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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第2节

作品名称:雨打风吹去      作者:廖梦君      发布时间:2020-07-18 11:07:30      字数:4356

  连日来天气阴沉,雾霾不断,韦从被病魔困扰,心力交瘁,痛苦不堪。他真想一觉睡去不再起来。然而,想着老母妻女,他又无法摆脱世事的纠缠。
  这天上午九点,他挣扎着去上班,一脚高,一脚低下了宿舍楼。摇摇晃晃绕过院子,到得电梯门口时,两眼发晕,几乎要倒下去。他赶紧扶住门架,用力撑着。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坐到沙发靠椅上时,已经看不清眼前物事。他紧闭双眼,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要挺住,挺住,挨过这年关。上帝啊,你给我再多一点时间吧,别这样折磨我啊,我的上帝!他在心里祈祷,希冀能以这样的心灵暗示缓解身体的疼痛。
  好一阵过去,疼痛终于有所缓解。他睁开眼来,看看眼前的桌椅,依旧那样平和。再看墙上的横幅,“自然平和”四个大字依旧那样柔和恬静,像在告诫他勿急勿躁。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慢慢地,迷迷糊糊的似要睡去。不一会儿,他就看见父亲来到他身边,手中提着一只竹篮,里面是一些肉,好像都臭了,苍蝇在那上面飞来飞去。父子俩也不说话,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韦从感到臭肉的气味难闻,他抢过父亲的竹篮,准备扔掉。只见父亲夺了过去,眼睛盯着他,然后抓了一块肉给他。韦从不要,他硬要给他,韦从张口想说“不要”,一开口,人就醒了。醒来后,颇感奇怪,许多年没梦见过父亲,今天白日里却梦见了,却是为何?韦从不得其解,想,梦见臭肉大抵因为自己喉咙发出的臭味所致?不得而知,父亲用一只竹篮提着又说明什么呢?人到这时候总想寻求一点灵魂的慰藉,却未必有其必然性。韦从不愿细究,梦是无来由的,又何必枉费心思去刨根问底呢?
  恰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响得很急。他拿起话筒:哪里?他的声音嘶哑而沉闷。
  我是省委宣传部,你是韦从,韦社长吧?
  韦从立刻警觉起来,认真说,是……是的,我、我是韦从。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你们的舆论导向是怎么把关的?啊,三阳晚报今天发的那个稿子怎么不听招呼?你的乌纱帽不想要了吧?
  韦从一听,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来,直感背脊发凉,本来虚弱的身子更加虚脱,肛肌一松,屎尿就流了出来,裤子也弄脏了。近来几次都如此,他的肛门、尿道都关不紧,时有渗漏的现象,将内裤弄得脏兮兮的。但尽管如此,他仍然说:什、什么稿子?
  新娄县夹山煤矿瓦斯突出死十八人,这样的稿子怎么不通过我们审核就发出去了?谁给你们的胆,还要不要规矩,还守不守规矩?
  这、这……当、当然要守规矩的。
  当然守规矩就不该是这个搞法。
  我、我去问、问……韦从颤抖着声音说。
  问,问还有什么鸟用?要对你们的记者严加管理,限期作出处理。三阳晚报给予黄牌警告!至于你,看怎么处理,你就等着吧!
  对方说完,重重地挂了。韦从感到心跳加速,血一下涌到脑门,他的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真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病重又加高压气。他的神志昏糊,已分不清东南西北。而最让他担心的是乌纱帽会不会因此而丢失?如果真丢失了,那他还有什么可依靠?他辛苦大半辈子就是靠的这个正县级加集团一把手,没有它,他还能干什么?正因如此,只要不倒下,他就必须坐在这里,哪怕不讲话!
  韦从慢慢放下话筒,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粪便臭味,本想忍一忍,可是不行,臭味越来越浓。他只好打电话给妻子,要她来办公室一趟,带上换洗的内裤和套裤。妻子知道他又尿湿裤子了,二话不说,赶紧将裤子装入提袋,急忙往大楼赶。走到办公室关好门,又打了水帮他洗了下身,再把裤子换了。韦从说,老婆,多亏你,我真是不好启齿。
  不说这个,夫妻嘛,就是要互帮互衬,要不怎叫夫妻呢?
