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葬奶奶悲痛万分泪干心碎

　　短暂的寒假一晃而过，明天就正式上课了。上午收工时，我对余队长说明天就开学了，因为要收拾一下宿舍和准备学习上的东西，下午我就回学校去了。余队长立即叫财务室给我结算了工钱。下午回到学校，做完该做的事，我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出门朝女生宿舍走去，我要去看林新蕊回来了没有。这时候，同学们几乎全都回到了学校，有的在宿舍里聊天，有的肩并肩的在散着步，有的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谈笑风生，宁静的校园里又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刚到女生宿舍门口，就见林新蕊从门里走了出来。
　　“林新蕊！”我激动地叫了她一声。
　　“江晓林！”她慢慢的朝我走来，轻声地说道，“我半小时前才回来，正想去看你回来了没有。”
　　“林新蕊，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林新蕊走到我面前时，我发现林新蕊的身体足足瘦了一圈，往日明亮的大眼睛也黯然无神而且深陷在眼眶里，说话有气无力明显的中气不足，我不由得大吃一惊地问道。
　　林新蕊没有说话，只低着头紧咬着嘴唇。
　　“我们去走走好吗？”我轻声地问着她。
　　“好。”林新蕊点了点头说道。
　　于是，我们漫步在校院里，走到篮球场，林新蕊说她想歇会，我们便坐在了一条石凳上。
　　“林新蕊，你这次回去照顾奶奶，一定很辛苦吧，要不然怎么会瘦成这样。”我望着林新蕊心疼地说道，“等吃了晚饭，我去市里给你买一箱纯牛奶回来，你看你这身体，必须好好的补一补。”
　　“不用去了，我爸妈硬给我包里装了好几袋奶粉，可我不想吃，也吃不下。”林新蕊无力地摇着头说道。
　　“你这是怎么啦？”我不安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江晓林……”林新蕊刚一开口，泪水就掉了下来。
　　“林新蕊，快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我着急地问道。
　　“我奶奶……我奶奶没了……”林新蕊哽咽道。
　　“啊！”我惊得鼓大了眼睛，“你奶奶没了？”
　　“你是知道的，上学期我考完试就赶回了家……”林新蕊异常难过地向我讲述了她回家后的一切情况。
　　上学期考完试后，林新蕊就匆匆的乘上了回家的火车。在车上，她一直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心里牵挂着奶奶，担心着奶奶能否经受得住这场病魔的折腾。
　　下午五点三十分，林新蕊回到了昆明，一下火车，她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朝市人民医院奔驰而去。
　　她急步走进病房，看见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病房里围在病床上的奶奶身边，每人脸上都罩着悲伤的神情。见林新蕊进了病房，父亲立即起身拉着她走出病房，轻声地说道：“女儿呀，你奶奶已经不行了。可是你奶奶好像在等着你，中午就处于弥留状态了，但她一直保持着微弱的脉动和轻微的呼吸，她这是没见到你不肯离去啊。或许，她一见到你，就会心满意足地走了。女儿啊，爸知道你和你奶奶的感情有多深，可事已至此，爸希望你一定要挺住。”
　　听父亲这样一说，泪水顿时溢满了林新蕊了的眼眶，她转身进了病房。她来到奶奶面前，握着奶奶的双手，泪水涟涟地望着奶奶慈祥的面孔。片刻，她俯下身子，把脸轻轻的贴在了奶奶的脸上，哭着说道：“奶奶，我的好奶奶，您的孙女儿回来了……奶奶，您一定要好起来，孙女儿我离不开您呀……”她站了起来，从挎包里掏出一把小梳子，走到床头为奶奶梳理着头发。她一边轻轻梳着一边说道，“奶奶，您老已经好多天没梳头了吧，平常，您每天头发都梳得光光的，现在，让孙女儿给您梳一梳……”站在她身后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忍不住哭出声来。
　　这时，她看见，奶奶先是嘴唇轻微的动了一下，紧闭的双眼从眼角边流出了泪水，紧接着，奶奶的头朝着右边微微的斜了一下，那桌上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嘟……”的声音，显示屏上的曲线一下子变成了直线。父亲急忙把医生叫了进来。医生仔细地作了检查后，摇了摇头说道：“请料理后事吧！”
　　“奶奶……”林新蕊丢下梳子猛地扑到奶奶身上，撕心裂肺地悲哭道，“奶奶呀，我的好奶奶……您真的就这样扔下孙女儿走了啊……奶奶呀……”
　　“女儿，快起来……”母亲流着泪想把林新蕊抱起来。
　　“奶奶呀，奶奶……”悲伤已让林新蕊几乎失去理智，她在母亲怀里挣扎着，母亲无力控制住，只好松开手。林新蕊又一头向奶奶扑去，悲伤地哭喊道，“奶奶呀，我的好奶奶，这么多年来，您百般的疼我爱我，我经常在心里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孝敬您……可是奶奶啊，您就这样走了，您的孙女儿还没为您尽一点一滴的孝道啊……”
