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她袒露心扉

　　花儿的娇艳，从不会因为有很多人欣赏它而失去芬芳；岁月与自然赐予她的美丽，原本是为人类欣赏她，才让她炫异争奇。
　　草儿的嫩绿，也不会因暴风骤雨而远离阳光，生命中的路曾有千回百转；岁月的轮回、季节不断交替，人们体会到悲喜寒凉，是光阴赋予世上万物的俏丽与精彩。
　　山川河海与人之娇颜，存在的美或风景，是为养了别人的双眼，其内心的充实是属于自己的永远。天造的黄山西湖，是为赏之美而遇众人云踏。
　　王云朗女士从她在人世间露面那天起，是天造还是父母的给予？她的那条身段、那张美人脸，在双山县城内外，从没停止过争论云云。
　　由王云朗变成的刘王氏，却被人世间糟粕而占据，但她八年里从没有过一丝反抗；那是她还不知道高墙深院外的女性，还有另一种活法。赵呈祥出现在她身边，是改变她人生的开始，应该、也许从这一刻，一切会重新改写她的人生历史……
　　
　　刘广仁冒虎话，对赵呈祥来说不能说啥，也不会与他争辩任何是非。暂时还要维持刘府的团结，赵呈祥一直是面对刘广仁微笑着。
　　他深知，他是王云朗的名誉丈夫。无论他是什么丈夫，他刘广仁是刘王氏名副其实的丈夫。这一点简单道理，他还是分得清楚与端详。
　　别看王云朗，有时刮鼻子刮脸地在说，在名誉上他是她的夫郎。赵呈祥有自知之明，自己只不过是，暂时是一位被逃亡人物刘广德、命名刘王氏身边的贴身参谋而已。
　　赵呈祥深知自己是充当替身也好、贴身也罢，无论是啥，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还是个外乡，事办好时没名利，戏演砸了会被赶出刘府和诚信庄。
　　刘王氏听完刘广仁一串屁话，愤怒地“啪”地一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般地喊了起来说：“你敢！刘广仁。大哥在家时常说李师傅十五岁进刘府厨房，今年五十五岁，他在刘府不要功名不要利，一干就是四十年。他是刘府忠臣，也是功臣。在刘府做厨四十年，他来刘府做事还没你呢，大哥在家时都敬他三分。记着李师傅的话，这个院要真给国军倒出来，咱当日就是穷光蛋！刘广仁！好好想想吧，今天要是没有我表弟赵呈祥，还有刘府吗？早就是国军186团司令部、剿共指挥所了！”
　　刘广仁低下头，没敢再和刘王氏对付半句。他觉得自己真是不自量力；每年的大年初一，大哥刘广德必须先给马老爷子磕完头，然后保准把李师傅扶在太师椅上，给李师傅连叩三个头，问好请安。也觉得王云朗说的对，李师傅是刘府忠臣、也是功臣。
　　刘广智走到刘王氏身边说：“二嫂，李叔骂得好，我听着顺耳。是真话，您今天护住了刘府财产，三弟给您磕头了。”说着就跪地连叩三个头。
　　刘王氏拉起刘广智说：“三弟，这又何苦呢？咱用不着这样，既然你二哥认下你是刘家后人，那就认真地、负责任地帮助你二哥往人道上走，懂得一些做人的起码良知。别谢我，要谢先谢大哥，他给咱家找个好参谋；然后再谢我表弟赵呈祥。今天不是我表弟替我挡枪子，一直护着我，说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好了，我累了，都下去吧，我想趴桌子上打个盹。”
　　这样的大杂院里没个有权威的当家人，还真很难说会变成个什么样。像李师傅这样忠心耿耿为刘府做了大半辈子饭的长工，属实是很难找到。
　　刘王氏刚才的一席话，赵呈祥一直在点头。他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从这一点去看王云朗，她是一位知恩图报的人，即使她在那一阵和自己有肢体行为，真是精神上的靠山。
