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祥】第十二章:少年不惧远行难
作品名称:妖祥 作者:汪眸 发布时间:2020-06-11 17:20:32 字数:3229
西南滇州,顾名思义,乃本国之最西南的州府,与宝沧国交壤。在汪晨正值壮年之时代,两国还频起战事。又过了些年,似乎两国之主皆意识到,两国国力相当,打来打去,今日地盘归你,明日地盘又归我,损兵折将,毫无意义。这西南之地又是荒凉,即便是争到了,也是得不偿失。
于是,两国便以联姻之法休了战,而这滇州,很快便也成为了两国商贸交易之地。
当然,即便如此,可这天底下,又何曾有真正和睦的邻国?虽两国休战多难,但边境的两国百姓这积攒了数百年的仇怨,又岂会轻易消除。两国百姓之间的摩擦,几乎自休战后,每日都在西南之地上演。
又因滇州现如今,多由商贾掌握话事权,商贾又往往只在乎钱财商贸,对于平民百姓之间鸡毛蒜皮的冲突自然并不是多么在意;故而西南滇州似乎在两国休战之后繁荣了不少,但只有亲临才知此处的混乱尤胜于一些偏远疾苦之地。
对于这个于长安城还要西南三千余里的地界,汪眸自然而然是并未去过,以他这般年纪的见识,本也不该知道有关滇州的太多事情。偏巧其母黎玲有一堂弟名为黎恺,早些年喜欢游历四方,曾在滇州给宝沧国人贩卖过书画。有一年去往曲阜时,便与汪眸讲过许多西牛滇州的奇闻趣事,故而汪眸对于这个地方的了解,反倒是比起绝大多数成年人还多一些。
于是此时,听到尔日升如此发问,汪眸一拍大腿,率先响应:“去便去,有甚了不得?!”
四个少年中,汪眸向来表现出的性格最为怯懦,故而见他此时竟是如此豪迈的应下此事,其余三位少年脸上皆流露出惊诧神情。
汪眸此般,当然的确是有“意气用事”之嫌,但却绝非全部——如汪眸这种出身,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说“好武斗狠”,也可说是“天不怕,地不怕”。黎恺对汪眸所讲的西牛滇州的奇闻异事免不了有些夸大成分,但对于汪眸来说,西牛滇州越是可怕,反倒越引他向往……
终究都是少年人,做任何决定都不会如成年人般“瞻前顾后”,见汪眸都能如此轻易应下此事,自己岂能犯怂?于是沐聪与牛子博也是立即同意。
尔日升便也当即拍板:“择日不如撞日,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
说此话时,尔日升的眉宇之间,流露着一种正气凛然的气魄,若此时在场还有不了解情况的旁人,怕是以为这四位小道正要去做甚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也或者,对这群少年人而言,这的确是件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只不过,翌日一早,这“了不得的大事”还未开始,少年们便遇到了一个难题——如何前去?
这个难题,自是四个少年中,对滇州最为熟悉的汪眸提出的。面对三个伙伴马向他投来的温馨目光,汪眸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没有官家身份,自是无法从官驿那里借得马来,就近去长安城骡马市中购买,那里任意一匹高丽杂色散马,都要至少十五两银钱;我们即便两人一匹,也需至少三十两,更别说这一路上还需些其他开销。”
汪眸并非信口胡说,之前汪震带他在长安城寻找道观时,也曾穿过骡马市,曲阜并无这么大的马市,引得汪眸的兴趣,故而自然是对骡马市中他所知道的一些马匹种类的价格很是记忆深刻。
其余三位少年,原先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的在意,此时听汪眸振振有辞地说出这些,自然而然便向汪眸投来将信将疑的目光。
不过毕竟四人相处时间不短,相互多少有些了解,明白汪眸这小子虽然平时总带着一股骨子里散发出的奸猾劲,但此时这般神情,却绝不是扯谎的神情。可若汪眸所说皆是属实……尔日升三人不由得是面面相觑。
“我家中每月给我二两,现在还剩一两。”
“我倒是多些,家中半年一给,目前手头余了八两。”
“我有三两。”
三个少年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将自己的“家底”曝出。
不过等他们说完后,面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别说是两匹马,就他们身上这些银钱,一匹马都很难买到。
