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欢聚一堂含泪倾述离别情
作品名称:走过风雨 作者:义荣 发布时间:2020-06-24 07:37:52 字数:5963
“那天晚上,来到二伯家门口,我撒谎说要上厕所,等你们都进屋后,我便跑到了河堤上,我决定跑到外婆家去。我记得外婆家就在河边上,门口有一棵形状像一把大伞的大皂角树。我就顺着河跑起来。由于天黑,加上我又惊慌失措,我跑错了方向,应该往下游跑我却拼命的往上游跑。我一边跑一边看着河边,希望皂角树的出现。可是,直到我跑不动了也没看见那棵皂角树。我一下子瘫坐在了河堤上,流淌的河水发出‘哗哔’的响声,河风从耳边‘呼呼’地吹过。望着漆黑一片的河面,我在心里念道:外婆啊,你家在哪里呀,我怎么跑了这么久也没看见那棵皂角树呀……我忍不住伤心哭了起来。我哭了一会,突然感到被汗水浸透了的衣服经河风一吹变得冰凉,紧紧地贴在身上让人感到浑身寒冷,便紧紧地用双手抱着胸缩成一团。隐隐约约,我看见前面有灯光,便站起身来朝着灯光走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砖厂。这个砖厂的窑里正在烧着砖,有个烧窑的男人正在窑门口抽着烟。我悄悄绕到窑背面,一模窑墙面,感觉热乎乎的。我于是背靠着窑墙坐了下来。我双手抱膝把头放在膝盖上,一股暖暖的感觉涌进身来。不知不觉,我慢慢地合上双眼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该怎么走。可这里的一切是那样的陌生,但当我一看见那条河时,我眼睛顿时亮了,外婆家就在河边,晚上看不清白天总会看得清吧,只要顺着这河边找,我就不相信找不到。我站起身来往河边走去。这时候,我感到我又饿又渴浑身软弱无力。我慢慢地迈着步子,走到窑正面,我看见了有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摊,闻着飘来的油香味,我迈不动了步子。我背靠着一棵树望着小摊不住地往肚里吞着口水。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来到了我面前,他一只手提着一塑料袋馒头,另一只手端着一碗豆浆。他满脸笑容地问着我:‘小妹妹,你一定是饿坏了吧?’我点了点头。他便从塑料袋中拿出两个馒头说道:‘这是我给我女儿买的早饭,绐你吃两个吧。’我说‘谢谢大叔’,便接过馒头吃了起来。吃完馒头后,他又把豆浆递给了我:‘来,干脆把这豆浆也喝了吧。’我又端起豆浆一口气喝了下肚。不知怎么的,那豆浆刚喝完,我就感觉脑袋发晕浑身发软。很快,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我已经坐在奔驰的火车上,那个中年男人就坐在我身旁。车箱里亮着昏暗的灯,车窗外面漆黑一片,我知道,天又黑了。我蠕了一蠕身子问道:‘我怎么会在火车上?’中年男人一下子用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把他的嘴凑到我的耳边低沉地说道:‘不准东张西望!不准说话!不然我掐死你!’我吓呆了,我不知道这个中年男人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我大气也不敢出地缩在车坐上。
“天亮了,火车在一个车站停了下来,那个中年男人从车窗口在车外买了一塑料袋包子放在我手上说道:‘吃吧。’
“火车又开了很久,才又停了下来,中年男人一拍我肩膀说道:‘该下车了。’走下火车,我看见出站口有‘昆明火车站’五个字,我便知道我已经来到了昆明。中年男人把我拉到墙角旁,叮嘱道:‘从现在起,你要叫我爸爸,有人问你是我什么人,你就说是我的女儿!’
“出了火车站,中年男人拉着我乘上了一辆公交车。不一会他又拉着我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一条两边是小麦路面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太阳光火辣辣的照在大地上,中年男人步子迈得很快,我跟着他几乎是一路小跑,汗水浸透了衣服。走了很久,我实在走不动了,就一屁股坐在了路边上。中年男人恶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叫我起来往前走,我只好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这时,一辆拖拉机在身后响起,中年男人立即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伸开双手拦住了拖拉机,他一副哀求的样子对开车人说道:‘师傅,行个方便吧,我们去前面那个村,我女儿有病,这天又这么热,她实在走不动了,让我们搭搭你的车吧!’那师傅说:‘你没见我车上装满了砂石,怎么搭你们?’中年男人说:‘没事,我以前坐过。’说着他赶紧掏出二十元钱递到师傅面前:‘嘿嘿,这就算是车费吧。’师傅没接钱,又说道:‘如果从车上摔下来摔出事情来怎么办?’中年男人说道:‘我们保证坐稳当,如果从车上摔下来摔出事情来,不用你管,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他一边说一边将钱塞进师傅的衣包里,并对我说,‘赶快上车!’