　　她这样女人活得真不容易，认了吧，那不是挑逗，是在危难时刻找到一种精神上的支点。原来就想得很清楚，做好贴身参谋属实不容易。贴身、贴身，他理解了。
　　刘王氏累了借他肩膀放一下脑袋，困了躺他怀里睡一会儿是极正常的。白天除了去厕所以外，一定不离开她半步。
　　赵呈祥从今天一连串是是非非，他已坚定了信心，一定在土改运动中，帮助这位文弱女当家人把好舵，让她顺利过关、走向光明。
　　今天不知深浅的刘府二号人物刘广仁，他心里装着的都是这些龌龊事，又想着在众人面前耍一把威风，以致被李师傅当众好一顿编排。刚想到使用撒手锏，以主人身份把李师傅赶出刘府，让当家人，又是自己的名正言顺的老婆，当众贬得不值个泥钱，让这位刘广仁无地自容，羞臊得低头走出客厅。
　　刘广仁走出中院客厅后，刘广智也跟着走出客厅,来屋里的两位斟茶倒水小姑娘，也退了出去。偌大宽敞客厅，只剩下刘王氏和她的随身跟班，也是刘广德在逃走前，给她选的助手，也叫贴身参谋赵呈祥。
　　这位由远道山东聊城来的知识分子，也闲了好多天，从土匪攻院的夜里时，他主动来到刘王氏身边，刘王氏才启用了这位贴身参谋。
　　国军进刘府的上午，刘王氏的参谋赵呈祥起到了一定作用。既保住了家财，又在百十号人面前立了威信，院里所有人的夸奖称赞，让刘王氏很不适应下，又多了许多思考。
　　毕竞她没走出去过府中高墙深院，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八年中一直在忙着处理府内每天的吃、喝、拉、撒、睡，没时间看马老爷子屋里的报刊杂志。那些虽然是过了期的新闻，但是毕竟是世界大战局势的缩影，以及中国各战场的可视窗。
　　自从与赵呈祥、春妮儿接触过几次后的刘王氏，对当下东北时局多少知道一些，都是赵呈祥嘴里说出来的真相。此刻她对赵呈祥的依赖，更是变本加厉。赵呈祥在没有得到刘王氏允许的情况下，不能离开。今天虽然客厅只剩他与她两位，他要克尽职守。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刘王氏昨天曾说过，给他发高薪，在伙计们中最高的薪金。今天又有意地重复一遍说：自己白天归她王云朗，夜里才能归春妮儿。
　　刘王氏的这句话一出时，也许是说者无心，可是听者却入骨髓。赵呈祥觉得王云朗是给他吃一粒定心丸，觉得不会被赶出刘府大院儿，不会再有流浪颠簸生活，春妮儿再也不用受那样非人生活的折磨。另外，也可以理解为，他在她心里的重要性。
　　也就是说，来刘府这么多天，刚刚被正式承认他赵呈祥，是她的帮手。有自知之明的赵呈祥，白天不敢离开王云朗半步。除她上茅房外，应该形影不离。
　　这位刚毅、争强好胜的三十岁女性刘王氏，通过上午与国军团长刘天佐的较量，对刘府在这次翻天覆地的改变大潮中，心里可能有了个准谱。不单是刘府在土地改革中何去何从，自己在这样乱世中扮演什么角色，好像也有了基本定位。
　　刘王氏站在窗前，眼望窗外蓝天白云，心事重重的表情问道：“呈祥，以后还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呢、兄弟，我都懵了，真不知道以后应该怎么打发日子了？呈祥，姐面前不是十字岔路口，而是走到断崖前，好茫然不知所措呀！把你经常留在我身边，姐心里有底。就拿刘天佐用枪指着我时，你不把我扛走，我是一步也迈不了。另外，你把郑大炮和大刀队，都让狗剩子传我的话钉在岗位上，这一手我可真没敢想，所以也没想到，关键时刻，他们还真是一根救命稻草。唉！呈祥，那一阵要没有你在我身边，即使刘天佐不枪毙我，我也得被吓死！”
