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先下手为强

　　因为阎金堂住着地方来罗家桥只一河之隔，过口小桥弯一段路就是，所以没有碰着站岗的人。他来到罗家大屋，黑无常正在客堂里焦急地等他。一会小阎王就来了。
　　“老阎，你来了？怎么你长久不到我里来了，这么忙吗？”
　　“嘿，乡长，也说不上忙，为赚口饭吃嘛，每天总要挑担子出去。现在不比从前了，我哪能还像过去哪样随便来你家里呀。乡长，你找我有事？”
　　“来来来，你先坐下来。你如今日子过得还好嘛？”赶快倒一杯茶给他放在一旁说，“先喝口茶，慢慢对你说。你现在在村里还好嘛？有没有人为难你？”
　　“故意为难我是没有，到城里买点酱油都要叫我打路条了，已经不自由了。”
　　“看来他们对我们都一样，看来已经把我们管制起来了。我就为这个特地来找你的呀，昨天我想到城里去一趟都去不了，也要我去民兵队打什么条子。金堂，我如今被围在屋里，走又走不出去，就这样让他们来弄我，呆呆地等他们来抓我，我总还是不死心呀！”
　　阎金堂望着罗震山说：“乡长，那你打算怎么办？”
　　“老阎，我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先干他们一下。”
　　“乡长，你说吧，怎么干？”
　　“张祥荣带着工作组这些天都在这里罗家礼堂开会，这两天是初一、二，月亮二更才出来，待他们半夜里开好会回郭家弄去，能不能在偷家桥坟滩边悄悄地干他们一下？先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如果把张祥荣或者其他工作组的人也好，打死他们一个，他们还开什么斗霸大会，处理后事还来不及呢。就是打不死他们，干一家伙，把他们打伤一个，也叫他们小心一点，张祥荣想煽动九龙乡的几个穷光蛋，把我斗倒想坐九龙河天下，没有那么容易！我也不是没血的虾！任他们斗，任他们弄，天下那有那么便宜的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张祥荣厉害，还是我罗震山厉害！老阎，只要捱过了这一关，以后国军在舟山一反攻，他们就不敢再弄我们了。”
　　“可是乡长，我们已经没有一支枪了，几个月前都叫三五支队缴去了，我如今只有一双空手了呀。”
　　“这个好办，我家里还有把家伙藏着，暂且先给你一支用一用。”
　　阎金堂堂默默地点点头。
　　接着，罗震山从钱柜里又拿了一封洋钱出来给阎金堂：“金堂，我知道你生意也难做，你再拿些钱去，暂时解决一下困难。”
　　“谢谢乡长照应！乡长的恩德我永远忘不了！”
　　然后罗震山又去眠床下摸摸索索地摸索出一把用油布包着的快机枪来给小阎王：“你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落到他们手里，打着打不着，干好你马上就走。”
　　“我知道。”小阎接过钱和快机，藏到身上就走了，“乡长，你保重。”
　　黑无常送到门边：“我不送了，你走好。”
　　叫死蟹轻轻开了门，小阎王就像一条猫一样悄悄溜出去了。
　　
　　为了深入发动群众，了解各村的斗争对象和发动苦大仇深的雇贫农到会上揭发控诉恶霸地主们，这一天祥荣和老林俩带着通讯员小王一起，来到罗家祠堂开会，找主要的苦主淡心，祥荣与林排长等乡工作组人员亲自动员三阿婶，老薛根等在斗霸大会揭发罗震海罪行，一直淡到夜里十二点多。
　　天下着毛毛细雨，夜墨漆大黑，老薛根等一些老工友，劝他们睡在长工房里不要回去了，但是祥荣想着明天早上在乡里召开工作组和乡农会委员联席会议。要研究斗霸大会具体问题，坚持要连夜回去。老薛根没办法劝阻他，只好让他们回去。
　　野外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石板路高低不平，老林和小王没走惯南方石板路。不时“呵”“啊”地低声叫唤着，诉说着他们的脚趾头被踢烂，鞋子也被踢破了。他们虽带着手电筒却不敢随便照。
　　一会他们已经来到后俞家桥大坟滩旁边。那个白天看见都是倒塌棺材和破蒲包的义葬滩，忽然从那里传来嘘嘘鬼叫似的声音，哪声音使人毛骨悚然。又见哪蓝幽幽的磷火在那里飞来飞去，本来走在前面的通讯员小王，吓得缩到祥荣的后面来。
　　“怎么啦？小王，你怕啦？”老林轻蔑地笑他。
　　“嗳嗳，前面是大坟滩，我听那声音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小王恐怖得颤声地说。
　　其实那声音他们也听到了，祥荣对走在他后面的小王说：“那是九头鸟叫的声音，小王，当解放军还信迷信？”
