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江母去世了

　　接着，演唱《赶牲灵》，若兰、朵朵上场，手搭凉棚远望。云鹏、振华、俊杰上场了，他们弯着腰杆，做着爬坡的动作。若兰与云鹏演唱第一遍，朵朵与振华演唱第二遍，大家合起来演唱第三遍。由于民歌自由奔放，悠扬动听，很受群众欢迎。加上简单易懂的情节，云鹏、振华、俊杰招手的滑稽动作，观众爆发出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三句半的演出，把演唱会推向高潮。男生女生敲锣打鼓上场，咚咚咚咚锵锵，咚咚咚咚锵。朵朵敲打小鼓，振华、若兰拍打小钹，俊杰打着小锣。夸张幽默的动作惹得观众哈哈大笑。锣鼓声过后，朵朵声音昂扬地朗诵道：
　　锣鼓喧天红旗飘，
　　振华朗诵：
　　歌声阵阵冲云霄，
　　若兰朗诵：
　　男女老少齐欢笑，
　　俊杰扬起木槌洋洋得意地喊道：
　　闹元宵，
　　大家一齐喊道：
　　哎，闹元宵！
　　云鹏站在旁边，扬起胳膊呐喊助威，观众的掌声、笑声连成一片。咚咚咚咚锵锵，咚咚咚咚锵，欢乐锣鼓之后，朗诵第二段，接着第三段、第四段，在掌声、笑声中，台上台下的人融成一片......
　　在表演了几个节目之后，压轴戏是众人的合唱《多谢了》：
　　多谢了，
　　多谢四方众乡亲，
　　我今没有好茶饭哪，
　　只有山歌敬亲人，
　　敬亲人。
　　少男少女动情地歌唱着，频频地弯腰致意，演唱会圆满地结束了。热情的乡亲围拢过来，妇女们拉着朵朵、若兰的手，啧啧赞赏着：好漂亮的姑娘，给咱云水村增光添彩了。
　　青年人围着化了淡妆穿着一新英俊潇洒的云鹏、振华、俊杰，看个不够，默默地感受着他们身上洋溢的青春和朝气......马村长高兴地连连说道：谢谢，谢谢，你们是咱云水村的骄傲！
　　云鹏、俊杰急着回家，朵朵感觉他们似乎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也顾不得卸妆，紧紧地跟上他们。走进家门，江母已经气息奄奄，江父拥抱着她，不停地鼓励她：坚持，再坚持一会。
　　云鹏、俊杰扑到母亲身边，哭泣着：妈，孩儿回来迟了。
　　母亲慢慢地睁开眼睛，吃力地说着；云鹏，带好弟弟，家里就，......就靠你了。
　　云鹏默默地点着头。朵朵近前一步眼泪汪汪的：伯母，我看你来了。
　　江母瞅瞅朵朵，挣扎着伸出右手，朵朵连忙握住她的手，云鹏也拉住母亲的手，母亲握住他俩的手说：你们相好，我......高兴，可惜我......我......
　　江母一口气缓不上来，头便倒向一边，——她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位勤劳善良的农村妇女40多岁就离开了她心爱的丈夫，离开了她疼爱的儿子，她是带着她未完成的心愿离开的，她是不甘心的啊！任凭两个儿子痛哭流涕，任凭丈夫默默流泪，任凭朵朵伤心悲痛，她已经浑然不知了......
　　朵朵待要给江母擦洗身体、更换衣服的时候，江父说：这不是你们年轻人干的事情，快请你妈来帮忙。
　　于是，云鹏端来一盆清水，让朵朵先洗了脸上脂粉，他和俊杰也洗干净脸。父亲取出白布，朵朵扯了一条，分别在云鹏、俊杰头上比划一下，缝了两个孝帽，给他们戴了。俊杰跟着朵朵去请王婶。村上姓江的只有他们一户，云鹏直奔村委会去找马村长，马村长连连叹息，随即安排人员，连夜打墓。关于墓地，村里有个姓张的风水先生，马村长领着云鹏请来，一块儿去山坡江家的老坟察看。风水先生取出罗盘，装模作样地审视一番，用石灰在老坟的下方划出一个长方形的墓道。马村长请风水先生安排入殓和下葬时间，并且说明云鹏家里地方狭小，中学就要开学，不好拖得时间太长。风水先生伸出手指掐算，口里念念有词：入殓时间嘛，子丑寅卯，今日就好。下葬时间嘛，辰巳午未，后天就对。好了，今日入殓，后天下葬。关于酬金嘛......
　　马村长说：好了，云鹏家遇到这么大的事情，花费还多着呢，这酬金村委会代他家出了。今天办了这么热闹的演唱会，云鹏他们并没有要村上一分钱。
　　风水先生马上改了口气：马村长，话是这么说哩，就凭着云鹏他们热心地为村民演唱，我的酬金也就免去了，呵呵......
