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赖长生

　　赖长生那时二十岁，从小跟着父亲习武，又上学到了高中，眼见高考大学，却因父亲的成分问题，停止了学业。
　　他心下正纳闷，见父亲掏出一块发黄陈旧的布块，一脸疑惑，望了父亲一眼，接在手里翻看，只见布块画了一幅画，毛笔笔迹，淡黄不明，迹象久远。
　　“我是文盲，参悟不透，上面写的什么？”赖世贵心下也认定布块是一张藏宝地图。
　　“爸，这就是一幅山水画，不过有些怪异，怎么外形是山，山中还有一座大佛像坐着呢？佛前还有一条河。”赖长生皱眉，心想，师公送这东西给你参悟是什么意思呢？即不是佛经，也不是拳谱，参悟一副画干嘛呢？
　　赖世贵不肯给儿子说实情，尴尬一笑，说：“我也不知情，你去问师公吧，回来再告诉我。”
　　“师公在哪里？”赖长生一脸疑惑。
　　“山里，庙里……”赖世贵望着乌黑的窗外，说的含糊不清。
　　携带布块，赖长生去寻找师公。他没想到自此与父亲一别，便是永别。
　　赖长生扮成乞丐，四处乞讨，饱一顿，饥一顿，住桥洞，睡树下，挨饿受冻，一路望北走去。
　　他走过许多山，进过许多庙，也没有找到师公。他也破解不了图画的秘密，便搁置一边，不再理会。后来心灰意懒，又想起父亲的话，一时恍然大悟，痛哭一场。
　　一天，他来到一座山前，远见山腰有一座庙宇，心想，既然父亲执意要我逃难，不如在此出家当和尚，也不必须东奔西走，四处乞讨。
　　主意捏定，他入庙剃度，当了和尚。
　　且说庙里有一个老和尚俗姓赖，出家之前，是个看风水的地理先生，也精通看相算卦占卜。
　　老和尚闲来无事，写字诵经度日。赖长生每天习武，做完杂务之后，也跟老和尚坐一处参禅。他年少时上过学堂，能读经文，抄写经书。
　　老和尚见他勤奋好学，又想到自己一身本事面临失传，眼前正好有个可造之材，试问赖长生：“你想不想学些旁门技艺？”
　　赖长生在庙里呆得闷，早想找些新鲜事打发时间，笑道：“求之不得。”
　　此后数年，赖长生跟老和尚学习看风水，看相算卦，还依老和尚所讲，写成了一本《赖氏风水笔记》，和一本《算命要术》。还用父亲传承下来的布块包裹收存。
　　据老和尚讲，他是赖布衣的传人，继承了赖氏看风水一脉，又结合理气一脉风水学，演变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文革”过去，他还俗回到故乡，见母亲健在，他重新修葺旧居，移门换窗，更改风水，期望家道吉利，人丁兴旺。
　　赖长生潜心学习，悉心挖掘，尽得风水学精华，清明拜坟，见父亲所葬之地欠佳，欲要迁坟。选定吉日，他破土开棺，却不见父亲尸骨，大惊失色。细查之下，他拾到了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块，上面刻着“抛尸弃骨方解吾恨，季”。
　　他回家向母亲说起所见，他母亲将赖世贵与季家的恩怨说了出来。
　　“姓季的太过分！我找他们算账！”赖长生听后勃然大怒，气的咬牙切齿。
　　“你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怎么找到他们。”她母亲说。
　　乌云散去，一片温暖，迎来了改革开放。赖长生分得田地，当家作主，勤劳耕种，收获颇丰，家资渐厚。
　　他错过结婚年龄，没有妻子。当时已经三十多岁，母亲年老，托媒婆给他说亲，连续几桩都被女方家拒绝。
　　他心里郁闷。论条件，他也过的挺饱居（方言：富足的意思），不缺吃穿，长像也不显老。却因年龄高，与女方岁差过大，亲事屡屡落空。
　　母亲去世之后，赖长生一气之下，索性不再谈论婚事，静心研究风水学。掏出余钱，买了一块罗盘，出门入院，随身携带，遇到风水不吉的家庭，便取来测量察看，验证所学。
　　有一次，他去了一个熟人家里，眼见新建猪圈房门安置不吉，他随手取出罗盘，测量凶吉。
　　熟人见此，十分惊讶，之前从未听说赖长生会看风水，见他摆布罗盘，不由得笑问：“你这是跟谁学了此艺？”
　　赖长生见熟人有嘲笑味道，淡淡一笑，说：“我离家出走那些年，拜师学了此艺，这猪圈的门位不吉，改向朝东，方可鸡鸭成群，六畜兴旺。”
　　熟人不以为然，置若罔闻。
　　赖长生也不多言相劝。
　　后来，那熟人在猪圈里养鸡，十只不剩一只，不是病疫，就是被黄鼠狼牵走。养猪也长不大，往往三四个月得病死去。
　　那熟人为此懊恼了好一阵，忽一日想起赖长生的话语，心想，与其这么空着猪圈，不如按赖长生说的移动门位，再养几只鹅。
　　不一日，那熟人封住原来的门，在东面开了一扇门，养了几只鹅。一个月过去，鹅长大了，三个月过去，鹅长得肥胖。喜得那熟人见人就说赖长生懂看风水。
　　他传扬此事，村里渐渐有人相信赖长生懂看风水，一些家庭建房安葬，都请赖长生去看风水。赖长生也不推辞，有请必应。天长日久，声名远播，远近闻名。
　　赖长生看风水名传四方，跑动的范围也变广。有一次他去邻乡的一个村子看风水。路途遇见一个姑娘，似曾相识，直愣愣看了许久。
　　那姑娘似乎对他有心，频频回头对望。此时赖长生将近五十岁，没有奢望爱情，却希望有个女人陪伴自己过日子。
