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宜陵白塔村站

　　宜陵镇我倒是很熟悉，殊不知，距宜陵镇六华里，还有一个叫白塔的村子。嫣然给我讲了白塔村的故事，她说也是从她婆婆那里听来的，宜陵东边的水路要道白塔河，有一个白水怪的传说，闹得村里百姓人心慌慌。后来，官府动员当地的百姓，抽干了河水，试图驱除白水怪。然而，一直到河床露出，他们也没有见到白水怪，更不要说那个引往另一个世界的隧洞了。官府随后在河的入口处，建了一座白塔寺，石雕了一座白塔，以示镇怪，其实塔下面是空的。我听了她的故事，觉得很神奇，迫切希望早点到这个白塔村充满了神奇的地方。
　　嫣然也是听她婆婆说这里有交流。而且交流会在村子里。嫣然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在想村里的交流会有生意吗？嫣然好像挺能明白我的心思，没等我说话，她就说：“你上次不就说想到这个神奇的地方看一看吗？正好机会来了啊，而且我们也没其他地方去，就去那里试试呗。而且地皮又不收钱，我婆婆说了中午的时候，给我们送饭呢。”听嫣然这么一说。我也只有答应了。“去试试吧。”　
　　从丁沟交流回来后，三轮车和烙饼机就搁在了嫣然家里，所以，早上我骑了自己的电动车去了嫣然家，等我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
　　饼团带得不多，因为已经预料到小地方生意应该不怎样。而且白塔离嫣然家也算远，到时候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联系她的婆婆，看着嫣然家的冰箱被饼团塞得满满的，想起我家那可怜的冰箱，也跟她家一样，除了饼团几乎放不下别的。
　　因为每次我们让上海发货都是整箱的几百个一起发，这样可以省了运费，节约时间，所以两家的冰箱成了饼团的革命基地。
　　出了嫣然家门，我才想起问她认不认识路，她说：“大概知道点，我婆婆说在老公姑姑家附近，放心姑姑家我认识的。”我们继续前进。
　　“哪里拐弯？一直走吗？”我看已经走了很远，便问嫣然。
　　“到前面路口我下车去问问。”嫣然看着一个个岔路口，也傻掉了。
　　“我明明记得是这个地方可以拐弯进去的，现在怎么没路口了啊？”
　　“是往这个方向吗？”我有点担心我们方向走错了。“方向肯定没错，一直往南，但是有个地方可以拐弯。”她这么嘀咕着，我看到前面路边有家小卖部，说：“还是去问问吧。”我还没说完，嫣然可能觉得也有必要去问问，没等我停好车，就已经跳下车。
　　一会，她笑眯眯地走过来，我看她满面春风，肯定是弄清楚了。
　　“知道了？”我问她。
　　“恩，掉头，刚才那边路东有个路标，我们俩都没看见。”嫣然说。
　　我刚调转车头，她已经坐上车，对我说：“看好了，就前面不远处。”
　　大概行了十分钟左右，在路边看到一个高大的水泥门廊，上面明显写着：“白塔村”我俩相视一笑。这时有辆小货车从我们身边经过。
　　“应该也是赶交流的摊。”我们异口同声。跟着小货车往村里去。　
　　没多远，就看到一些小摊。卖爆米花的，冰激凌的，卖小金鱼的……..摊不多，逛的人也不多，很多是老人和小孩。我想：“这里应该是个老人小孩的留守村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空地了？”我问嫣然。
　　“应该有，这地方小，大棚的服装摊肯定不会来这里。你看，基本就没大摊吧？”听着嫣然的话，我放慢车观察行情。“那人家门口有点地方。”嫣然指着前面不远处说。
　　“你知道这里市口好的地方在哪？”每次赶交流，我都想着能找到市口好，人流都的地方摆摊，习惯了。
　　“这小村子，就这么一条东西路，摆哪都一样。”嫣然说着已经站到了空地边。
　　“我去跟这家人谈谈水电。”她转身进了敞着门的小院。片刻，她就出来了，让我拿电缆线。
　　“多少钱？”我问嫣然。
　　“三十。是个老头，挺好说话。”嫣然边帮我理着线，边回答我。
　　“是不错，便宜。”嫣然将线拉进屋，我将烙饼机和奶茶机擦了一遍。接好电，预热，准备做生意。　
　　看着瑟瑟无几的逛交流的人，我跟嫣然说：“我们轮流逛一遍怎样？”
　　“好，你先去逛。东北应该有卖衣服的，再看看有没有卖奶茶的？”嫣然很赞成我的想法，走在乡村的交流会上，没有看到镇上交流会的气魄，倒是有种浓浓的乡村气息。一晃已经是小中午了，远远地能闻到菜香，肚子突然适时地叫了几声。
　　交流会上的人有了些变化，有时候还会有小车从交流会中缓缓穿行。我知道，是在市区的人们回来凑热闹了，顺便看看年迈的双亲。借着逛交流会的机会，也跟家人团聚一下。说实话，现在的交流会已经失去了三十年前的味道。
　　记得我们小时候，赶交流会比过年还兴奋，交流会上有很多吃的小零食，物廉价美，大人们也喜欢在交流会上买些农用具和衣服。
　　而我感觉，现在的交流会，年轻人除了买些小吃，只有一些老年人才会买件衣服。虽说，交流会的衣服价格也不见得便宜，但是某些质量真的不敢恭维，久而久之，交流会只是逛逛买点吃的罢了。　
　　从西往东，不断闻到红烧肉的味道，肚子更饿了，但我没忘记嫣然的叮嘱，寻找着奶茶摊，直至走到最东边买农具的地方，也没看到有卖奶茶的。