　　“不，不。连长，你听，鸟叫声音应该在天空，那声音好像是从前面坟滩里传出来的。”
　　祥荣和老林侧耳细听起来，可不，那声音确是从那坟滩地面上传来的。顺着西北风听得很清楚。那叫声确也不象是鸟的叫声。既无规律，又很难听，一声一声，恐怖、凄厉。
　　听祥荣和林排长不响了，只顾冲冲地往前走，吓得战战兢兢的小王，这时赶紧走到连长前面去。这是他的职责，外出他总要跑在连长前面，以保护连长。连长身边的通讯员也是连长的保安员，这是解放军的传统习惯。
　　忽然前面，“瑟”的一声响，小王吓得猛按亮手电向那里照去。
　　“莫打手电！”祥荣赶快制止，但是已经晚了，只见火光一闪，“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向他们飞来，小王哎呀了一声就打了个趔趄。
　　“赶快卧倒！”祥荣叫一声，和大家一起卧倒，赶快拔出手枪向那那发出火光的方向猛打，碰碰几声手枪响，只见有一个黑影一晃，又听到瑟的一声响，赶快追过去看，人已经找不着了，只见在一穴倒坟旁的草皮上留下了一滩污血在那里，显然剌客是带着伤逃走了。
　　因为他们记挂着小王，大家也没心思去追。
　　“小王，小王！”祥荣返身回来焦急地呼唤他。
　　小王此时已经被祥荣扶起来了。用手电一照，只见左胳膊上被打了一个洞。幸好没有伤着骨头，棉袄袖子被粘糊糊的血浆渗透了一片。祥荣赶快撕下自己的布衫上的一块衣襟，迅速地把他包扎起来。
　　“很痛是嘛？小王？”祥荣边包扎边关切地问。
　　“还好，连长，”小王唏嘘地说，“他奶奶个熊，抓住他老子要亲手硼了他！”
　　“嗯，小王，你太麻痹大意了，当兵也不只一天了，走夜路怎么好乱晃手电的？”祥荣说，“亏得打在手臂上，要再进一点，打在胸脯上小命就没啦！”
　　老林说：“连长，我看敌人是想打你的。亏得他枪法不准没打着你。打了小王的手臂，要是你被打伤，那影响就更大了。”
　　“这都一样，谁被打伤都不好。看来敌人知道我们会从这里经过，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祥荣说。
　　“嗯。”小王忍痛地唏嘘地说，“我宁可自己替连长挨这一枪，我保护了连长，要是连长受伤了，我没有尽到责任，我心里就更难过了。”小王是山东济南郊区的人，他父亲也是个替地主做长工的，他从小跟着父亲替地主放牛，在解放济南时参了军。
　　“小王，你总走在我前面，”祥荣说，“为了保护我，让你受伤。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谁受伤都不好，吸取教训吧！以后遇事一定要沉得住气。你父母把你交给我们，从北方打到南方，经过解放济南战役、鲁东南战役、淮海战役，渡过长江，解放杭州、余姚、宁波，一路跟着我们打到这里，在战场上没有受什么伤，到这里当几天工作组员，把你小命丢了，叫我怎么向周政委交待，向你父母交待？”
　　“连长，我记住了。”
　　祥荣见小王因手臂伤痛，流了很多血走路步子不隐，怕他再摔一跤，伤上加伤，干脆把他背起来。
　　这里离郭家弄只三四里路，大家你背一阵我背一阵，很快就背到了。
　　到了郭家弄驻地，老阿昌和文书小李等听得说小王受伤赶快起来看，在马灯下，让兼当卫生员的小李轻轻地脱下他的军装，仔细地察看他的伤痕，见一粒手枪子弹从小王的右胳膊外侧穿过，削去了一块皮肉，小李把小王的受伤的胳膊摇动一下，问他痛不痛，小王说：“不痛。”小李说：“还好，不要紧的，骨头没有受伤。”小李在伤口上给上了一点药，重新用消毒沙布包扎过，叫小王好好躺着。
　　老阿昌说：“我一听枪响就爬起来叫醒小李，我知道大概是你们回来路上碰上了坏人。总算还好，你们都回来了。只小王伤点皮肉，嘿，这他娘的坏种们还这么嚣张！”
　　“看来敌人对我们去罗家桥意见很大，而且是数着我们脚步的。他知道我们从罗家桥出来，在那里等着我们呢。”老林分析说。
　　祥荣接上说：“不但如此，好像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最近的行动计划，来个先发制人，妄想今晚干掉我几个，想吓住我们工作组和广大雇贫农，不敢对他们进行斗争。”
　　老林说：“连长分析的对，奶奶个熊，南征北战，再厉害的敌人都对付过来了，还怕你这么几个地头蛇！”
　　“敌人太轻视我们了，他们以为这么干我们一下，我们就会害怕，不敢斗争他们了。”祥荣说，“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发动广大雇贫农狠狠斗他们。”
　　“对，连长，我建议，咱们尽快召开斗霸大会！”
　　“对，明天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