“拖拉机行驶在这坑坑洼洼的机耕道上颠簸得很厉害,坐在车箱里的砂石上面一会儿左右摇晃,一会儿被抛起来,我提心吊胆紧紧地拉着车箱边缘的钢条。就在一个拐弯处,拖拉机一下子急转弯,我被抛出了车箱,重重地甩在了机耕道上。中年男人慌忙叫停车。拖拉机停了下来,师傅下车看了看我,说道:‘摔得不轻呀,前面不远就是乡卫生院,赶快去看看吧。’说完后立即就开走了。我的头摔破了,疼痛钻心,鲜血顿时流满了整个脸面,想爬起来,可双腿不听使唤。中年男人赶忙抱起我往前面跑了起来。
来到乡卫生院,经医生检查,我头部受伤,左小腿和左手尺骨骨折。医生只给我进行了简单处理便说:‘还不知道有无内伤,脑子里有无损伤,我们这里没法治疗,赶快去县医院吧!’
“中年男人抱着我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卫生院。但他没急着送我去县医院,而是在路过一座桥时抱着我坐在了桥头上,嘴里叨念着:‘真他妈倒霉,还指望捞一笔,可现在……去县医院,那要花多少钱呀!你又值几个钱呢?就是医好了,说不准是个瘸子,谁还要?别说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就是有钱老子也不做这赔本的买卖。’于是,他把我放在桥头悄悄地溜到了桥下,狠心地将我抛弃在强烈的太阳光之下。
“这时候,由于我失血过多,再加上浑身疼痛难忍,我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来来往往的过路人远远的围着我,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有的在叹息,有的在骂爹骂娘,可就是没有一人走近我身边看看我是否还活着。我想求求他们救救我,可是,我已经连蠕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姓林的木匠开着一辆载货的小汽车路过这里,他车里还有他的母亲林奶奶。由于林奶奶慢性支气管炎病发着了,他便载着她到卫生院看病,这是他们已经看完病后回家时经过这里。出于好奇,林木匠把车停在路边和他母亲下车来到了围观的人群中。一看见我,林奶奶摇着头叹道:‘可怜呀,还是个小姑娘!’她挤过人群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将指头放在我鼻孔上一试,立即惊叫了起来:‘唉呀,还有气!’她急切地叫着她儿子:‘明辉呀,赶快来,赶快送她去县医院,幸许还有救!’林木匠马上跑过来把我抱起来,待林奶奶上车后他就把我交给林奶奶。林奶奶把我放在她双腿上,用右手腕托着我的头焦急地招呼着林木匠,‘快呀,开快点!’
