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赞杨欣引出林新蕊伤心事
作品名称:走过风雨 作者:义荣 发布时间:2020-06-18 11:47:44 字数:4117
在我们家乡有句农谚,“寒露葫豆霜降麦,清明时节撒谷粒”。这就是说,到了寒露就该点葫豆,到了霜降就该播小麦,到了清明就该撒谷种了。
清明刚过,一个晴好天气的上午,学校组织我们年级的师生到郊外杨教授也就是杨副校长父亲高科技立体农业示范基地去参观。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村子的路口,立着一堵贴着白色瓷砖的墙,墙面上用红漆写着“高科技立体农业示范基地”大字,这就是杨副校长父亲的高科技立体农业示范基地。一迈进基地,我顿时惊住了,这哪里是农田,分明是一片世外桃源!你看在那一片绿油油的麦苗中间,立着一株株伞状形的桃树,那桃树开满了红色的花朵;再看那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中间,一棵棵梨树被一簇簇雪白的花儿包围着;还有那一片郁郁葱葱的蔬菜,一片正待播种的水田,整个基地就象是一幅美丽动人的图画。
我们在杨副校长的带领下对基地的每一个种植点都进行了参观后,座在了基地会议室听杨教授讲课。杨教授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眼镜,很有专家学者的风度,年龄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也许是长期在农田里劳动的原故,他的身子骨显得很硬朗,说话走路刚劲有力。
“同学们,欢迎你们来高科技立体农业示范基地参观!这个基地,就是我们中国农业要走新路的样板。何谓高科农业?就是有很高科技含量的农业。什么是立体农业?这里的果树套栽小麦油菜就是立体农业的一个方面。我们祖辈们都一代传一代的从事着传统农业,没有想过怎样创新增收,也不知道传统的农业在逐渐的蜕化,农业的收效也在一步步减少。就拿种子来说吧,多少年都用一个品种,产量一年比一年低,而我们又有多少农民懂得这是种子蜕化的原因呢?在增收方面,我们又有多少农民想过发展立体农业呢?即使想,又有没有发展的技能呢?我相信,你们今天到这里参观后,心里一定会产生一些感想,也一定会受到一些启发,我想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大家一定会感到合适:走高科农业之路才是农业发展的希望,对吗?”
全场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但是,”杨教授接着说,“发展高科农业,并不是很容易的事,它需要高科技农业知识,比如对土壤的研究、种子的更新换代、农药和肥料的使用、病虫害的防治等等。你们迈进了西南农业大学,这所学校就是这些知识的宝库,希望你们为开辟中国新的农业之路尽情地去索取!”
全场又响起了激烈的掌声。
听完课后,学校教务处杜主任绐每个学生发了几份学习资料,其中有一篇杨副校长刚发表在《现代农业科学》杂志上的论文《论现代农业的发展与农民增收致富的关系》。杜主任要求大家要结合今天参观的情况认真学习所发的资料,两天后写一篇心得体会交班主任。
中午时分,示范基地安排我们吃盒饭,我拿着盒饭走到一棵梨树下坐在田埂上吃了起来。不一会林新蕊也走了过来,她挨着我坐了下来。
“喂,发的资料看了没有?”她问我。
“还没有,回去慢慢看。”我答道。
“我大概地看了一遍,这资料很好,特别是杨副校长那篇论文,对发展现代农业和农民增收致富的关系问题阐述得非常透彻;如果中国的农业按照这种模式发展,农村会发生巨大的变成,农民的日子就好过了。”她很兴奋地说道。
“是吗?”我盯着她问道,“那我吃完饭赶紧去看看。”对杨副校长,我一直是抱着敬佩的态度。在我眼里,她就是个了不起的女能人。我不禁说道:“杨副校长真行!”
“是啊,”林新蕊一点头说道,“她这么年轻就达到了这样的水平,真是了不起。”
“你也觉得她了不起呀?”想不到林新蕊的看法和我一样,我便笑道,“我就一直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能人。”
“那当然啦,”林新蕊把头一昂说道,“杨副校长就是我们女人的骄傲,她充分向世人证明了女人不比男人差,男人能干的事情女人也能干。”她停了停,有些感慨地说道,“我认为,女人,就应该像杨副校长这样做个女强人。强女人的命运由自己主宰,软弱女人的命运却要由他人安排,小时候受重男轻女旧思想的摧残,长大后被大男子主义观念所迫害。”
望着林新蕊,我突然间感到很吃惊,外貌如此清纯的她内心世界却是那么的丰富,而且观点鲜明直接,也十分正确。她的话突然间将我的思绪牵引到了我的家乡,我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我那快要发疯的大婶和至今仍无下落可怜的秀秀的模样,耳边仿佛听见了她们揪心的哭喊声。我禁不住愤然地从心底里蹦出两句话来:“谁说女人不能干大事?谁说生女儿就是赔钱货?”
“你怎么啦?”林新蕊有些吃惊地望着我问道,“发火啦?我没这个意思呀?你怎么会冒出这么两句没头没脑的话呢?”
“哦,你误解了。”我意识到我突然的冲动被林新蕊误解了,急忙解释道,“是你的话使我想起了一件一提起就会使人冒火的事情。在我的家乡,就有重男轻女和大男子主义思想,有的家庭还为此上演了妻离子散的悲剧。”
“是这样,”林新蕊笑了,“我还以为是我的话说错了惹你发火了。”她又问道,“你家乡真有这样的事?”