　　奶奶火化后，按照传统的习俗，请道师择了个日子，三天后安葬。父亲在家里为奶奶设了灵堂，林新蕊就白天黑夜不吃不喝一步不离地坐在奶奶的灵位前。开始是一言不发直愣愣地望着奶奶的遗相不停的掉眼泪，后来，也许是泪水流干了，也没什么力气了，便有气无力地把头伏在奶奶遗相前紧闭着双眼，谁也劝不了她，谁也拉不走她。父亲和母亲不知该怎么办，只有难过地掉眼泪。
　　按照奶奶的遗愿，父亲把她安葬在了老家的房屋旁。那天上午，林新蕊在哥哥的搀扶下参加了奶奶的葬礼，她一路走着一路掉眼泪。葬礼结束后，林新蕊跪在奶奶坟墓前给奶奶磕头，当她弓下身子额头快触地时，头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前倾，重重地倒在了奶奶的坟墓上……
　　林新蕊住进了医院，一直昏迷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的父母见她醒了过来，紧绷的心才松了下来。
　　“新蕊呀，你终于醒了过来！”父亲抹着泪笑着说道。
　　“女儿啊，妈的心都碎了！”母亲一把搂着林新蕊流着泪说道。
　　“爸，妈，对不起，我让您们操心了！”林新蕊望着父母说道。
　　“傻孩子！”父亲疼爱地拉着林新蕊的手说道，“父母为儿女操心那是应该的呀！天下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父母。只是呀，女儿，我和你妈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疼啊！”
　　“爸！”林新蕊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从今后，我再没有奶奶了……”她的泪水流了下来。
　　“孩子，我们理解你心里有多难受。”母亲为她擦了擦泪水，轻柔地说道，“你奶奶走了，我和你爸心里其实和你一样难受。只是我们明白，这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生离死别一个人一生中还不止经历一次，会有很多次，所以我们虽然难过，但不会深陷在难过之中。女儿啊，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不要总深陷在难过之中。”
　　“是啊，每个人，都会从小一天天长大，再从大一步步迈向衰老，走向死亡。”父亲一点头说道，“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这就是人生的规律。哦，对了，你奶奶还给你留有话。”说着，父亲从桌上包里拿出摄像机打开视频，奶奶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出现在显示器上。
　　林新蕊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紧紧地盯着画面，看着慈祥的奶奶可亲的面容，听着她微弱但却热心的话语：“新蕊，我的乖孙女，奶奶怕是见不到你回来了，奶奶担心奶奶这一走，你会伤心难过影响学习，所以特别给你留下几句话。新蕊呀，这世上的人，一旦老了都会死，奶奶已经七十五岁了，是到死的时候了，所以，如果你回来看见奶奶没了，不要伤心难过，更不要影响学习。如果你因为没了奶奶而伤心难过影响学习，奶奶在另一个世界心里也会不安的。我的好孙女，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在使奶奶开心，这一次，你可不要让奶奶心里难受啊！奶奶在天上看着我的孙女儿，孙女儿快乐奶奶才高兴。奶奶的希望，就是孙女好好读书，将来把自己想要干的事情干好。孙女啊，你一定要记住奶奶的话呀！”看完视频，林新蕊的泪水已经浸湿了面前的一大片被子。
　　听完林新蕊的诉说，我才知道她在这个寒假里经历了失去奶奶的巨大痛苦。联想到不久前我也痛失了好大哥，心里顿感隐隐作痛，但我强忍心痛，强作笑脸安慰着她：“林新蕊，失去了亲人，的确悲痛难受，但不应该总是深陷在悲痛之中。你奶奶和你爸妈说得对，每个人，都会从小长大，再从大迈向衰老、走向死亡，每个人都会经历生老病死和生离死别。因此，你应该从悲痛中走出来，好好学习，快乐生活，你爸妈希望你这样，你奶奶给你留话的目的其实也希望你这样。如果你总是沉浸在悲痛之中，你爸妈他们会不安的，要知道，你，不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你的一切都和你的亲人密不可分，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牵挂着你，在为你操心。”
　　“其实，我明白这些道理，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我奶奶！”林新蕊望着我说道，“你是不知道的，我奶奶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可以说，是奶奶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果没有奶奶，就没有今天的我。我七岁那年，差点死掉。我从车上摔下来，手脚骨折浑身是伤一点也不能动。我爸妈都很忙，是奶奶白天黑夜都在医院里精心的照料着我，她给我炖鸡汤，给我喂水喂饭喂药，给我接屎接尿，给我洗脸、洗手脚擦洗全身。在医院的三个多月中，奶奶没睡过一晚上的好觉。我躺在病床上，她就坐在椅子上守着我，实在困了，就伏在床边睡一会。她也没吃过一顿轻松的饭菜，一日三餐，她总是匆匆简单的应付了事，而对我的每顿饭菜，她却不停的变换着花样想方设法让我吃好吃饱。