　　他托媒人去打听女方的情况。媒人起先不肯去，怕被女方家人唾骂。依着媒人的思想，只想给赖长生介绍一个寡妇凑合过日子。要介绍黄花大闺女处对象，媒人都感到力不从心。
　　那年代，除了女方智商有障碍，或者身体残疾，谁家父母肯答应女儿嫁个半老的老男人。想到女婿跟自己一样大的年纪，旁人怎么看待，即便左邻右舍不说三道四，自己也觉得颜面扫地。
　　赖长生一番求告媒人，还送出重礼酬谢，媒人才怯怯登门，打探女方家人的想法。媒人传话给赖长生，告诉他没戏，要他死心。
　　赖长生却没有死心，为了见那女子，时常去那个村里，与那姑娘相遇，主动搭腔，一来二往，两人熟识，相谈甚欢，渐生爱慕之情。
　　一日傍晚，他们在一菜园子旁边谈情诉爱，男有心，女有意，情浓之时，两个躲在菜地里滚作一团，偷吃禁果。
　　从那以后，那姑娘身体发生了变化，有了身孕征兆，一时间六神无主，一阵喜，一阵忧。再次见到赖长生，她催促赖长生上门提亲。赖长生壮胆去了那姑娘家，却被姑娘的父母棒打出院门，脸面尽失，一时气得几天没吃饭。
　　天长日久，那姑娘的肚子渐渐涨大，穿衣服已掩盖不了隆起的肚子。她父母起先以为女儿长胖了，可是仔细一看，发现是怀孕，追问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姑娘向父母如实相告。
　　父母气得浑身发抖，没想到女儿竟然败坏家风，未婚先孕。这在当时，是难以启齿的羞辱，谁也不肯面对，也怕他人知晓。
　　那时医学技术不发达，中国才改革开放不久，流产技术不全，弄不好要出人命，农民家庭文盲居多，见识又少，不敢盲从。
　　父母两个束手无策，拿不掉女儿肚里的孩子，又等待不了，左思右想，又忧又愁，眼见生米煮成了熟饭，决定成全女儿，由女儿自行选择，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那姑娘当下欢喜，自愿嫁给赖长生。
　　父母不敢给女儿举办婚礼，怕家丑外泄，直接通知赖长生给一笔钱，带女儿离去。
　　赖长生看风水几年中也有些积蓄，给了那姑娘父母四五千块钱。在当时，这也称得富足，与“万元户”有些差距，却也相差不远。
　　娶了妻子，赖长生的生活彻底改变，人活得精神，做事也十分卖力。又遇上丰收年成，小日子倒也过得富足有余。
　　半年后，赖德全出生了。
　　赖德全出生之时，他母亲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去山上摘野果子，路途遇到一个道士，一手执剑，一手挥着拂尘，正追赶一只怪兽。
　　那怪兽长的特别奇怪，她从来没有见过，只见是羊头，鹿角，马身，骆驼腿，豹子尾，样子怪吓人。
　　那怪兽与道士一前一后迎面向她跑来。吓得她赶紧护着肚子往路边避让。只是那怪兽似乎有心撞她身上，她躲避不及，吓得发傻，像木桩一样没了知觉。怪兽与她相撞那瞬间，化作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像闪电一样一闪即逝，消失不见。
　　道士见状，摇头叹气，扭身离去。
　　强光惊醒了她。她“哇”地一声大喊，捂着疼痛的肚子，要生小孩。
　　赖长生半夜惊醒，见老婆要生孩子，赶紧起床，离家邀请接生婆，出了院门，走了数十米远，回头一望，只见房子半空祥云缭绕，瑞气氤氲，星光明耀，料定大吉，当下大喜。
　　赖长生请来接生婆时，老婆已自行生下孩子，一见是个男孩子，更笑得合不拢嘴，取乳名——吉星。
　　农村里都重男轻女，以为男孩才是传宗接代。女儿是别人家的苗子。
　　因为正值计划生育政策，赖长生有了个男孩子，没敢再要第二胎，毕竟没钱缴纳罚款。
　　赖长生过了半百喜得儿子，甭提有多高兴，他想到自己没有念大学，又见村里出了许多大学生，决心从小培养儿子，完成心愿。
　　赖德全从小天资聪明，过目成诵。打会说话起，他跟着赖长生读佛经，念笔记。
　　赖长生还俗多年，却也经常唪读佛经，又时不时修正自己写的《赖氏风水笔记》和《算命要术》。修改之后还要读一遍。
　　赖德全陪在旁边，也跟着诵读。
　　赖长生见此，干脆拿这些旁门左道的书当作教科书，每天晚上教儿子读一段。久而久之，赖德全熟记于心。
　　有一天，赖长生展开布块，望着赖德全说：“这布上的秘密，应该是为你而留下的，希望我有生之年能知道答案，去了见你爷爷，也好交差。”
　　赖德全年幼，也能够认识那些图案，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随着年长，小学毕业，他渐渐理解佛经和《赖氏风水笔记》、《算命要术》中的部分内容，成了同学中的奇人。
　　赖长生希望孩子文武双全，从小要赖德全习武，将毕身武艺倾囊相授。赖德全勤学苦练，短短五年，学有所成。
　　赖德全从小学到高中，一路走得一帆风顺，学习成绩十分优秀，都是班上的前五名。也顺利考入了大学。
　　赖德全唯一承受一次重大打击，就是和恋爱三年的女友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