“真的。”我一点头说道,“你生长在大城市里,在家里过的是很优越的生活,所以你很难想象生活在农村的小姑娘和农村女人会有些什么样的遭遇。不怕你见笑,在我们家里,就发生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是吗?”林新蕊把饭盒放在田埂上,关切地问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说实话,对秀秀的事,我从不想提起,因为一提起我心里就会难受;但对林新蕊提出的要求,我又不好回绝,就决定告诉她。于是我点了点头说道:“好,讲给你听听,就当是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其实,我的老家在离我现在这个家有六十多公里的另一个县的农村,在我刚满七岁的时候,因为我母亲改嫁我就跟着母亲来到了永丰镇清江村的继父家。”
“什么,你家住在永丰镇清江村?”林新蕊突然惊得睁大了眼睛,她满脸惊讶地问着我。
“是啊,怎么,你去过清江村?”我感觉她表情怪怪的,便问。
“没有,我是说……听那地方的地名很好听……有点感兴趣。我想,你们那里一定很富裕很美丽吧。”林新蕊转动着双眼支支吾吾的说道。
“如果说很美丽,我们那里的确名副其实。在离我们家不远,有一条清江河,这条河就是一幅纯天然的美丽图画,它还会因季节的变换展示它不同风格的美丽。可要说富裕,我们那里就沾不到一点边了,由于传统思想严重束缚了人们的意识,那里的农民思想观念陈旧,过着贫穷落后的日子不说,还经常因愚昧无知而发生一些家庭悲剧。我继父有个堂兄,我叫他大伯,就是个严重的重男轻女的大男子主义的典型。大伯一心想要个儿子,可我大婶却偏偏一连生了三个女儿……”
我从头到尾把大伯一家的故事详详细细地讲给了林新蕊听。我着只顾讲着,没注意林新蕊的反映,当我讲完时,才听见林新蕊在伤心的抽泣。我一惊,扭头一看,见她林新蕊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让你难过了!”我急忙将饭盒放在田埂掏出手巾递到她手中说道,“唉,你心肠这么软,早知道你听了会这么难过,我就不讲了。”
林新蕊把头伏在膝盖上哭得更伤心了。
“怎么啦?”正在这时,杨副校长走了过来,急忙问道,“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哦,杨校长您过来了!”我赶起身,笑着说道,“没发生什么事,是我刚才讲了一个比较心酸的故事,林新蕊听了就难过了起来。”
“是吗?什么悲伤的故事呀,让林新蕊难过成这样。真有点看古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的感觉呀。”杨副校长很风趣地笑道。她走到林新蕊面前蹲下,先帮林新蕊擦了擦泪水,然后拉着林新蕊的手说,“走,我们俩去桃园那边去看风景,不听他讲故事了。”她拉着林新蕊往桃园那边走去,边走边笑着对我说,“记住,往后在林新蕊面前只准讲快乐的故事,不准讲伤心的故事,女孩子心地善良心肠软,很容易受感染。”
下午,我们就回到了学校。
吃完晚饭,我便在学校的操场散散步,林新蕊也走了过来。
“林新蕊,你也出来走走?”我主动和她打着招呼。
“嗯。”她来到我面前,低着头答道。
“真是对不起,中午让你难过了一场。”我笑着歉意地说道。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林新蕊说道,“这个故事又不是你造成的,你有什么过错?”接着,她低下头轻声地问着我,“现在,你大伯那个家是个什么样子?你大婶她好吗?”
“算了吧,按杨副校长说的办,就不讲这些伤心的事了,免得你又难过。”我说道。
“唉呀,杨副校长说的笑话你也认真了。”林新蕊白了我一眼,催着我,“快说呀!”
“呵呵,这么急呀。”我笑了,“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这么关心?”
“难道一个人就只知道关心跟自己有关系的事?”林新蕊反问着我,又说,“我真的是既关心又担心他们一家的事,快说吧!”
“别急,我说我说。”我于是向她讲起了我大伯家秀秀失踪后的事情。“秀秀失踪后,我大婶坚决要和我大伯离婚,经村上和合作社的干部以及大婶娘家哥哥还有我继父一起参加协商,他们离了婚,珍珍跟大伯生活,玉玉和大婶生活。大伯给了大婶五百元钱房屋补偿款,大婶就买了靠河边两间五保户赵二爷爷的空房,大婶和玉玉就搬到这两间屋里住下了。半年后,大伯和邻村的一个姓许的寡妇结了婚,珍珍忍受不了委屈也搬到大婶家和大婶玉玉住在一起。一年后,大伯有了个儿子小宝。我大伯终于如愿以偿,高兴得快疯了。可是,小宝并没有给大伯脸上增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小宝打从小就不听大伯的话,性格也很特别,非常叛逆,从读小学开始就不认真读书,动不动就和人打架。读初一时就因多次打架,还把一个同学打成重伤住了三个月医院,影响极坏,被学校开除了。他于是和一帮混混整天在一起惹是生非。我大伯他根本管不了他。现在,珍珍和玉玉都嫁了人,不过都嫁在本村离家不远,常回家看大婶,地里的活基本上都是珍珍和玉玉帮着干。”
“那,你大婶她现在的日子应该好过了吧?”林新蕊问道。
“其实,我大婶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我一摇头说道。“秀秀失踪后一直没有消息。她思念秀秀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强烈。自从搬到河边住以后,每天一早,她就搬出凳子座在门口,注视着桥上的每一个人。”
林新蕊听得眼睛红了起来,她低下了头。
“我们都劝她别这样,秀秀就是还活着也长成大姑娘了,你也认不出她。可她固执地说,我咋认不出她?她不管离开我多久我都认得出她!唉。”我叹了口气,“我大婶还不到六十岁,可看上去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了,眼睛灰蒙蒙的了,走起路来也不怎么有力了……”我听见了林新蕊的哭泣声,急忙停住了说话。我扫头看见林新蕊泪水涟涟,便说道,“你看,我说不讲给你听嘛你偏要听,心里头又难过了不是?”
林新蕊抹了抹泪水,一转身跑了。
我摇了摇头愣在了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