从医院回家后，由于我的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可以随意走动的程度，为了不耽误我读书，她每天骑着老年自行车早晨送我去学校，中午去学校接我，吃了午饭又送我去学校，下午放学后又到学校接我回家。我们家离学校虽说只有近三里路，可奶奶一天要跑两个来回，那时候，奶奶已经六十岁了，还患有慢性支气管炎病，我感到她明显的有些吃力，一路蹬着车一路咳嗽着，到家后立即坐在椅子上喘起气来。我妈心疼她，不让她送，说她每天骑着老年自行车载着我一同去学校一同回家就行了。可奶奶坚持要送，说是这老年自行车没骑惯骑不走不说，还容易翻车，另外当老师的又要讲课又要改作业，还要搞家访和开会，难有准时回家的时候。就这样，奶奶接送了我一个多月。”
　　“你奶奶真好啊！”我感叹地说道。
　　“是啊，在我心中，我奶奶是天底下最好的奶奶，她疼我、爱我，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可是，我还没为她敬一点孝道，她就走了，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林新蕊的眼泪掉了下来。
　　“林新蕊，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明白你心里有多难受，因为，我有过和你同样的经历，也有过和你同样的悲痛。”我望着她深有感触地说道，“我曾经失去了父亲、继父和母亲，还有……”我本想说还有我大哥，可是我又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我大哥已经去世，便停住了说话。略思了片刻，我觉得可以把大哥已经去世的事情告诉她，希望她从我在对待失去大哥后如何面对现实上受到一些启发，从而振作起精神来投入到生活和学习中，便说，“还有我大哥，我饱尝了失去亲人那种悲痛的滋味。的确，当最疼爱你、最关心你的人永远的离你而去了，心里的那种痛是什么滋味，只有自己清楚。你奶奶疼你爱你付出了很多，她的离去你心里肯定会痛、会十分难过。可是我……我的大哥，他为了我，他牺牲了自己的人生，付出了年轻的生命，我内心的痛，那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怎么，你大哥他……”林新蕊一惊，睁大眼睛问着我。
　　“其实，上学期我接到老支书打来的电话时，大哥在医院里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刘强大哥……”林新蕊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泣不成声地说道，“我还望着和你见面呀，你怎么就走了啊……”
　　“林新蕊，别这样，你这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不能再折腾了！”见她这么伤心，我便拉着她的手说道。
　　“你不明白，你是不会明的，我心里好痛啊……”林新蕊不住地摇着头伤心地哭道。
　　“好了，别难过了，如果我大哥看到你这么伤心，他会难过的。”我掏出纸巾为她轻轻的擦了擦眼泪。
　　“江晓林，你不知道，我……”林新蕊撑起身子，眼泪汪汪的望着我，似乎想对我什么，但却又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别哭了，把悲痛压在心里，好吗？”我又为她轻轻地擦了擦眼泪说道。
　　“江晓林，这么大件事情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林新蕊停住了哭声，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我有些责怪地说道。
　　“那天回学校一见到你，我其实很想告诉你，更想在你面前痛快的哭一场，可是我又怕你为我伤心难过，所以就一直没告诉你。”我向林新蕊解释道。
　　“你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巨大的悲痛，不知道你是怎样挺过来的。”林新蕊轻轻的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道。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的心碎了，我的肝肠寸断了，我的整个世界垮塌了，在悲痛欲绝之中，曾萌生过随大哥而去的念头。可是，仔细的一想，我又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做，因为我深知大哥是用了他自己的一生在为我铺垫人生未来之路，我这么做等于让大哥枉自付出了一生；即使来到大哥你面前，也无颜面见大哥，大哥他也不会见我。我于是调整好情绪，振作起精神来，把悲痛压在心底并化着努力学习和坚强生活的力量，坚强地面对我的人生。”
　　我向林新蕊讲着我失去大哥后是如何走出的悲痛，并对她说道：“林新蕊，我也希望你能坚强的跨过这一步。”在我眼里，你本来就是个坚强的女孩子，相信你会勇敢的从悲痛中走出来！”
　　“放心吧，江晓林，我虽然因为失去了亲人悲痛难过，但我心里明白我的路该怎样走下去。”林新蕊望着我点着头说道。
　　“那就好，我就希望你这样！”我望着她笑了，同时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