  韦从在她手上拍了拍,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谢、谢”。妻子用亲热的目光望着他,表示领了他的谢意。然后说,我回去了,还要赶紧去洗洗。韦从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在考虑如何应对宣传部的处理。先把吴果安叫了过来,问问情况,吴果安说,阳建新昨晚写的急稿,说是新娄县的一个领导打电话给他,事情是确凿的,没有什么假,只是死了这么多人,这个数字不应该点出来,这个影响大了。像这样的负面事件,一般都是发通稿,但那样我们就没有独家特色了。我看是这样,赶紧去省委宣传部跑一趟,把事情原委说清楚,求得他们的谅解。黄牌警告最好不要发,硬要发,我们也没办法。
  好、好,就按、按你、你的意见,你、你亲自去、去一趟,带、带点什、什么礼品吗?
  先不要带,待事情有了苗头再考虑。
  嗯……好。韦从点了点头。
  于是,吴果安就去了省里。
  这边韦从给文丛林部长打电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作了一番检讨。文丛林说,只要事情没有错,就不要紧,挨一顿克是免不了的,这是省里的事,你们报了,江南早报也报了,要处罚,江南早报也该处罚,你先别急。对记者也不能一味责骂,他有这个义务嘛。新闻发生了,他不去采写,是他失职。他采访回来是他的责任,至于发不发,那是编辑的事。所以,要保护记者的积极性。要处罚的是责任编辑、部主任,还有值班老总,这些人没有一个把住了关,都只想发负面新闻。要好好批评这种观念,不要以为只有负面新闻才吸引读者,正面新闻就没有新闻价值,这种苗头很不好,甚至可怕。你要好好整顿一下风气,尤其是在编辑队伍里,绝对不允许这样的苗头占上风,不然,今后还会有大乱子。听清了吗?
  听、听清了,我、我一、一定按、按您的指示办,马上开、开展整风。
  那就看你的吧。说完,文丛林挂了。
  糟糕的是几个子报的形势更不乐观,尤其是时代快报,比去年亏损更严重。年终总结会上陈可说,时代快报还有没有必要办下去?依我看,没有这个必要了。如果非要办下去,只有换角度:把时代快报办成三阳晚报的下午版,因三阳晚报实际上已经是日报了,这样,时代快报差不多就是三阳晚报的进一步扩版。
  柳克明说,对子报而言,现在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所谓“进亦忧,退亦忧”,子报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竞争如此激烈,利润空间越来越小,要想办下去前途缈茫。结构不合理,投入不足,运作方式也是问题。就青年周报而言,情况虽稍好,亏损没那么严重,但也不敢投入,因为省里有《青年世界》,内容相互重复,没有把握,也就缩手缩脚。时代快报结构上与三阳晚报相冲突,都属于都市报,再扶起来起码要三千万,就此放弃也不现实。有鉴于此,我的意见是把三阳晚报作为市委机关报来办,以时代快报取代三阳晚报占领市场。这样机关报是日报,时代快报才是真正的都市报。当然,时代快报的体制、机制需要有大的改革。不然,也难适应市场。
  邹利克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说,议论太多,有点莫衷一是了。办报有个环境问题,大家应该明白,现在的舆论环境对我们不利,而对江南早报有利。这是我们的地位决定了的。我们是市级报,他们是省级报;我们是党报,他们是市民报,同样的事件,他们可以报,而我们如果报了,处罚起来严厉得多。前几天的夹山煤矿瓦斯突出事件就是如此。
  韦从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那里,戴着墨镜,对吴果安撇了撇嘴。吴果安只好代替他说:子报暂时不能丢,时代快报也还得办,要向外融资,借用外力办报。我们不能再投入了,再投入,三阳晚报也会垮。子报的负责人要好好想想,明年要彻底“断奶”,不要再指望增加投入了。你们回去要认真思考。
  报社开始人心涣散,接着印刷厂出了重大事故。
  印刷厂在印刷报纸C版时,未能及时给C3、C6版墨槽添加油墨,导致印刷机缺墨,而当班操作人员、机长又未按相关规定进行抽样检查,致使几万份三阳晚报C3、C6版完全空白,并被发送到多个发行站,投到了读者手中。这一事故给集团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同时给三阳晚报带来了严重的负面影响。有的读者讥讽说:“三阳晚报拉不出屎了,给我们开天窗!”何其挖苦!
