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良缘（11）

　　“来，吃这个。”梁剑乐呵呵地说。
　　“不吃了，真的吃不下了。要不这些留着今晚当晚餐。”
　　“今晚吃过一种口味啦，没事，我请你。”
　　“别，这些不吃太浪费了。”袁梦本想上菜后借上卫生间的机会偷偷把单买了，谁知梁剑比她还早付了账，难怪上菜前他说去洗手间去了那么久。她想今晚必须自己买单了马上又改口说，“换个地方也好，今晚我来请，不准争先。”
　　“争先？”梁剑笑呵呵地看着她说，“好，不跟你争先。我要是迟了，你肯定也抢先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已经买单。”
　　袁梦惊觉地挑着媚眼嘟着嘴，转着大眼睛微笑。
　　这一可爱的神态让看在眼中的梁剑早已心花怒放，他含情脉脉地盯着，恨不得马上立刻把她融化。他轻舒一口气，说：“我可不是绝缘体。”
　　“嗯？”袁梦疑惑地凝视着他。
　　“我刚才被电到了。”
　　袁梦翻然醒悟，低下头羞红了脸，说：“我哪有。”
　　梁剑哈哈哈地笑着，磁性依旧，爽朗的声音让人陶醉。
　　袁梦举起茶杯，轻声说：“喝茶。”
　　“不！喝酒！”梁剑举了酒杯说，“来，碰杯！”
　　袁梦娇羞地看他一眼，举杯轻轻地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红酒。
　　梁剑却仰头一口而尽，正要加酒时看到饭店服务员从门口经过便喊着：“小姐姐进来。”
　　“您好！”
　　“这酒没喝完，可以带走吗？”
　　“可以呀。这些剩菜还可以打包。”
　　“打包？这样可以吗，我们今晚还在这里吃，这些菜我今晚再吃，你帮忙暖一下，可以另给你加工费。”
　　“可以呀。这样吧，等会儿我拿个电磁炉来，你们什么时候吃就自己暖饭菜就行了。如果要加菜什么的就通知我们就行了。”
　　“这样更好，行行。”梁剑扬扬手，“你去拿吧。”
　　饭店服务员转身出去拿来了电磁炉放在桌上，然后接上电源就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哈，没想到‘农家乐’这么方便。今晚不用出去了！”梁剑说着站了起来，“我去去洗手间。”
　　袁梦在这个独自一人的空间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刷微信，时间真快啊，已经过了下午四点了，她匆匆忙忙地扫了一眼微信又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走到窗前观看，耳边隐约听到隔壁摸麻将的声音和音乐声，窗外除了房子还是房子，没能望见更开阔的视野。她伸伸手踢踢腿，舒展着腰身。
　　“看什么？想出去？”梁剑一推开门就问，然后顺手关上，走向袁梦。
　　“没有呢，我也去去洗手间。”袁梦说着开门走了出去。她再走回来时看到梁剑靠在椅子上双脚搭在另一张凳子上，便也顺手关了门。
　　“告诉你，这样坐，双腿很舒服。”梁剑说。
　　袁梦也移过一张椅子，双脚搭上去，确实舒服了些，只过了一会儿，也许感觉这样的坐法有失优雅，又赶紧把腿放下来，保持得体的坐姿，然后拿纸巾顺手清理了一下饭桌上的骨头菜屑，再给两人的杯子换了热茶。
　　梁剑眯着眼看着她：“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看我的眼，是不是在梦中？”
　　袁梦端详着他的眼，有点红，含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柔情，这是以前曾经看到过的，也令自己心跳加速的暖烘烘的极其舒适的眼神，依恋过，曾经被这种电花电得体无完肤，完全失去了自我，陶醉在云里雾里……她眼睛也湿润了，低着头轻声说：“要是在梦里，真不愿意醒来。”
　　梁剑突地坐直了身子，伸手抓住了袁梦在桌面玩弄着纸巾的右手：“没想到这一晃就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以为等不到你，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呀，一晃就将近四十年，一切还幻如昨天。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呀，我们都已经老了。”袁梦任由他揉抚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躲闪，心里是甜也是苦，酸酸爽爽。真愿意时间就这样打住，定格……
　　“嘟，嘟，嘟……”梁剑一惊，放开了手。袁梦掏出手机：“哎，图图，下班了吗？”
　　“妈，我昨晚因为要赶着给领导写讲话稿没有打电话给你，今晚要去陪领导吃饭，怕等会儿又没时间所以提早打个电话给您。”
　　“没事。工作重要，我知道的。”
　　“妈，做饭了吗？”
　　“我，我在外边，以前的同事请吃饭。”
　　“哦，好呀。你早应该走出去跟同学朋友老同事走走玩玩的啦，别总是把自己关在家里，我爸他你不用担心的啦，有护工看着没事的。我给您报团去旅游吧，想去哪里就告诉我。”
　　“好，我知道的知道的，等我计划好了再说吧。你忙你的啦，不用担心我。”
