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李师师传奇后记

　　待到李师师再一次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个出家的中年僧尼，正满含慈祥地看着她。那僧尼见李师师已从昏睡中醒来，才轻轻地松出一口气来，微笑着对她点一点头，轻声说：“师师姑娘，你醒过来了？你且莫要动，好好躺着。你还认识老尼吗？”
　　李师师话还没有出口，那大颗的泪滴，却是先涌出来了。她闪烁着泪花，冲那僧尼点一点头。她知道是慧淸师傅救了自己，便感激地说：“慧清师傅。师师，感谢师傅的救命之恩！”
　　慧清慈祥地点一点头：“师师姑娘好记性，正是贫尼慧清。”
　　李师师不解地问：“慧清师傅，您，如何便来到了这里？”
　　慧清便再笑一笑说：“说来话长，贫尼与师师姑娘之缘，却缘于我那恩师宝光寺圆悟长老。多年之前，我恩师在即将圆寂的时候，却向我讲述了一段关于你的因缘，他把姑娘自小孤苦舍身佛寺，后来误落风尘之事，皆与我叙说一遍。然后长老便慨赞了姑娘的慧根及佛性，又嘱我在南北变异之际，切莫忘记到慈云观来接引你步入佛门。因此贫尼与师师姑娘，才有几年前的布施因缘。前日贫尼在禅堂静坐，忽有心血来潮，知是接引姑娘机缘已到，我便赶往慈云观来看你。结果迟了一步，待贫尼来到慈云观，见到的却是姑娘气壮山河的殉节一幕。当时姑娘用金簪刺喉，大命不死，却已身受重伤，我赶紧为你包扎伤口，为免姑娘再遭奸人毒手，又让人给你服下安魂散，谎称你又折断金簪吞金身亡了，才幸得姑娘逃过此劫。”
　　李师师含泪再谢慧清师傅救命之恩，她忍了伤痛想要翻身下床拜谢，却给慧清急忙伸手拦住。
　　慧清又说：“贫尼本以为从此便接你步入佛门，却未曾想，你依然尘缘未了，机缘还不成熟。不过，这慈云观已非你的长久居所，恐怕那金人贼心不死，还要来找姑娘的麻烦。你的伤势贫尼已经敷治，并无大碍。依贫尼之见，姑娘还是早些离开此地，另作打算为好。”
　　李师师听了又落泪道：“师师自小无依，在这人世之上，只有一个随身的丫环妹妹秋菊，还有一个结拜的兄弟燕青，却又不知现如今他们都在何处，哪里还有亲人可以投靠寄身？”
　　惠清说：“师师姑娘，但无论如何，你也要马上离开这里，也让观中的道人全部离开，以免金贼疑心，不肯善罢甘休，慈云观再遭毒手！师师姑娘，听贫尼之言，要不先这样，你赶快易装，我且带你下山，日后再找你的妹妹和燕青去吧。”
　　李师师听慧清师傅言之有理，便点头再谢之后，下床收拾了包裹，又装扮成一个农家妇人模样，急急忙忙随慧清下山去了。
　　果然，李师师与慧清刚离开不久，那张邦昌带领兵丁却又重新包围了慈云观。原因是张邦昌回去向金帅粘罕交差，说那李明妃已在抓捕时候吞金身亡。粘罕不信，言说张邦昌在骗他，定让张邦昌交出李师师的尸首给他看。张邦昌无奈，只得又来慈云观寻找李师师的尸首。结果，慈云观早已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张邦昌恼羞不过，便令人放火烧了慈云观。回去又给粘罕臭骂一顿不提。
　　
　　再说那位鸿儒奇人邵康节老先生，自从他观察到南北异变天象之后，却也未能亲眼观看这一人事的奇异景观，却便驾鹤飞升去了。临行之前，他还一再叮嘱儿子，一定要搬家到江南居住，以避南北变异的祸患劫数。数年过后，待到金人大举攻宋南侵的时候，那年过半百的邵康节儿子，已然在江南小镇，开了一家小饭馆，避祸闲居已有多年。
　　这一日，他又如往常一样，早早地烧好了两大锅粥饭，放在门外路边的粥桶里，好让逃亡到这里还没有饭吃的人，也填充填充那饥肠辘辘的肚子。
　　半午时分，小店里却来了两个阔衣商绅装扮之人。他两个进店坐了，要了些许酒菜，便看着门外来往的行人，坐在那里对饮闲话。