　　云鹏谢过风水先生，急急地往家里赶去。他走进家门，王婶已经来了，替母亲擦了身子，穿上寿衣，母亲安详地躺着，就像生前一样，云鹏看着不禁悲从中来，扑上去哭喊一声“妈”，那眼泪便夺眶而出......朵朵看着也很伤心。王婶急忙拦住：云鹏，别哭，不要惊动她，你妈累了，让她休息吧。
　　王婶说着拉开新被单盖住江母的脸面。王婶和几个妇女，急急忙忙缝了两件白孝衫，让云鹏、俊杰穿上。江父呆呆地站着，不知道做什么好。王婶说：江哥，赶快打发人去嫂子的娘家，给她哥报丧。
　　一句话提醒了江父，他对云鹏说：路途有点远，你亲自坐张云杉的小四轮去，咱给人家出路费就是。你舅这人脾气有点古怪，从不和你妈来往。你妈倒下头了，先给他报丧，来不来在他。不过你最好还是把他请来，让他看着入殓好一些。
　　云鹏走了，王婶告诉江父：你取些钱，让俊杰到商店买几条纸烟，几包火柴，帮忙的人来了，好招待人家。
　　俊杰拿着钱走到门口，想起什么转身回来，悄悄地对朵朵说：朵朵姐，我和哥出门去了，你也给咱家操点心。
　　俊杰一个“咱家”说得朵朵红了脸面，走到一边去了。真的，她很为难，待在云鹏家里帮忙，她的身份不明不白的。——其实，她和云鹏只是同学关系，而她却会想着更亲密、更深层次的关系，然而村上的人未必会那样想，她有什么担心的必要呢？。
　　在农村办丧事，要请许多人来帮忙，马村长一一作了安排。收拾麦子搭磨子的，给水缸里挑水的，压面条、做饭的，搭棚设灵堂的，到村委会拉桌凳的，请乐人的，在院子里修炉灶的。自然，有许多事情都是明天做的，为后天出殡待客做准备。现在，当务之急是打墓，加班加点，昼夜不停，必须赶后天出殡前完成。
　　换班打墓的四个人来了，村上派来帮厨的人做好饭，他们饱饱地吃了。俊杰给他们每人一盒纸烟，两个热水瓶里泡上茶叶，再带两个茶缸。他们提着村委会的马灯，俊杰给灌满煤油，道声辛苦，送走他们。
　　遵照风水先生的话，他们也觉得先行入殓为好。村里派来帮忙的人，从院子空房抬出提前准备的棺材，放在厅房里，下面垫上木板。正在这时，门口响起拖拉机的轰鸣声，一会儿云鹏和舅父进来了，江父连忙迎上去。舅父铁青着脸，走近妹妹遗体，王婶揭开遮脸白布，舅父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妹子，你咋就先哥一步走了。
　　王婶用白布盖好遗体脸面。江父告诉舅父：根据风水先生的安排，入殓的时辰到了。
　　舅父点点头，于是几个人一齐动手抬下棺盖，王婶指挥，云鹏抬着母亲的头部，俊杰抬着脚部，其他的人一同抬着身体，慢慢地平放在棺材里。云鹏、俊杰眼泪汪汪地再看母亲最后一眼，朵朵看着也很伤心，江父悲痛得不忍心再看妻子，王婶连忙用一片白布苫住了这个苦命女人的脸面，盖好被子，两边衬好灰包。人们抬起棺盖，盖在棺材上，严丝合缝以后，一个壮汉钉上七颗钉子把棺材封死了。
　　这时，江父请舅父坐下，端来一碗臊子面，舅父说他不饿吃不下，江父说这远的路哪能不饿，再说你来了，哪能空着肚子回去，叫他舅母知道了，还会骂我们不近人情。舅父这才吃了一碗，觉得味道不错，又吃了两碗。舅父抹抹嘴，把云鹏、俊杰叫到跟前说：莫怪舅父，一辈子和你妈没有来往，我就是这个怪脾气，以后你们有啥事来找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帮忙。舅父还是舅父，外甥还是外甥，这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人们不是常说，外甥打灯笼照旧（照舅）吗？云鹏能说会道，很懂礼节，有出息，要不的话我不会跟你来的。舅父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安葬时我就不来了。我留下50元，明天晚上点戏和买烧纸。
　　舅父说着取出50元递给云鹏，云鹏待要拒绝时，舅父严肃的：这事是不能讲客气的。
　　云鹏收下钱，说了声：谢谢舅父。
　　一家人送舅父出了家门，这时张云杉已经吃了臊子面在门口等候。舅父仍旧坐他的小四轮回家，云鹏要送舅父时，舅父说：家里的事情很多，你不必送我了，我坐小四轮回家，又快捷，又舒服，再见了。
　　舅父挥手之时，小四轮嘟嘟地响着，淹没在飞扬的尘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