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爱是放手

　　师大目前有房，但签约时间八年以上的引进人才才给房。按照计划，江沅湘最多在师大呆三年，所以选择了年薪制，这样更自由一些。反正两所大学的教工公寓连在一块儿，父母就他一个儿子，离家十多年，他暂时也没有跟父母分开住的打算。
　　在美国的最后两个月，他选择尽量多跟儿子在一起，然后把手上的工作抓紧做完，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离婚近一年来，除了儿子，两人已没什么交流，所以他回国，田薇薇更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只不过在带江流回来过暑假这件事上，两人有了分歧，但最后田薇薇还是妥协了，因为自己父母也很想念江流。
　　“我东西太多，一次带不了，想在你这放一下可以吗？下次我送江流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去。”江沅湘平静地等着前妻的回复。
　　田薇薇一边整理江流的衣物一边头也不回地答：“好。”
　　“那我去搬过来。”江沅湘转身。
　　“爸爸我帮你。”江流从沙发上跳起来要跟着去。
　　江沅湘看着田薇薇。
　　她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说：“去吧。”
　　“我没车，能用你的吗？”江沅湘已经把二手车送人了。
　　“你用吧。”她仍然平静无波。
　　父子俩得令回去搬东西。
　　第二天早上，田薇薇带着儿子去送江沅湘。
　　知道要回国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知道过几个月自己还会回到妈妈身边，八岁的江流并无太多的伤感，离婚已一年多的父母更不可能有情绪波动，所以机场告别，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离愁别绪。
　　望着父子俩的飞机呼啸而去、直上云霄，田薇薇蜷缩在长椅上泪流满面。
　　第一次跟他相遇就是在飞机上，她来美读本科，他来读硕士，两人的座位就隔着过道。
　　第一次见他就被吸引了去，瘦削的侧脸，高挺的鼻子，抿紧的唇。她在出国前学过一段时间绘画，石膏写生画得最多，但大多石膏像质地很差，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搬动过，缺边缺角得厉害。而眼前的他犹如最好的雕塑，特别是他拥有一头乌黑卷曲的头发，比一般男人的头发要长一些，但又不像一些搞艺术的留到了肩上，既不油腻，也没干枯。后来才知道，他这是自然卷，遗传自他母亲这边。
　　她有意搭讪，他却无意理人。
　　她就一直跟着他到了大学，看他住到了学校边上的公寓。
　　父母安排了人接她，给她安顿好后，她又拉着箱子离开了，想方设法搬到他住的公寓楼。他跟三个人合租，轮流做饭，作息规律。她从天天照面到互致问候，再到登堂入室蹭吃蹭喝。一年半后，趁有人搬离抢占先机跟他同居，虽然不是同室但好歹是同套，这样朝夕相处一年多，她才成功。
　　旧时的朋友飞来看她，完全不敢相信，那个眼高于顶、飞扬任性的田薇薇消失了，不住华屋、不开豪车、不穿美衣，像大部分出生一般、家境普通的留学生别无二致。
　　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家境不错，父亲是重点大学校长，母亲是教授，算不上高干，但足以生活优渥，到国外留学，完全不必过得这么清苦艰辛。
　　他们顺理成章地同居、怀孕、结婚、生子、搬家、工作。如果人生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当然，如果不是她耍了小心机让自己怀孕，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走到一起。她提出结婚，他竟然同意了，让她高兴地睡不着，半夜三更，听他几次试图征得父母同意，显然他家里是不同意的。当时她觉得，他能扛住压力娶她应该是爱她的。
　　她继续回忆、继续神伤，以致有一对夫妻以为她有什么事，跑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摇摇头，因为她的忙谁也帮不上。
　　因为太爱才会那么焦虑、那么害怕、那么绝望。头顶悬着的那把利剑随时都会掉下来，分开才是对他对孩子最好的保护。
　　这段感情像是她偷来的，不可能揣在怀里一辈子。曾经因为他，那个眼高于顶、飞扬任性的自己消失了；如今还是因为他，那个温柔可人、静美安然的自己也消失了。