　　不一会儿，又一个青衣武士装扮的人，便走了进来。他掀开头上的大檐斗笠，放下手中的一口钢刀，向店家要了两个小菜，一壶酒，独自坐在那里，慢慢地自斟自饮。
　　说话间，两个饮酒阔衣之人，忽生感慨起来，其中一个便道：“唉！金人战火不息，兵荒马乱，我们的生意，可真是难做！”
　　另一个却说：“谁说不是呢？那金国的胡人，可真他妈可恨，老是这么欺负我们宋人！这兵荒马乱年月，莫说是生意难做，你我兄弟今天，能有这壶酒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来，咱兄弟，再走一个！”
　　“来来，请！啊。要我来说，也不能全怪人家金国入侵，要怪也只能怪那徽宗老儿，昏庸无能，豢养奸臣谗害忠良，搜刮民财，让咱老百姓，也都忍饥挨饿民不聊生，朝廷上下乌烟瘴气，一片混乱，人家不来打那才怪呢！听说这回，那皇帝老儿可真是够惨，给金人掳去北国不说，还要学那虾蟆，在坐井观天哩！”
　　“可依我来看，那更惨的，却是那镇安坊的名妓美人儿李师师！当年的她那是啥派头？受皇帝的宠爱，召纳入宫，被封为明妃娘娘！那，却是如何惊天动地的事情呀！可是如今怎样？还不是又沦落到重抄旧业，给人卖艺为生？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家名妓就是他妈名妓，前几天，我们俩听她唱的那段小曲，嘿！那他妈才真叫一个，回肠荡气地过瘾哩！只可惜呀！真真的是可惜呀！”
　　独自坐在那里默默饮酒的青衣人，在听两饮酒人说到昏君徽宗时，他仰头又饮下一大杯，再伸手斟酒时，那酒壶却已经空了。便高喊一声：“店家，再上壶酒来！”
　　当那青衣人又听两人说话至李师师的时候，他终于再也坐不住，走近前来，抱腕秉手尊一声：“两位兄长，适才小弟坐听哥哥讲话，小弟好像听哥哥在说，那明妃李师师她还活着？”
　　说话的两人，赶紧对望了一眼，再一起打量了青衣人一番，看也不像是歹人模样，其中一个便嘻笑一声说：“这位兄弟请了！嘻，这还有假？我们兄弟二人，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呀！”
　　那青衣武士急忙说：“两位哥哥，莫要玩笑！此话当真？”
　　“嘻！你我远日无怨，却又近日无仇，我们还骗你怎的？绝无戏言！咦？可是的，这位兄弟，你却是何人？那明妃李师师却又与你何干？看你那么紧张的样子，莫非，当年你也……啊？呵呵呵！”
　　那青衣武士又抱拳深施一礼说：“两位哥哥，实不相瞒，我便是当年随宋江哥哥聚义梁山的浪子燕青。”
　　燕青如何却又来到了此地？
　　原来燕青自打夜探皇宫，却没有见到李师师之后，就又返至家中。许贯忠一见燕青终于安全回来，便好言相劝说：“小乙兄弟，你多亏没有进入皇宫，接你那李师师姐姐回来。这若是给那徽宗知道，他还不治罪宋江和卢俊义二人？兄弟，听哥哥之言，凡事需三思而后行。”
　　燕青点头。便在山村田园安心闲住下来。可是没过多久的一天，许贯忠回来，却把一个惊天的消息告诉给他：“你家主人卢员外他，听说在吃过皇帝的御酒之后，在回庐州路上坠入淮河身亡了！”
　　燕青大哭，快马赶到卢员外的坟前，遥想主人对自己的收养教育之恩，只哭得悲痛欲绝，死去活来。
　　可是让燕青想不到的却是，卢员外的死因尚不清楚明了，那宋江被御酒毒死的消息，却又接踵而至！燕青哭倒在宋江坟前，英雄恨得咬碎钢牙，不杀害兄奸贼，燕青誓不为人！
　　燕青马上便要闯入汴京，去向那徽宗老儿，查问害死兄长的奸贼，为哥哥报仇雪恨，再救出那受苦受难的姐姐李师师，一起远走高飞，就再也不回来了。
　　许贯忠却一把抱住了燕青，苦苦劝道：“小乙兄弟，如今梁山已没，你一人纵有天大的本事，却又如何对付得了朝廷的千军万马？且听哥哥之言，日后再慢做计较吧！”
