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兰馨的心事

　　汽车开动了，兰馨隔着车窗向送行的同学频频招手，心潮翻波涌浪，眼泪无法控制，潸潸涌出。汽车开出很远，她的心情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望着车窗外往后移动的绿色麦田，她的心又回到了云水村。虽说只有三四天，她却觉得待了好久好久。就这短短的几天，她找回了自信，找回了勇气，浑身充满了力量，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这时，云鹏英俊的面孔便浮现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不召即来......她突然想起了云鹏初次来家里给她辅导功课的情景：那时，她对学习不感兴趣，学习成绩很差，父亲安排云鹏星期天给她辅导，她很反感，当场就表现出厌烦的情绪，闹得云鹏几乎下不了台。多亏了云鹏极有修养，诲人不倦，使辅导坚持下来。通过一年半的辅导，她的学习有了很大的进步，这次总成绩能够排到班上第十名，这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
　　汽车到了一个小站，猛地一停，她的思路中断了。可是，这个时候，她为什么会想起云鹏，这么一想，她的心便嘣嘣乱跳起来，脸儿也有点发烫。汽车开动了，她却没有感觉到。她在问着自己，我这是怎么了？似乎对云鹏动了感情。她到云水村仅仅是为了参加音乐会吗？朵朵和云鹏演唱《赶牲灵》是轻车熟路，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加入进去呢？难道就是为了对云鹏唱一句“你若是我的哥哥哟，你就招一招手”吗？......兰馨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汽车到了县城。
　　兰馨背着背包回到家里，高兴地喊了声爸，喊了声妈，眼睛已经湿润了。母亲说：兰馨，我的乖女儿，你受委屈了。
　　兰馨取毛巾揩揩眼泪：妈，你误会了，我是激动得流眼泪哩。
　　母亲打开背包：啊呀，重重的，你带些啥东西？
　　兰馨一边往出取东西，一边说：这是云鹏送的油饼，这是若兰送的熟鸡蛋，这是朵朵送的花卷，这是振华送的油饼。
　　母亲说：你在人家吃了，喝了，还收人家东西做什么？
　　兰馨说：盛情难却啊。农村的乡俗，春节期间离开是不能空着双手的，你不收东西，反而显得见外了。
　　母亲高兴地：好，我女儿也懂礼貌了。妈问你，你要说老实话，你到农村三四天，你想妈来没有？
　　父亲插言说：你咋问这话呢？兰馨回到家里，喊了声妈，喊了声爸，眼泪就出来了，这就说明她这几天想妈、想爸、想家了。
　　兰馨激动地：爸说得对，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乍一出门，实在想得慌，头一晚上我想妈想爸，想得半夜睡不着。多亏了朵朵和阿姨，对我关怀得无微不至，给我专门取了一床新被子，给我烧热水泡脚，天天吃臊子面。离别的时候，我取出粮票和钱，阿姨贵贱不收，后来我把钱和粮票偷偷地给她放在床头柜上了。
　　母亲称赞的：你做得对，不能因为人家客气不要，你就不给了。
　　兰馨笑嘻嘻地：妈，你就没看看我是谁的女儿，我还没有那么笨。
　　母亲拉着兰馨的手说：兰馨，到你的房里去，我还有话问你。
　　父亲一笑置之：瞧这娘儿俩，有啥话还要背着我去说。
　　走进屋里，母亲拉着兰馨坐在床边，亲亲热热地：兰馨啊，咱娘儿俩说说贴心话，你要说实话。
　　兰馨撒娇的：妈，你咋说这话呢？我啥会对你说过假话？
　　母亲说：好，你实话实说。你这一次到云水村去，是不是为了云鹏？
　　兰馨何等聪明，一听母亲提出这个问题，当机立断，变被动为主动：是啊，我去云水村就是为了帮助云鹏解决困难，办好这次音乐会。我一去，就帮助云鹏要求大家按照乐谱一首歌一首歌进行练习，乐谱熟练了，才能保证演唱会的质量。果然，今天上午的音乐会很成功，受到村民的热烈欢迎......
　　母亲打断她的话语：好了，别扯得太远了。我问你，你到了云水村，和云鹏的关系怎样？
　　兰馨想了想：要说关系嘛，还和过去一样。我在朵朵家里住着，除了集体练歌，平时很少和云鹏单独接触。妈，你问这干啥？
　　母亲吞吞吐吐的：干啥？......也不干啥。我觉得你和云鹏就是不能走得太近了。我发现，你对云鹏的态度有了180度的大转变。由起初的不大喜欢，到现在的非常喜欢。这样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
　　兰馨认真起来：妈，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是的，一开始你们安排云鹏给我辅导，我很反感，因为我的学习基础很差，而且也不愿意下苦功夫去学习。可是后来你和爸爸一再教育我要虚心地跟着云鹏学习，我改变了态度，学习成绩真的有了长进。现在，你又提出这问题，看样子是不想让云鹏给我辅导了。好，要辞退云鹏也行，可是我不能保证给你考上大学。妈，你这是怎么了？云鹏认真地给我辅导，我虚心地跟他学习，你却嫌我和他走得太近了......
