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重归草原 第九章 冬雪春花两愁心

　　第八章重归草原
　　
　　那年，他军校毕业了，本打算顺路探望一下父母和亲人，无奈部队工作需要，边防催得紧，只好打消回家的念头。一路乘车直接回到阔别几年的边防部队，见到久违了的边塞军营，心情无比激动。
　　时值盛夏季节，草原上绿草无边，微风吹过，绿浪起伏，碧波万顷；蓝天，白云，羊群，蒙古包，毡房，太壮美了！久违了的第二故乡呈现在眼前，让他激动万分。忍不住放开喉咙，大声歌唱：“牧羊姑娘放声唱，愉快的歌声满天涯……”
　　为了更好培养年轻军官吃苦耐劳、扎根基层的精神品质，这批军校生报到后，大都分配到边防一线连队。作为军医，他去了某边防连，直接为一线官兵服务。
　　因为有边疆当兵的经历，他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工作，与连队官兵吃住在一起。每天早上与战士们一起出操，除了正常值班外，还经常带上卫生兵，骑上骏马到边疆哨卡巡诊。
　　边疆的生活是艰苦的，夏天一过，天气变冷，绿草逐渐变黄，北风吹来，飞沙走石，漫无边际；尤其到了冬天，漫天飞雪，一眼望不到边，狂风呼啸，凛冽入骨，使人不寒而栗。这样的恶劣天气，这样的艰苦环境，考验着指战员的钢筋铁骨。
　　作为军医，越是这样的环境，他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因为天气寒冷，一旦发生冻伤，伤口不容易愈合，给官兵造成很大的痛苦，同时造成非战斗减员，影响部队战斗力。
　　冬天里时常大雪封堵，周围除了零星的蒙古包，人烟极少，感受寂寞是肯定的。战士们普遍想家，他也不例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家乡，想起爹娘和亲人，无尽的牵挂只有诉诸家信了。他在信中向亲人一遍遍问候，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同时轻描淡写地汇报这里的生活和工作，当然主要是报喜不报忧，以免家人担忧；同时不时也能接到家里的来信，家乡的点滴变化，都让他感到欣慰。
　　一个飞雪弥漫的夜晚，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支悠扬的曲子：“美丽的夜色多么宁静，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送……”
　　这优美的旋律，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侧耳细听，真是天籁，犹如及时雨，滋润了自己的新田，思绪一下子又回到了过往的岁月。他想到了萧，这个儿时的同桌，不知她还好吗？此时一定与家人围在火炉旁，喝茶聊天，享受天伦之乐，一家人开开心心，议论聊天，或者弹琴歌唱，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想到炉子，不由得又勾起童年时那段难忘的记忆，当时自己那个狼狈相啊，现在回想起来都觉难为情。那个寒冷，那个疼痛，如果不是萧的无私奉献，那样的晚自习自己根本坚持不下去，这份情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太温暖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双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圈不自主地潮红了。是的，感动了，多好的姑娘啊！
　　回到宿舍，他再也坐不住了，赶紧拿起笔，满怀深情地写下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
　　萧，你好！
　　还记得我吗？一个儿时的同学，一个默默无名的穷小子。
　　我知道，此时贸然写这封信，一定让你很吃惊，同时也感到莫名其妙。但我还是不自量力地写给你，把这些年自己的生活经历向你做一汇报，真切希望你在百忙之中过目一下，接受一个感恩者对你的无限崇敬之情！
　　自从你离开家乡，作为同桌同学，我是多么地难过与失落，真的，没有你的日子里，总觉得生活中缺掉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部分。作为干部子弟，你一点高傲架子都没有，对同学一视同仁，从不歧视哪一位；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深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欢，大家都愿与你交朋友。
　　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命运之神眷顾了我这个寒门之子，让我俩成了同桌，使我有幸接受到你一次又一次的关心和照顾，你是我一生中最值得牵念的朋友，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
　　萧，还记得吗？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给我提供帮助的总是你。那些年我用了你多少根铅笔，多少块橡皮，吃了你多少块果糖，真是数也数不清。那年我生病，你一次一次到家里看望我，给我带来温暖，给我辅导作业，还给我带来你都不舍得吃的零食。有时我实在过意不去，不肯接受，你就像大姐姐一样安慰我，鼓励我，让我打消顾虑，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康复，重返学校。正是你不厌其烦的关心和帮助，使我振作精神，恢复体力，重新树立起生活的信心。
　　萧，是否还记得起那个套袖？可能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过后就忘记了，因为你帮助别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可是，可是那件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不敢忘怀的！什么叫无私无怨，什么叫雪中送炭？这种刻骨铭心的感动时时刻刻印在心里，直到如今！
　　萧，小时候你对我的关心照顾和我们之间纯真的友谊，是我内心深处最值得珍藏的，它将伴我一生一世，永永远远！
　　萧，在我心里，其实早已把你当做最最亲近的人，多想当面向你说一声：萧，我爱你，今生今世如果能与你同担风雨，将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萧，本想多写几行，可是不能了，刚才前方哨所送来两名战士，严重冻伤，我要及时为他们疗伤，否则后果严重，就此搁笔吧，祝你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此致