汪眸的神情与三个少年一样不好看,原因却与三个少年不同。原来,三个少年在自曝身家的时候,十分默契地都未曾去询问汪眸。自然只因他们都了解,汪眸是他们四人之中最不宽裕的,若是问了,恐会伤及汪眸的自尊。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好心却做了错事,在这类事上越是刻意回避,反倒越是让汪眸更加难堪。
此时的汪眸只感觉自己分外的心酸,他着实不明白,在四个少年之中,自己的家境本应是最好的,但家中给他的月钱却是最少的。原本家中每月能个他寄“六百文钱”,自从上次他在书铺被汪震“抓了现行”之后,六百文钱还降到了四百文。真是可笑至极,为何他们就不去打听下,在长安,吃一碗白粥都要四文钱,四百文能做甚?沐聪家,不过是世代打铁的,都能每月给沐聪八百文钱呢。
事实上,即便汪眸鼓起勇气与汪震提出这般不满,汪震也早已准备好了应对之词,四百文,可是他经过周密计算的。道观中有价格低廉的斋食,一个月花不到三百文钱,黎铃时常会给汪眸寄些衣物和常用物,也不用汪眸去买,精打细算,自己儿子每个月能有一百多文钱自由支配。在汪震看来,一百文钱,对于汪眸这般大的孩子来说已经着实不少了。
每每一想到这些,汪眸便会想起另一件事来。刚入道观时,汪震曾带着汪眸一起去打听其他道童家中会给道童寄多少月钱,或许汪震那时候自以为给汪眸算好的月钱,在这小道观的道童之中终归算是高的。但打听的结果,却让汪震一直在脸上挂着故作从容的假笑。当听到牛子博说家中一月给他二两银子后,忙是笑着对汪眸说:“这牛家小子真是糊涂,将家中给他的年钱当月钱花了。”每每想到此事,汪眸便总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何不直接拉着牛子博直接告诉汪震,就是月钱二两,年二十四两,他无法相信只不过是他“坐井观天”而已。
“哼,既然你们吝啬,想让我饿死他乡,那我便自己出去西南滇洲赚钱!”此时的汪眸,心中这般的想。
而其他三位少年,压根没有注意到汪眸的神情变化,仍然还在纠结着汪眸提出的马价问题。终于,尔日升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拳头:“骑马?骑个鬼马。难不成我们就不能走着去?”
“走着去?尔兄可知这三千里是什么意思?”这次,汪眸心不在焉并未驳斥,开口的,却是牛子博。牛子博虽对西南滇洲一无所知,但也知千里是何概念。几年前,他家中远亲,从灵州得到一奇宝,雇了镖队从灵州到银城押送,不到六百里,彪队便走了半个月,这三千里……
但无奈尔日升却并不知道这三千里是何概念,又见三个伙伴神情怀疑,不由心生豪气:“三千里是何意思,我比你们明白,急行军一日能走百里,我们一日就走五十里,两月余便能到达。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区区三千里,两个月时间,你们都不敢吗?”
尔日升的话,让其余三人不知该如何反驳;亦或者,他们即便知道该如何反驳,却也不愿开口。尔日升算是他们的“大哥”,这种泼冷水的事情,他们怎会好意思去做?
三位少年碍于情面之举,却让尔日升以为自己得了理,兀自得意之余,口中继续振振有词:“古有唐玄奘西行十万八千里,秃驴既能苦行修成正果,我等求道之人又岂能甘拜下风?”
于是,四位少年果真在半个时辰之后,便是出了道观下了山,沿着官道,向西南方而去。
头一日,四位少年虽并未真的走出五十里,但也走了有四十六里地,只因天色已晚,又将起风,才不得不在一个无名村落歇了脚。
有趣的是,四位少年并没有精准测量里程的方式,只是在走之前各自测了步长,以步长计算距离,这样的计算方式,难免会有误差;而误差随着距离而越来越大,故而他们以为自己今日只走了三十余里,神情皆是有些悻悻然。
“今日我们主要错在出发的晚了,明日起我们早一个时辰出发,途中尽可能缩减一些吃饭与休息的时间,区区二十里地,自是不难追回来。”作为此番远行滇洲的发起人,尔日升如是道。
三人听尔日升竟说明日要走更远的路,心中顿时有些不情愿。但尔日升在他们心中毕竟树立威望已久,故而纵然三人心中颇有微词,却仍不愿率先开口。
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或者便是这个道理,翌日辰时,四位少年便再次沿着官道向西南而去。
不过,尽管这日要气的更早些,途中休息的次数与时间也比头一日少了许多,但仅仅走了三十里不到,四人便很难前行了。
沐聪的双脚都磨出了泡,汪眸的右脚鞋子开了口,牛子博说自己有些头晕恶心……
尔日升抬头望了望天,此时怕刚过午时,不及未时。纵然有所不甘,但尔日升还是同意就近前往鄠县县城,稍作休整后再出发。毕竟虽然一直端着面子,但尔日升其实也着实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