洋?”
  邓世才内心虚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但仍强打精神,口气强硬地说:“不但拿不出五千大洋,连五百大洋我也拿不出。”
  黄占山正要发怒,但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现大洋,咬着的牙关松开了,握着的拳头也松开了。黄占山语气又缓和了一点说:“邓老板!我,还有我的一百六十多名弟兄,整整齐齐地站在这里乞求你,跪下给你磕头,难道不能感化你吗?你,你难道不给一点面子吗?”
  邓世才不愿意听到这种乞求的话语,就气愤地垂下了头颅,永远保持沉默。
  邓世才不再开口,黄占山想了想,眼皮一眨,扭转身向一百六十多名喽啰喊道:“众位弟兄们,为了舒舒服服、暖暖和和地度过这个冬天,请大家再一次给财神爷磕头吧。”
  “给财神爷磕头!”
  大殿里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邓世才双手捂了两只耳朵,暴跳地说:“没有!没有!就是杀了我,还是没有!”
  黄占山忽地一下从腰间拔出手枪,提在手里,走到供桌前;把枪口对准邓世才的太阳穴,眼含凶光,逼着问:“你再说一句,有没有?”
  不等邓世才开口,柳小凤一扭腰身,扑到供桌前,夺了黄占山手中的盒子枪,瞪着他说:“怎么能这样对待财神爷哩?大王啊,邓老板毕竟是咱山寨的财神爷,山寨一百六十多人还指靠邓老板过冬哩。枪毙了他,五千大洋从哪儿来呢?山寨的众位弟兄靠什么吃哩?靠什么穿哩?大王,还是慢慢来吧,也许,邓老板想通了,就会心甘情愿地把钱拿出来……”
  黄占山用鼻子哼了一声,长长地出一口气,把盒子枪又插到腰间里。
  柳小凤走到邓世才跟前,弯下腰,口气十分温和地问:“邓老板,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们拿五千大洋出来?”
  “是的,你们就不要痴心妄想了。”邓世才说。
  柳小凤见邓世才意志坚定,就笑笑地说:“那……那就委屈财神爷一时了!”
  柳小凤一摆头,守护在周围的十几名喽啰一齐动声,提起邓世才的衣服,将他由龙椅里提下来,直向大殿外边走去。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邓世才以为匪徒们要把他拉出去枪毙,吓得浑身软瘫,声嘶力竭地说,“你们这伙强盗,不得好死!我儿子会带领中央军来杀你们的……”
  “哈哈哈哈……”黄占山仰天狂笑,“你儿子是个草包,我们早就将他耍过了!再说,他目前身陷囹圄,性命难保,说不定还要死在大牢里!”
  邓世才还想说什么,十几名小喽啰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蒙了他的眼睛,挟持着他穿过中院竹园,向东一拐,进了一道角门。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偏房里,喽啰们将他放下了。
  邓世才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但他无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从行走的时间判断,他肯定是在玉皇殿里边。等喽啰们将蒙在眼睛前边的黑布帕子取走后,他才知道匪徒们并不是去枪毙他,而是将他关押在这间连窗户也没有的黑房子里了。
  一名小喽啰说:“财神爷,你就暂受一时委屈吧,我们去去就来。”
  邓世才望了望这些犹如小鬼和判官似的匪徒,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喽啰们把两扇包了铁叶子的房门拉着闭合,上了铜锁,悻悻地离开了黑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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