  集团在处理这一事件时,只是象征性地给予了处罚:一是小范围内通报批评,并取消印刷厂胶印车间年底评优资格。二是直接经济损失按经济目标管理办法的规定,从印刷厂扣回。三是对分管领导邹利克罚款300元,相关责任人200元,直接责任人机长罚款600元,其余依次为400元、300元不等。
  不久,国际高尔夫球俱乐部通知韦从去参加活动。韦从接到通知,哭笑不得,自己病成这样,哪还有力气搞活动?但作为会员,他有这个福利。于是他告诉邹利克,要他代为去。邹利克非常高兴,即刻去了。
  吴果安代韦从到省委宣传部亲领了一顿批评,不过也值,这使宣传部领导感到三阳晚报处事还是认真的,于是就免了黄牌警告。但在内部发了通报批评,并责成新闻出版局就此事作出严肃处理。
  不管怎样,韦从的乌纱帽还是保住了,他虚惊了一场,精神受损不小,病情也愈发的严重起来,每天吃冬虫夏草也无大效用。不但无效用,反而更激发了癌细胞的活力。他已经没有气力说话了,大小会议也都不出席。
  这时候,柳克明按照党委的意见完成了文化基地项目招标的前期工作,马上就要进入实际操作程序。
  这天上午,柳克明将已圈定的应招对象企业名单交给邹利克。邹利克一看,朱开来所属的房地产公司排在第一位。这意味着,项目对象已经内定,但他作为总经理并不知情。他心里立刻感到不对头,不由得暗生怨怒,问柳克明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项目就归朱开来了?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柳克明说。
  差不多?我这个总经理怎么不知道?
  你出国学习去了,当然就由韦社长主持定了。
  不行!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要重新考虑,朱开来胃口也太大了吧,这么大一片土地,他一个人独吞,也不看我邹某是什么意思。方案暂且放这里吧,冷一冷再说。邹利克毫不含糊。柳克明知道,他是必须分一杯羹的。只好放在那里,出去了。
  从邹利克办公室出来,柳克明马上给朱开来打电话。电话老是占线,拨了三次才拨通。
  喂,朱哥,有点麻烦,名单和方案卡在了邹总那里,没有他签名盖章通不过。
  什么意思?不是韦社长批准了吗?怎么还要他签名盖章?朱开来有点不高兴了,你老弟是怎么办事的,能力有问题。
  话不能这样说,老兄,他原先是到美国学习去了,我以为这一阵回不来,谁知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大概是有什么紧要事。他是总经理,所有项目都必须经过他,你就再放点血吧,这么大一个项目,没有一点意思,他怎么轻易就签这个字呢?
  朱开来知道只能如此,那好吧,你说给他多少?
  五十万吧。
  你老弟说得这么轻松,开口就是五十万,我的钱是鸡啄出来的啊?
  老兄,不这样恐怕事情就会泡汤。你就看在那么大一片土地的分上,你赚钱容易,没有五十万恐怕邹总是不会放过的。对你来说,五十万不是小菜一碟?你就把眼光放远一点,再放点血,为了咱们美好的未来。再说,你总不想让这个标流到别人手里吧?那也不是你朱老板能够接受的,要是那样,怎体现出你的气度啊!柳克明边说边忍不住笑了。
  你还好笑,我是担心事情会黄,怕到时候检到的是烫手山芋。
  柳克明说,这个你尽管放心,这是市里的重点工程,绝对不会有变故。朱开来听了,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退路了,就给他五十万吧。不过,我要跟你说,就只有这一次了,绝对不要有下一次,要是又来个什么刘利克、马利克,那我真的就不跟你合作了。想不到你们三阳晚报竟是这样复杂。朱开来说着“啪”地一声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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