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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天堂里的炼狱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20-06-24 13:45:16      字数:3488

  作为男人,满十六周岁的我就再没哭过,哪怕是最疼我的爷爷驾鹤西游那天,我都不曾掉下一滴眼泪。但不哭的男人是否意味着最是冷血,最是幸福,最是快意?答案是否定的。
  很多时候,不哭并不代表着无情,无泪,无伤悲,许是泪水随着汗腺流了出去,许是泪水伴着吐沫喷了出去,许是泪水兑着鲜血淌了出去。压抑、愤怒、悲恸、呆滞,四合一揉成了一个整体——男人。
  真的男人要敢于面对一切,真的男人要勇于挑起担当,真的男人要时刻懂得坚强,坚强……
  我满脑子都在想关于真男人和坚强的事儿,我始终在怀疑,我究竟算不算真男人,又有没有担当,够不够坚强?这份自信与自卑的矛盾体会经常性地出现在我心湖脑海,审视着我,拷问着我,尤其是在我无所事事的时候。这个时候,我迫切希望能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情况把我唤醒,将我从迷惘中狠拉硬拽出来,因我怕自卑全方面地战胜自信。
  “兄弟,你放在洗衣机里的东西全都洗好了,该拿出来晾晒了。”保安班长老韩对我说。
  “好了,我知道了。”
  我万分感谢他对我肩膀的拍打,他这一声唤,真的太及时了。
  我跟班长老韩可是老交情了,我们俩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三年了,关系处到彼此之间吃饭抽烟不分你我;至于道谢这类小事儿嘛,就更加不必提了,只要是我们俩之中谁偶尔来这么一声谢,对方定会认为是在拿自己开玩笑,逗乐子,非但不会高兴,反而还会反讥两句,保不齐还会爆粗口嘞。
  我缓缓起身,抱起一大堆物件慢慢悠悠地来到洗衣机前,先是把洗好的衣物拿出来,然后再把这一大堆扔进去,往洗衣机里倒点儿洗衣液,轻按开关;抱起洗好的衣物转身便走,身后只是会传来全自动洗衣机不断放水的声音。
  “不是,你啥意思啊,这些东西我瞧着也不埋汰呀,为什么要洗呀。”老韩愕然问道。
  “埋汰,埋汰极了,该洗的得洗,不洗干净怎么能行呢。”我淡淡地说着,不忘将手里的衣物逐一晾晒。
  老韩先是对我微笑,而后再是对我苦笑,嘴里的半截香烟还没来得及用手指夹住,便对我似劝似慨地说:“我说兄弟,我不清楚你在苏州究竟都经历了什么,但我要说的是,既然你回来了,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嘛,没点儿经历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我当然理解老韩的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选择从苏州回到北京的根本之原因。曾几何时,我在这所幼儿园干了两年的保安,与这里的很多人关系都处得非常不错,包括领导,包括老师,包括后厨,也包括来园学习的孩子,以及接送孩子的家长。然而,再度回到这里的我务必要忍受别人看我在外面混得不好的奇怪眼神,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回来了,相比较混得不好,总比没法混强多了吧。
  的确如老韩所说,我从老家拿去苏州的行李而今再度拿到北京,其中有些确实是脏了。一来在那边懒得洗,二来苏州地区的雨水比较多,一些衣物上难免驻留一丝淡淡的腥气味儿,但并非全都脏了,全都有腥气味儿,可我还是要把能洗的全都扔进洗衣机里洗,觉得一遍不够就洗两遍。我先声明,我可没有洁癖,我也不是在刻意浪费国家宝贵的水资源,电资源,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犯罪,比死刑犯更该死。我只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能够尽量忘却苏州一行的过往,但遗憾的是怎么也忘不了。苏州之行之于我,如同一次洗礼,残酷、残忍,又不得不承认是非常有意义,非常有价值的洗礼。特别是当我看到一些迫不得已从苏州带回来的有用或无用的杂物时,就更加难以忘却了。
  其中有一摞摆放整整齐齐的、印着我身份证正反面的八张身份证复印件,以及夹在身份证复印件之中的我本人的八张一寸照片映入眼帘的时候,我的心情竟是说不出来的复杂;尤其是身份证背面的空白处被印上了“中达”两个字,可见这八张身份证复印件再想要用都用不了了。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半天的我,总感觉这破劳务中介公司的名字令我分外恶心作呕。我是越想越气,直到被老韩递过来的香烟,以及来自老韩的横空小谈,才逐渐将我复杂的心情,愤慨的心事尽量绕开,权作忘却。
  “兄弟,关于疫情,我想你都了解,现在都五月份了,北京这地界虽然解封了,但幼儿园还是没有开园。简单地说,我们现在的工作非常非常轻松,一天下来也没几个人来,除了值班的领导,收拾卫生的保洁,没人了。你在这儿也干了有些年头,工作流程啥的也都懂,除了疫情期间新增的测温,手消,多填几样表格,其它的跟你走之前一个样。”老韩一本正经地说。