“我于是住进了县医院,由于头皮破裂长达三厘米,左小腿和左手尺骨骨折打了石膏,还有大腿、背上多处擦伤,我躺在床上一点也不能动。林木匠很忙,既要做家具,又要去买木材,还要给买主送货;他爱人尹阿姨在村小学校教书,早出晚归的工作很辛苦,还要照顾比我大三岁的儿子,但他们只要一有空就会来看我。每个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林木匠都会和尹阿姨来医院换林奶奶回去休息。在医院里,林奶奶就白天黑夜的照顾我。她给我炖鸡汤,给我喂水喂饭喂药,给我接屎接尿,给我洗脸、洗手脚,有时还为我擦洗全身……”
林新蕊眼泪掉了下来,她擦了擦眼睛继续说道:“三个多月后,我出院了,林木匠和林奶奶把我接到了他们家。尹阿姨给我买了新衣服新鞋子,给我布置了一间房间。林奶奶和林木匠、尹阿姨多次关心地问我家在哪里,说要带我回家。可我只要一听到家,就会感到惊吓,就会伤心落泪,他们问我多少次,我就哭了多少次。那天晚上,全家人围在一起吃晚饭,林奶奶对林木匠和尹阿姨说,从现在开始,今后不要再问这孩子家在哪里了,她的家就在这里。林木匠和尹阿姨也说,对,不要让她再伤心难过了。林奶奶问我愿意在这里吗?我点了点头。她又问我愿意给她当孙女吗?我又点点头。林木匠和尹阿姨也高兴地问我愿意给他们当女儿吗?我也点点头。林木匠说要给我取个名字,尹阿姨说,这孩子遭受了这么大的折磨,就像一个花蕾,还没开放就遭到了风霜雪雨的摧残,我们要给她温暖,使她幸福快乐,让这个遭到了摧残的花蕾开出芬芳的花朵来,就叫她林新蕊吧。于是,我的名字就从秀秀变成了林新蕊,林奶奶成了我奶奶,林木匠成了我的父亲,尹阿姨成了我母亲。我就在这个家中快乐地生活着,在奶奶、爸爸、妈妈的百般疼爱和无微不至的呵护下,一天一天的长大成人。我爸经过十多年的辛苦打拼,家具店变成了家具公司,六年前又在昆明开了家家具城,还在东城区、西城区和附近的县城开了几家分店,我们一家人也就搬到了昆明居住。”
“秀秀啊,这家人可真是好人呀!”大婶抹着泪说道,“哪天你带着我去恩人的家,我要去感谢他们,特别是你奶奶,我要给她老人家磕头!”
“可是,我奶奶她已经不在了,两年前因为生病……”林新蕊抽泣了起来。
“啊!林奶奶已不在了?”大婶一惊说道,“好人呀,你的大恩大德我还没报啊……”大婶哭了起来,“恩人呀,每年七月半和逢年过节祭拜祖先的时候,我一定给你烧香磕头……”
“那他们一家人就一直不晓得你是哪里的人?”珍珍问着林新蕊。
“后来知道了。”林新蕊说道,“高中快毕业时的一天晚上吃晚饭时,我把我家在哪里、怎么来到昆明的详详细细的讲给了奶奶爸爸和妈妈听。并告诉他们,我要报考西南农业大学。我对他们说,我之所以有那段伤心的遭遇,主要是我们那里的太贫穷落后,人们思想观念太传统沉旧。我要去这所学校去刻苦学习现代农业科技知识,将来去家乡创业,目的一是为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尽份力;二是用我的事实来证明给那里的人们看,生女孩子不是赔钱货,女人一样能干大事情,让那里的人们转变观念,不再歧视女人;三是也给那里的女孩子作个榜样,女人不比男人差,使她们树立自尊、自信、自强、自立的思想,抬起头来过日子。”
“那他们咋说?”玉玉问道。
“他们先是为我叹息落泪,我奶奶眼泪汪汪的大骂我亲身父亲太恶毒,大骂人贩子不是人,简直就是畜牲,咒他不得好死,后来都支持我的想法。我爸说,现在,我支持你去西南农业大学读书,将来,我要用最大的力量支持你创业。”林新蕊说道。
“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呀?”大婶问道。
“其实,我也多想早点回来,只是我在心里立了誓,不完成学业决不回来。”林新蕊说着拉住了大婶的手,“妈,你不怪我现在才回来吧?”
“不怪不怪,现在回来多好,”大婶不住地摇着头说道,“你看下午你驮着我去你大姐二姐家时,全村人都知道我这个又漂亮又是大学生的小女儿回来了,你看妈多有面子啊!”大婶说得喜滋滋的笑了起来。
听完林新蕊的诉说,我才恍然大悟,林新蕊真的就是秀秀。这时候,我才明白这几年中每当我提起大婶时她为什么会流露出异常的情感来,我也才懂得林新蕊所说的“奶奶比父母的份量还要重”这句话的含义。也在这时候,我才觉得我是那么的笨,现在想来,林新蕊过去多次流露出的异常情感已足以能够说明她就是秀秀,可我总认为她这是心肠软的表现,压根就没把她和秀秀联系起来认真想一想。但是,秀秀离家时才是个七岁的小姑娘,十六年过去了,秀秀已变成了现在的林新蕊,大婶怎么一眼就认出了林新蕊就是秀秀呢?