　　后来金人南侵攻宋的消息，又不时传来，国家局势动荡不安，燕青无奈，也只得与许贯忠终日闲在家里，郁闷不安。有一天，燕青实在憋闷不住了，他便向许贯忠说：“哥哥，这几日兄弟我，实在愁闷不安，我想出外走走，也探听些前方战事的消息回来。”
　　许贯忠说：“兄弟你出门可以，哥哥我也正无事，你我兄弟便一块出外散心去吧。”
　　许贯忠陪燕青，再到卢员外和宋江坟前祭拜一番，又来到梁山故地重游，早已物是人非，忍不住燕青又落泪一番。之后两人又行至一小镇上，痛饮一场闷酒。
　　燕青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正往回赶路。身后，却忽听一个女声高喊：“燕青哥哥，燕青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醉酒的燕青，听声音耳熟，急忙回头观看，却见路人之中，一个单薄衣衫女子的身影，在大声向他招手喊话。燕青仔细看时，却是李师师的丫环秋菊。便赶紧翻身下马，上前拉住秋菊的手说：“秋菊妹妹，你如何便来到了这里？”
　　那秋菊话还没有出口，那眼泪却是一下便奔涌出来了：“燕青哥哥，我是代师师姐，专来寻你的呀！”
　　“秋菊，你莫要哭，快告诉我，你师师姐呢？”
　　“姐姐她，已经离开皇宫，恩请皇上赐她到慈云观做了女冠，她如今正盼你接她来你这里呢！”
　　燕青听了秋菊之言，欣喜若狂，慌忙与许贯忠说了李师师的情况，他要许贯忠先回家等他，他马上便与秋菊赶往慈云观，去接李师师回来。许贯忠说也好，兄弟要路上多加小心，早去早回。
　　待到燕青与秋菊，赶到慈云观一看，却被一片化为灰烬的凄凉镜象，只惊得大睁了两眼，呆呆地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秋菊只哭了一声：“师师姐姐！秋菊带燕青哥哥来接你了！姐姐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呀！”一下便昏死了过去。
　　秋菊在燕青的怀里醒来，起身便要夺过燕青的钢刀，她痛哭着要拿刀自刎，去陪伴她的师师姐姐！
　　燕青虎目之中，也满含了英雄热泪，对秋菊说：“秋菊，你是师师姐的妹妹，也就是我燕青的妹妹！师师姐走了，可你要好好活着。哥哥我一定会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
　　后来燕青，便把秋菊带回居处，把她与许贯忠的母亲安置在一起。他便只身浪迹天涯，又过起了仗剑行走江湖的游侠生活。
　　
　　那两个阔衣之人，一听说眼前这位便是梁山义士燕青，赶紧俯身施礼谢罪说：“你就是射箭救主，神州擂大战任原的梁山英雄浪子燕青？失敬失敬！”
　　燕青说：“那李师师，与我却是结拜的兄妹。可我听说，她已在奸贼张邦昌的逼迫之下，吞金自尽了！”
　　“可我们却听说，那大命的李明妃自杀未死，又被高人所救！可到底是怎一回事，我们却是不晓得详细。不过，我们可以给你肯定地说，我们兄弟那日见到的唱曲女人，肯定便是李师师，因为此前李明妃銮驾入宫的时候，我看热闹，曾见过她一面。而且在这浮世之上，除了李师师，还有谁会把那清词丽句，弹唱的如此悦耳动听动人心扉？”
　　燕青听了，返身便取过酒壶，为两人各斟满一杯，然后再自斟一杯，擎在手中敬二位说：“多谢二位仁兄为燕青传言，且饮了兄弟这杯敬酒！我这便去寻我的师师姐姐！二位仁兄，告辞！”
　　说完，燕青仰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扶正了头上的大檐斗笠，握起桌上的钢刀，转身出门，晃动矫健的身影，便一路大踏步地走下去了……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