　　敬礼！
　　
　　第九章冬雪春花两愁心
　　
　　这封信最终也没发出去，开始是因为大雪封山，邮递员根本没法过来，他只好锁进抽屉里，等待春天来了，冰雪融化，道路才能畅通；后来由于另外的原因，他犹豫不决了，考虑再三，一狠心，算了……
　　那段时间，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一个人走到草原深处，借着美丽的夜色，在内心里倾诉着自己的心声。有时候，不由自主地轻声哼吟起那首久唱不衰的歌曲：
　　“美丽的夜色多么宁静
　　草原上只留下我的琴声
　　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
　　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送
　　等到千里雪消融
　　等到草原上送来春风
　　可克达拉改变了模样
　　姑娘就会来伴我的琴声……”
　　呵呵，怪谁呢？大雪封山，道路阻隔，交通不便！可是冰雪已经消融，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情思寄发给日夜思念的人呢？有时候他很自责，怪自己优柔寡断，当立不决；有时候内心深处又有另外一种声音极力抗拒着：喜欢一个人，就应该替对方着想，就像歌里唱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
　　真的，萧，只要你一生平安幸福，就算不能长相厮守，我一定会在心里千万遍地为你祈福，祝你健康幸福，永永远远……
　　上个月的一天，接到一封家信，是妹妹寄来的。除了送来一家人平安健康的信息之外，顺带说了一件事让他痛苦万分，垂头沮丧，连着好几天打不起精神。
　　其实他的心事，妹妹早有觉察，关于他对萧的感情，妹妹从小看在眼里。当时年龄小，只是觉得萧跟她哥之间超出了一般的同学同伴关系，因为两家条件背景差距太大，可能人家只是同情她哥而已；后来从哥哥偶尔回家探亲的言行之中，逐渐看出一点端倪，但也没有说破，只当是一段美好的青春回忆。后来无意中姐妹们聊天说起萧来，好像人家在城里找上对象了，对方是个干部子弟，俩人感情很好，如胶似漆，已经谈婚论嫁了，羡慕得村里同龄姑娘啧啧不已！
　　妹妹只是简单提了一下，就当是个闲话，没想到这件事在他心里竟然掀起了轩然波浪。太意外了，怎么会这样啊！本来准备了热情洋溢的一封信，无论怎样，自己都要把心中的情怀向她尽情倾诉，哪怕遭到拒绝，甚至嘲笑讥讽，豁出去了，总会有个结果的。可是，可是这该死的北方冬天，该死的大雪封山！
　　那天晚上，一个人默默坐在草原上，平时不怎么抽烟的他，那次却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几次让烟头烫了手指，似乎全然不觉，草地上散落一片烟蒂。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仰望天空，内心空落落的，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凝固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冬天。
　　所有的痛苦难过，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最亲爱的人，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作为一名有觉悟有文化的军人，他只好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抑制不住感情的闸门，借着如水的月光，借着草原的清风，回忆过往的点滴，有时轻声吟唱，有时凝视远方，默然良久，思绪万千！
　　哎，都过去了，就让它永远地过去吧！
　　
　　春天里，百花盛开，争奇斗艳，鸟儿歌唱，婉转嘹亮，所有的生灵都以春的姿态勃然蓬发，以昂扬的面貌来庆祝这个美好的季节。大街上，公园里，所有的角角落落，男男女女，欢天喜地。尤其那些青春少女，都把自己妆扮得姹紫嫣红，漂漂亮亮，红红的笑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本是豆蔻年华，此时萧却情绪低落，愁绪满怀，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青春洋溢。一个人默默地凝视远方，似乎若有所思，却又思绪烦乱。这也难怪，到了这个年龄，同龄姑娘谁不愿携心上的人儿，趁着花好月圆，趁着暖暖的春风，到周围景点去踏青赏春，尽享花样年华！
　　萧有一个不错的工作，长相又好，多才多艺，羡煞了多少才男俊女，追求她的小伙子排着长队，可是经过几次接触后大都不了了之，急得父母唉声叹气的。
　　而她自己又何尝不急呢，可是，可是……
　　萧心里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结，她自己有时就觉得莫名其妙，天下好小伙比比皆是，偏偏心里就割舍不下一个儿时的不起眼儿的伙伴呢！也许在人家心里，自己早已随风而散，半片羽毛都不曾留下，而自己还在一个人傻乎乎地念着想着，真是有些自作多情！
　　哦，对了，前些日子回老家探亲，一个要好同学闲聊说，这家伙如今傲着呢，走起路来趾高气扬的。如今军校毕业了，据说谈了个城里的姑娘，两人鸿雁传书，卿卿偶偶，颇有感情呢；而且双方家长都已认可，就等着领取结婚证呢！
　　是真的吗？萧真想即可再回老家，问个究竟。可是又一想，时隔这么多年了，自从离开家乡，自己与他就从未来往，片言纸语都不曾有过，见了面人家能否认出自己还未可知呢！自己冒冒失失去了，问人家什么呢？弄不好满城风雨的，让自己无地自容，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见同学乡亲呢！那次回去见了他母亲，看老人家笑脸喜气的样子，似乎就跟这事有关呢，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点不错，看来还真是呢！
　　萧真是烦透了，烦得一塌糊涂，烦得天昏地转，烦得无来由地打心里恨起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哼，好歹同学一场，又是同桌，那时自己好像也没少帮助你吧？你当了兵，上了军校，当了军官，这么长时间怎么连封信都不来一个呢？哪怕只是轻描淡写地问候一下呢！真是个无情无义的家伙，你有啥了不起嘛！
　　终究是不放心，萧终于找个机会“确认”了一下。人家告诉她，那家伙有了对象，近期好像就结婚了。
　　
　　哼，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这世界离了谁都能转，谁会在一颗树上吊死呢!
　　那天夜里，萧把自己关在闺房中，一个人默默流泪，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