　　
　　江沅湘跟儿子落地的时候，长时间飞行并没有让他们觉得疲倦，反而更加神采奕奕，等看到出口处引颈而望的父母时，他带着儿子，快乐得像小鸟一样飞了过去。
　　江母应列被儿子孙子抱在怀里，“哎哟，你以为跟江流一样，还是小孩子啊。”
　　“我以为你们还把我当小孩啊，不然干嘛亲自开车来接。”江沅湘没想到父母上了年纪，还亲自跑来接他们。
　　“你妈是偷懒，不想给你们做饭，所以一定要跟着我来。”江长征想接过孙子的包，被江流挡住了：“爷爷，我自己来。”
　　应列看着江流，一点其他的心思都没有，老伴笑话她都只当没听见。田薇薇虽然不是她理想中的儿媳，但真离了又不舍，毕竟对自己儿子一直不错，不知道怎么就离了，儿子也不愿意多说，只希望江流能健康长大吧。
　　过了两天，应列还是忍不住问儿子。
　　对于这个问题，江沅湘的心情并不凝重，只能说他跟她毕竟不是一路人吧。富豪之家长大的她，生活优渥到这辈子不需要任何努力，虽然为了他尽一切努力改变自己，跟他过着大部分留学生过的穷日子，住小公寓，自己洗衣烧饭，为了学业拼命熬夜，后来还要自己带孩子，为了工作早出晚归，再加上一个想回国一个想留下，她变得焦虑暴躁，开始相互伤害，失望冷战。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本来以为两人会为了江流而矛盾激化，没想到她会选择放手，选择了放手又提出了三年过渡。
　　其实他并不太了解她，也许她也是矛盾的吧，一方面放不下儿子，另一方面又怀念过去那种快乐恣意的生活。他们在一起后，她过去的朋友时不时会来电话来人，从他们的聊天中也听得出来，穷奢极侈、挥金如土，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
　　“那你以后怎么办？”应列是传统的，对于离婚总有抵触情绪，没想到自己各方面这样优秀的儿子也步入了离婚者行列，内心要强的她多少有点觉得抬不起头来。
　　“妈妈，你不要对离婚有什么偏见，上一段婚姻没经营好，并不等于接下来遇不到好的。”江沅湘宽慰母亲。
　　“那我给你安排相亲，不能不去。”这才是江母今天的目的。
　　“可以呀。”江沅湘不想伤母亲的心：“不过——”
　　“不过什么？别给我推三阻四的，你刚回国，能认识谁，吴大的情况我比你熟悉，隔壁师大女教师多，我也帮你一并打听了去。”
　　“干嘛非得女教师，女学生也可以。”
　　“女学生也不是不可以，年纪相当的女博士、女硕士不是没有，本科生就算了，年纪相差太大，这回可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你儿子我才34，有那么老吗？女博士都是灭绝师太，绝色的你整不来别给我整个绝情的来。”
　　“我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妈——我刚回国，还是先等工作步入正轨再说吧，拿人钱财总要有点样子。”
　　“你以为我要求低吗？不全方位考察好我会推荐给你？一个流程下来，还不得一个月。”
　　“知道您是组工干部出身，能力突出、业务娴熟，我后半生的幸福靠您啦。”
　　江流拿着书冲进来问：“那我的幸福呢？也靠奶奶吗？”
　　“靠你自己。”江沅湘没好气地说。
　　“那你为什么可以靠奶奶？”江流认真地问。
　　“因为我跟你妈妈的婚姻失败了，奶奶不再相信我的眼光。”江沅湘本来是随口一句，结果儿子跟他妈视频的时候就说了。
　　田薇薇关了视频后坐在窗台上边喝酒边惨笑，他什么都好，唯有眼光差了点，也许就她这一次吧，以后，他应该会有好眼光，只是希望他未来的那个人不会苛待了她的江流。
　　
　　陆宗复的丑闻在王秋林的极力掩盖下没有进一步扩散，但根本挡不住人们的攸攸之口，云巢山居的大多数人虽然没有看到照片，但就是因为没看到才有了充分想像的空间，描述起来比亲眼所见过犹不及，因此，陆宗复得了一个“裙下之师”的“美称”。
　　“关系一派”定期聚会，这次到的是几个主力，常胜、林吾贤、高丰、陈绍棠。对于陆宗复这个新出炉的大笑话，大家笑过之后深入一分析就笑不出来了。
　　四人都不承认是自己干的，关雍的脸色就不太好了，他知道这四个都是自己的人，但相互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彼此都有竞争，比如说这次的副校人选，已经进入班子、负责宣传的部长常胜，党办校办、主任林吾贤看似比另外两位更有竞争力，但他们学术水平一般，怎么可能去管科研，如果是管后勤那还差不多，但这个位子已经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