“江晓林,你低着头在想什么呀?”林新蕊清脆的问话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在想,我脑袋瓜真的很笨。”我抬起头来冲着她一笑说道,“我也在想一个问题。”我一扭头问着大婶,“大婶,您咋一眼就认出了林新蕊就是秀秀呢?”
“我的闺女她不管离开我多久,只要一见面我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大婶说道,“一是一见到闺女,我这心里头就会发热,就能闻到只有我闺女身上才有的气味。还有,我对我的闺女身上哪有个斑哪有颗痣在心头记得清清楚楚,秀秀右边的眉毛中间有一颗只有针尖那么大的痣,其他人不细心看根本看不出来,只有我一眼就能看到。”
“哦,原来是这样的,大婶,您真是个好母亲!”过去,我对大婶一直很尊敬,现在,我心里突些升起了一股对大婶的崇敬之情。我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大婶面前说道,“大婶,侄儿要特别敬你一杯酒!”
“好好,晓林啊,你这个侄儿大婶最喜欢!”大婶端起酒杯高兴地说道,她和我碰了一下杯一口喝干了酒。
林新蕊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来,我敬大家一杯。这么多年来,你们为我担心,特别是妈,吃尽了苦头,在这里,我谢谢大家了!”林新蕊和大家一一碰杯后,一口喝干了酒。
这顿很特别的晚饭在悲喜交集中一直到夜深了才结束。林新蕊的两个姐姐和姐夫安排明天中午在珍珍家吃午饭,晚上到玉玉家吃晚饭,然后走了。
“原来我想着好好在我家里给你布置一个房间,现在不用操心了。”我和林新蕊帮着大婶收拾完碗筷,大婶又进里屋忙着收拾林新蕊的床铺,我便说道。
“嗯,你看我妈特地给我买了新床。”林新蕊点着头说道。
“那,时候不早了,我就回去了。”今晚我酒喝得有点多,头有些晕,还有点疼,天也很晚了,就准备回家休息了。
“我和你一起吧,我要去你家看看。”林新蕊说道。
“这么晚了,明天过去吧。”我说道。
“不,就现在就要去,等会你再送我回来。”林新蕊一定要去,她对大婶说道,“妈,我去一下江晓林家,等会就回来。”然后挽着我的手出了门。
“等一下,”刚走到路旁,大婶追了过来,“带上手电筒。”她将手电筒递给了我。
我把手电筒打开试了试光,在手电筒的亮光下,我突然发现离我只有几步路远的地上蹲着一个人。我便走过去将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身上,见我过来,那人急忙站了起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头发花白的大伯。
“大伯,这么晚了你咋蹲在这里?”我问道。大婶和林新蕊也走了过来。
“我这是……这是……想看……想看秀秀一眼……”大伯支支吾吾说道。他一眼看见了林新蕊,泪水顿时掉了下来,“秀秀!”他轻声地叫了一声。
“爸……”林新蕊一惊,也叫了他一声。
“啥爸?”大婶大声地说道,“他也配给你当爸?他不是人,是恶狼!”她又对着大伯说道,“你听好了,她不是秀秀,她叫林新蕊,秀秀早就被你害死了!”她又推着我们,“快走快走!”
我和林新蕊只好走了。
“林新蕊,我今天太感到意外了,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就是秀秀呢?”我拉着林新蕊的手,在去我家的路上问道。
“其实,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但我的计划是一定要读完大学后,和在昆明的父母好好谈谈,必须在他们从内心里完全同意、完全支持我的情况下我才能安安心心、轻轻松松的回家认亲。因此,我怕我过早的告诉了你,你哪天回家忍不住告诉了我妈,我妈知道我在哪里却又见不到我,你想,她在见到我之前这段时间里,心里该有多难受?将会遭受多大的精神折磨?所以,就一直没告诉你。”林新蕊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着头说道。
“你也的确够笨的了,在你面前,我那么关注我妈的事,只要你一提到我妈,我就会异常难受,你也不想想我这是为什么。”
“嘿嘿,我真是够笨的了。”我不好意思地笑道。
“猪一样笨!”林新蕊说道。
“好好,我是猪,可有人的手还在紧紧地拉着猪的手。”我捏了一下林新蕊的手说道。
“哈哈……”黑夜中我俩同时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
接下来的三天,我陪着林新蕊去了她大姐二姐家,又陪着她对整个村子的农田状况进行了仔细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