  “啊,我知道了。”我淡淡地回了句。
  他的一本正经我认为非常有必要,虽然我们是兄弟,是哥们,可但凡涉及到工作的,还是一本正经为好,公事还需公办,特别是这当口。
  “走,我带你去了解了解。”
  “好吧。”
  就这样,我跟着老韩先是到前岗转了转,又到中岗转了转。的确如老韩所说,除了给值班领导或老师测温与手消,每天固定两次给中岗、前岗两个办公区域喷洒消毒水之外,其它的跟年前丝毫没有区别。
  我们哥俩再次回到寝室,我一屁股坐在床上,点根烟,抽了起来,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也能感觉到愁貌如墨。
  老韩又在我耳边讲了许多,讲的是什么我也没认真听,给我感觉老韩跟我讲的东西全都是可有可无的废话,但我却不怪罪他,反而非常感谢他。他只是不希望曾经那个心宽体胖、笑口常开的我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愁眉苦脸,呆若木鸡的冤种似的模样。
  作为话痨的我,本不该如此沉默寡言才对。想当初我在这里工作,遇到老韩,我的所作所为,所讲所述完全诠释了心宽体胖的含义,胖人是没有自卑之心的,只有笑口常开和自信满满。可这一次,我的自卑之心竟不自觉地不断扩大,再扩大,罪魁祸首不是别的,正是那月余的苏州之行。
  “算了,我跟你聊什么你现在也听不进去。干脆,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兄弟回来了,我得给兄弟接风洗尘啊。”
  我一听,吃饭?我满脑子恍惚不定的神经一瞬间回归正常,再不拥堵闭塞:“这个行啊,嗯嗯,这个可以有。”
  “我去,一听说吃饭,简直换了个人。你小子,看来还真就没有‘忘本’啊。”老韩嘲谑地说,“忘本”两个字被他拉得好长。
  “废话,‘民以食为天’,兄弟,再牛逼的人他不吃饭也得玩完。”我以哲学家的口吻侃侃而谈说。
  “好了,别磨叽了,赶紧的,换身衣服,咱们这就走。”
  “还换什么衣服啊,就这身吧,其它的都让我给洗了。”
  “那你不洗个澡啊,我记得你不是最爱洗澡的嘛!每天都得洗,夏天的时候一天得洗三四次呢。”
  “不洗了,相比较吃饭,洗澡根本不重要。再说了,等吃完了饭再洗澡也不迟啊。”
  “嘿!你小子,真拿你没办法。”
  讲心里话,换作平常,我一定要冲个澡再去。连续七天没有洗澡的我,面貌也好,气味也罢,如同野人一般,也使得原本看上去就凶恶野蛮的我看起来更加凶恶野蛮了。之所以没有冲澡,一个是我真的饿了,顾及不了那么许多,况且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太过于注重外表的人。再一个以老韩为人处世之作风,要不他不找好友陪同,即便要找的话,同他一起为我接风洗尘的人也一定是跟他跟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既然都是熟人,自然也就了解我之为人,对我之不修边幅也能理解认同。
  老韩带我去了那家熟悉的东北菜馆,我之前在幼儿园工作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我只是没想到这个节骨眼的北京还允许饭店开张营业。
  大厅小桌,三个菜,两碗饭,几瓶啤酒。我对饭桌上的礼仪不以为然,我对饭桌上的套路同样不以为然。哥们之间吃饭不需要起码四菜一汤的标准,我只是着重点了一道东北特色菜肴锅包肉,好长时间没吃过了,倍儿想这个酸酸甜甜荔枝口的味儿。
  “大弟(除了兄弟,老韩对我的另一个称呼,当然还有懒货),你也知道哥哥的条件,就这点儿意思,为你接风洗尘。”
  “都哥们,扯什么道上的规矩,没啥规矩,吃饱吃好就行。”
  “不瞒你说,我们这边连二月份的工资都还开到手呢。”
  “啊?啥情况?”
  “还能啥情况,受疫情影响呗。甲方,也就是幼儿园到现在都还没给咱们公司(保安派遣公司)钱呢,我们的工资暂时只能压着。”
  “这没事儿,反正也黄不了。”
  “我也知道黄不了,但它不是手头紧巴嘛。”
  “所以就只能请兄弟三个菜了,是不。”我哈哈大笑说。
  “你小子这话说的,搞的当哥的我不地道,不讲究似的。”
  “没有啊,没有,我讲话一贯如此,这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了,不然你也回不来呀。高队(管我们的大队长)前几天给我打电话,问你之前在这儿干得怎么样,我说非常好啊,跟园里的人处得都挺好,工作也挺好,就是都挺好。”
  “照你的意思,你要是说我都不好,我就回不来了呗。”
  “那可不。”
  “这么说,我还得格外感谢你呗。”
  “你看着办呗。等哪天的吧,今天我安排啊,你别抢。”
  “我操,行,可真有你的。”
  “来吧,你也别整景儿了,今天我敬你,你呢,也陪哥哥喝点儿。”
  “行,好说。”
  我素来不喝酒,不善亦不喜,可既然老韩都这么说了,我也只能举起酒杯,与他干几个啤的了。
  酒过三巡,我们哥俩聊了许多,有他的近况,也有我的近况,尤其是他在听到我讲了关于苏州之行的点滴之后的神情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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