　　兰馨冲动起来，说话高一声低一声的，惊动了父亲走进来：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吵吵闹闹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亲有点尴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只是劝她不要和云鹏走得太近了，她就发了一通牢骚，叫我辞退云鹏，她也不考大学了。
　　父亲冷静地劝说母亲：别担心，云鹏这孩子我了解，人家一心要考大学，高中不谈恋爱。我要不是凭着班主任的面子，哪能把他请来给兰馨做辅导老师？再说，你对兰馨也不够了解。兰馨为了提高学习成绩，已经下了苦功夫，哪有精力去考虑其他问题。兰馨，爸说得对不对？
　　兰馨顺着父亲的话说：是呀，我是专心一意地学习功课，对云鹏也是不苟言笑，妈，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母亲笑笑：是，你表面上是这样，可你的内心究竟是怎样想的，妈哪儿知道呢？
　　兰馨搂住母亲说：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就看女儿的实际行动吧。——妈，把油饼取出来热一下，再打几个荷包蛋，今天是破五节。
　　不等母亲行动，兰馨走进厨房，把平底锅放在炉子上，控制着炉火，加热油饼。先热了云鹏送的油饼，再热李振华送的油饼。油饼热好，放在案板上切了，分别盛在两个碟子里。然后在炒锅里添两碗水，不等水开，小心翼翼地打开鸡蛋，放进水里。她一连打了三个鸡蛋，在锅底形成一个品字形。锅里的水慢慢地沸腾着，等蛋黄凝固，她用锅铲轻轻地铲起鸡蛋翻了个身，没有破碎，形成了三个完美的荷包蛋。兰馨长长地舒了口气，对在一旁静静观察的父母说：还好，没有出丑，要是打成一锅粥，叫爸妈看笑话了。
　　母亲高兴地：我女儿进得厨房，省得我做饭了。你看这油饼热得恰到好处，不糊不焦。荷包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真像一个个精巧的荷包。
　　兰馨倒被夸得不好意思了，于是盛了三碗荷包蛋，大家走进客厅用餐。兰馨指着油饼说：这个碟子里是云鹏家的油饼，那个碟子里是振华家的油饼，你们品尝一下，是不是各有特点。
　　兰馨和父母夹起油饼品尝，然后谈着各自的看法。母亲说：云鹏家的油饼层儿多，层儿薄，吃着酥。振华家的油饼层儿厚，吃着筋。
　　父亲笑笑；老伴儿，我的感觉和你一样。
　　母亲用筷子指点着父亲：鬼大。
　　兰馨说：妈、爸（她有意把妈放在爸的前边），你们品尝的感觉和我的差不多，那么能不能说说其中的道理呢？
　　母亲说：我经常是发面烙油饼，和人家这油饼味道不一样。
　　兰馨说：我看过朵朵家阿姨烙油饼，人家是烫面油饼。在大盆里倒些面粉，一边慢慢地加入开水，一边用筷子搅拌成絮状，等晾冷后揉成面团，还要醒30分钟。阿姨说，有的人直接用烫面烙油饼，有的人还要和一点面粉，烙出的油饼味道也各不相同。
　　父亲说：这正和你们唱歌一样，同一首歌曲各人演唱的风格却各有特色。
　　兰馨自然而然地想起和云鹏演唱《赶牲灵》的情景，不觉心动了一下，随即坦然了。母亲说：兰馨，咱们啥时候也试着烙一次烫面油饼，......可惜咱们食油定量供应，烙一次油饼恐怕把一个月的油都吃完了。
　　母亲慢慢地嚼着油饼，定定地瞅着兰馨，兰馨说：妈，你瞅着我干啥？
　　母亲说：我发现你比过去能干了，也更懂得人情世故了，唉，农村三四天，胜过三四年。
　　兰馨乐了：妈，你会作诗了。
　　吃了饭，兰馨主动地去刷锅洗碗，晚上烧了热水，洗脸，泡脚。母亲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乐滋滋的。
　　睡在床上，兰馨不由得想起朵朵，想起农村的热炕，想起热情的阿姨，想起油饼荷包蛋，想起和云鹏同唱一首歌，想起那永远忘不掉的酸汤臊子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