　　赵呈祥也站了起来，走在刘王氏身后说：“云朗姐，您不必茫然，也没有您想象得那么可怕。依我之见，用不了多久，咱这里一定会发生一次天翻地覆的大事。姐，您最好先有个精神准备，也就是说决定一条准确路线。谁是您的朋友，谁是您的敌人，这个关键结点必须弄清楚，心中有数才可避免措手不及。”
　　刘王氏急忙回过身，又一次抓住赵呈祥的两手，心情急促，脸色也不太好地说：“呈祥表弟，要发生啥样天翻地覆的大事？你是咋知道的？是听谁说过什么吗？自从大哥逃走那天起，我就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表弟，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会死人吗？”
　　赵呈祥挣脱开刘王氏双手，他毕竟是受旧时代礼教影响的儒生，对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潮刻划太深。就是那些思维在作怪，和春妮儿在一年多的流浪逃亡生涯中，多吃很多苦。他们俩能入驻刘府大院，多亏刘广德的无限主动。
　　也是刘广德算个有心之辈，决定下来逃走时的之前，给执掌刘府大业的弟妹王云朗选个好帮手。可惜的是，大院内若干男性中，也就马润田出类拔萃，可是，八年中他和王云朗水火不相容。没有个相当的人选，急坏了刘广德。
　　也许是天赐良缘，在村外二里处赵呈祥和爱妻春妮儿、对刘府外表轮廓的争辩时举止行为，入了刘广德法眼。夜里的长谈，清晨的对话，决定了刘府命运，决定了刘王氏实名的王云朗、程兆祥化名的赵呈祥、乔敬春化名春妮儿、李静一四位人的命运。四位命运的改变，和刘广德那次纳贤，有不可争议的直接关系。也许是老天爷眷顾刘府深屋隐藏才女该到出头时，刘广德不会想到，这次大变革中，受益最大者是李静一。
　　当刘王氏抓住赵呈祥的双手时，他有些脸红地面对刘王氏说：“姐姐您先别急，听我慢慢说。我分析，国军在太平川已溃不成军，三天前过去一伙，今天又过一伙。可能是共产党的八路军是从国界沿线向南清理，所到之处，解放一处就建立一处新政权，再巩固政权。这在一年前，陕甘宁地区，和山东局地，早就是这样做的。我记得解放区的百姓，在运动中欢天喜地。他们喜欢唱的歌词有那么两句，叫“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姐，我估计用不了多少天，八路军一定会来到咱双山县。到了双山县，刘府大院绝不会越过去的。”
　　刘王氏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眼望天花板，有一种半信半疑的表情说：“呈祥表弟，几天里只听你说得天花乱坠，但不见到事实，我真是心里没底。光听您说的是很好，八路军啥样？他们会不会也像中央军那样野蛮呢？这些一直在我心里是个结。真想交下八路军这个朋友，还怕出现第二个刘天佐，想一想就没路可走。”
　　赵呈祥一笑照直说：“姐姐，相信兄弟是读书之辈，生来就不会说谎，更不用说打诳语了。有很多例子可举，都是我亲眼所见……”
　　刘王氏一挥手，有不耐烦的表情，没等赵呈祥说完，被她打断，于是说：“小表弟，啊，忘了，咱俩同岁。别表白了行吗？现在大院里男女老少中，你是我最信赖的人，只差不和你同床共枕了，你还要我怎样去表诉？我怎样才能表示我对您的信任呢？直说，捞干的！”
　　人在心魂未定时，可能都有急火烦躁情绪表现。您看这位刘王氏不也是这样吗？刚才还对赵呈祥大抒救命之情呢，一转眼就发起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