　　“好，那我明晚再给您电话。”
　　“好，好。”袁梦把手机放回兜里，儿子跟袁凤姐约定一般情况下两人隔天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发微信语音什么的，今晚应该是跟凤姐聊聊天了。往日大部分是袁梦主动打电话或者发微信的，这些天因为心里乱乱的都变被动了。
　　“你儿子的电话？他在哪工作？”梁剑分明也听到了袁梦手机里的声音，看她放下了手机便问。
　　“嗯，在省城。”
　　“你一个人在家？”
　　“嗯，蓝伟前几年中风了，现在疗养院。”
　　“他中风几年了？严重吗？”
　　“嗯。半身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我儿子怕我也累倒就托关系送进了疗养院。”袁梦忧伤地说着，“就希望他不要再摔倒受刺激再次中风，能够多活几年，毕竟才六十多岁。”
　　梁剑看着袁梦忧伤的样子，很想安慰安慰她，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好。他站起来拿过热水壶说：“他是幸福的。来，加点热水。”袁梦把杯子前移了一下，梁剑倒水后趁机拉着她的手，然后坐下来说：“小心你的手，别烫着。”
　　他拽的是那么紧，如果不是隔着饭桌，这一牵引准会把袁梦拉进怀里。她情不自禁地“噢”了一声，然后看着他。
　　“疼？”梁剑轻轻地抚摸着袁梦的手，“如果当年我拽紧了就好了。”
　　“你哪年退休的？”为了缓缓气氛，袁梦转了话题。
　　“前年。你呢？”
　　“去年。你有几个孩子呀？”
　　“两个。你呢？”
　　“我一个呀。”
　　“‘一孩化’的年代，要不是‘半边户’，两个都差点连工作都没了。”
　　“那些年计划生育真的抓得好严。”
　　“现在才发现‘一孩化’的错误，如果那时调转过来，让有能力有知识又教育能力强的多生一个就好了，国家会发展得更快。”
　　“在那个特殊的时期，国家有国家的整体考量。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都是探索的过程，难免出现错误。重要的是及时纠正。”
　　“决策者要是没有长远的目光，真的是大问题。”
　　“所以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呀。”
　　“也是，要是多生了孩子就没有精力为国家搞‘四化建设’，改变落后面貌就没有那么快了。”
　　“哈哈，我们是不是扯远了，忧心起国家大事来。”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嘛’，怎么能两耳不闻！”说起国内外的大事，梁剑谈兴正浓，滔滔不绝。
　　袁梦也津津乐道，一会儿洗耳恭听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她奇怪，跟蓝伟在一起几十年，虽然不吵架但也从来没有深刻交谈过。少有共同的话题也少有共同的喜怒哀乐，说话说不到心里去，他总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她只能总是保持沉默不语，把所有的不开心潜移到工作与读书上消磨掉，在工作与读书，孩子与家庭中寻求最大的快乐。
　　梁剑看袁梦低头不语，眼光游移，便抚着她的手说：“唉，要是我能一直牵着，死也愿意。你知道吗，我也是一个人在家。”
　　“你，一个人？孩子都在城里工作安家了？”
　　“什么城里工作安家，是农民工，打工供楼。女儿嫁得远一年也就国庆节回来一次。”
　　“现在还有分什么工吗，都是打工，公务员是给国家打工而已。”
　　“咳，工资就差远了。”
　　“那不一定。很多企业员工工资都比公务员高了。”
　　“还是读到书的人好。不过也是，退休了都是领社保的了。想当年为了逃脱那个农民户口，一个孩子要花五千块买出来，两个就是一万。按当时的标准，一万块钱能建两间屋子了。”
　　“是呀，有些事现在回头看，真是亏大了。我二哥的儿子和我姐的儿子的户口也是买出来的，当时是到处去借钱。现在你想把户口再迁回去，难上加难。其实，做农民，有田地就行，付出就会有收获，在农村也不难。”
　　“就是，不管做什么，勤劳就能创造财富。现在，只要有钱能买楼，在哪里落户都行。五千元一个自理粮户口也买，真不知当年怎么想的，那么多人要跳农门。”
　　“你一个人，她呢？”
　　“去城里当保姆呀，十多年罗。这样也好，一年才见一两次面免得不开心。”
　　袁梦惊讶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答话。是呀，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怎么都有那么多的无奈，如果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少在一起呢，起码避免了吵架。他，原来也没能逃脱宿命的安排！婚姻的这双鞋一旦穿上，哪有那么容易脱下！既然事情已经做下，生米已经变成了粥，那就自行吞下，苟且也好，起码把伤害降到最低，起码在外人看来还是一个可依赖的温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