　　但在村中央的十字路口，看到一家小店门口摆了好些颜色各异的饮料，在离我们小摊一百米的地方有个卖“肉夹馍”的小摊。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个交流人不多，小吃摊也不多，希望我们的生意能好点。
　　转了一圈，回来，嫣然已经卖了几杯奶茶，她嘟着嘴怨我道：“你怎么才回来？刚才有人来买手抓饼了。”
　　“你做了一个卖了？辛苦了。”我赶紧安慰她。她笑了问我：“情况怎样？”我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一遍，把闻到红烧肉的事情也一并说了，她捂着嘴巴直笑：“饿了？吃个饼。”
　　“不吃，最近赶交流真没少吃呢。”我撒娇了。
　　“放心，等会我婆婆送饭来，今天她肯定做红烧肉了。”嫣然边调着奶茶边逗我开心。
　　“你怎么还调制奶茶？又没人要。”我不解地问。
　　“唉，给他。”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我们身后的门框上依着一个瘦小的男孩，大约七八岁。
　　“他买了？”我问。
　　“没有，我买了送他。”嫣然开着玩笑，我更迷糊了问：“你买了送他？你为什么买了送他？你认识他？”
　　“不是，我不认识他。刚才他的邻居来买手抓饼了，聊到我们的电用的谁家的，我跟她说身后这家的，这家老头挺好说话的。她却告诉我，老人其实很可怜，体弱多病，靠村里补贴独自带着个孙子，省得不得了，看那孩子瘦的哪像七八岁。”华说得有点激动，摇了摇手中调制好的奶茶准备转身。
　　“等等。”我喊住她。
　　“干嘛？”她看着我问。
　　“再给孩子做个手抓饼吧，他肯定没吃过。”我不管这个家庭背后的故事，但事实是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不快乐。
　　嫣然拿了饼团递给我：“我怎么没想起来给他做个饼呢，还是你想得周到。”　
　　等我将饼做好，嫣然拿着奶茶一起走了过去，我看到孩子一直摇头不肯收，但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奶茶。依稀听到老人喊孩子的声音，孩子应着跑出我的视线，嫣然也追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嫣然回来了。我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她开始给我讲一个关于孩子的故事。孩子母亲是外地人，三年前因为孩子父亲爱酗酒，喝醉了就打她，打孩子，有时候连老父亲也打。这样的日子孩子母亲过不下去了，要将孩子带走，可是看看年迈的老人，没个伴，万一哪天孩子父亲喝多了，打死老人怎么办？她狠狠心将孩子留下了，还留下几年来辛苦的几万元积蓄。
　　老人靠着这些钱和村里的救济生活着，老人是个瓦工。原本他还在村里村外帮乡亲盖房建屋，谁知，前两晚上在人家干完活回家，路上被一卡车撞了，老人被撞晕了，因为路比较偏僻，走的人少，等他被发现时，卡车早不见了踪影。
　　他被送到医院，命是捡回了，可是一条腿却残了，瓦工的活也没人请他做了。
　　“孩子爸爸呢？”我问。
　　“孩子妈妈走后，孩子爸爸留了张字条，说是去找孩子妈了。以后再也没回来。”嫣然声音沙哑了。
　　“可怜了孩子和老人，给老人也烙了饼吧。”我想起了什么。
　　“他不会收的，刚才我送给孩子的时候，他也不肯要，我是费了好多口舌，他才让孩子拿的。”嫣然叹了口气。　
　　听了这样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的心情整个下午都是忧郁的，为孩子，为老人，为那个女人，也为那个不负责人的男人悲伤。　
　　中午的时候，嫣然婆婆真的给我们送来了红烧肉，可是，此刻，看着香喷喷的红烧肉，真的没有丁点食欲。　　
　　午饭过后，集会上的人似乎多了很多，出现了很多孩子的身影。也就是说，我们的生意开始有了起色。虽然说跟其他交流会无法比。但是能做到将我带的一小袋饼团全部卖完，真的挺不错的了。只是，跟其他交流会相反，到了傍晚时分，却没了生意，许是孩子们跟着年轻的父母回城了，许是该回家吃饭的已经回家吃饭了。总之，今天我们是跟着其他小摊一起打样收摊的，打理好摊子。我和嫣然商量决定，将今天做生意的钱给老人送去。　
　　还没等我们去找他，老人知道我们收摊了，帮我们将电缆线圈起来，用绳子扎好，送给我们，我和嫣然将准备好的钱递给他，告诉他这是我们付的今天用的水电费。
　　老人看了我们一眼从中抽了一张五十元说：“谢谢你们的好意，五十元我已经收了挺多的了，其实我应该收你们三十元才都对，你们俩挣钱也不容易。”老人说着往屋里走去。
　　“可是…….”我准备追上去塞给他，嫣然却拉住了我说：“算了，是个固执的老头，我已经领教过了，我们还是走吧。”　
　　看着老人一瘸一拐的身影，眼角略过门框边瘦弱的小男孩。唉…….我们没有像以往一样说笑，沉默了一路，我在心里默默为孩子和老人祈祷：“祝福他们一切安康。孩子爸爸能良心发现，早点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