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送别的时刻

　　俊杰想起什么，突然兴奋起来：朵朵姐、兰馨姐，在演唱会上我有一个发现，说给你们听听。在演唱《赶牲灵》的时候，你们两位女生非常投入，特别在唱到“你若是我的哥哥哟，你就招一招那个手”的时候，你们眼睛放光，声音里饱含着感情，好像真的看到哥哥似的。而我哥呢？明明是在广播室里，又不是在舞台上，竟然把手举起来了。
　　云鹏说：艺术，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虽然只是在广播室里演唱，每一个演唱者都做出了在舞台上演唱的充分准备。有了这个充分准备，站在广播室的麦克风前演唱，和对着观众演唱，效果是一样的。
　　俊杰诡秘地笑笑：我再问两位姐姐一句，如果是我和你们一起演唱《赶牲灵》，你们的心理，你们演唱的感情，还能与和我哥演唱时一样吗？
　　朵朵、兰馨对望一会，一齐哈哈大笑，朵朵说：真的难为弟弟了，能够提出这样刁钻的问题，看把你的舌头还差一点拐断了呢。我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你，省得你再疑心生暗鬼。和你一起演唱《赶牲灵》，我不会产生一点激情。
　　兰馨说：俊杰弟弟，你不正是想要这样的答案吗？我也一样，和你这个小男孩一起唱歌，不会激发出什么感情的。
　　俊杰有点尴尬，仔细一想，人家说的就是真实的感受，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云鹏说话了：俊杰，你要把精力用在学习上，别挖空心思追究女孩的感情秘密了。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理解这方面的事情。......其实，我们不过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罢了。
　　俊杰抓住了云鹏说话的漏洞，来了个反戈一击：哥，同学就同学，关系好就关系好，别人一眼就看明白了，有解释的必要吗？你这一解释，反而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呵呵......
　　兰馨、朵朵忍俊不禁，云鹏也尴尬地笑了......说话之间，来到朵朵门前，朵朵、兰馨敲门进去，云鹏、俊杰原路返回。云鹏瞅瞅俊杰，叹了口气：我这弟弟啊，话越来越多了。
　　俊杰说：哥，先前你总是嫌我笨嘴笨舌，不会讲话，现在又嫌我说话太多，透露了你的秘密。
　　云鹏反问道：我有什么秘密？
　　俊杰笑嘻嘻地：你和朵朵姐约法三章，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啥都知道，不过我不说就是了。
　　云鹏无奈的：好，你知道就知道，不过你别乱说就是了。特别是当着兰馨的面，你别乱说。
　　俊杰说：你把兰馨当傻瓜吗？其实人家啥都知道。
　　云鹏说：反正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就是。破五过去，从明天开始，进入正常的学习。我相信中国这句老话（俊杰加入进来一齐说）：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
　　云鹏、俊杰走进家门，母亲笑着说：孩子，嘴巴只顾唱歌寻开心，肚子却咕咕地叫着提意见了。
　　俊杰高兴地：妈，你啥会学会幽默了。
　　母亲疑惑的：莜麦？咱这儿可不兴种莜麦。
　　母亲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母亲问道：云鹏，到了饭时，你咋没叫兰馨来吃饭呢？
　　云鹏说：兰馨在朵朵家里住了几天，今天要走，总得告别王婶吧。
　　母亲说：对，这也是人之常情。今天破五，咱们吃一顿臊子面，年就算过完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转入正常学习。老人说三年荒个秀才，咱们穷人的孩子出路就在于考上大学，才能跳出农门。你看，咱家两个光葫芦，家里也没钱给你们订媳妇，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奋斗了。唉，我这腿呀，我这身子，也太不争气了，唉！
　　母亲说着用手捶打着双腿，云鹏连忙劝住母亲：妈，别这样，慢慢地疗养，病会好的。
　　父亲也来劝慰母亲：大过年的，说点高兴的话。
　　俊杰说：妈，你请放心，凭着我哥的人才、学识，漂亮的姑娘排队呢。我敢说，过上几年，不用家里花钱，我哥肯定能给你娶一个花不棱登（漂亮媳妇）。
　　母亲笑了：你说的这话我信，可是你呢？你有本事娶一个花不棱登吗？
　　俊杰说：妈放宽心，我哥前边结婚，我随后紧跟。
　　父亲高兴地：以后的空头话先不说，眼前的臊子面可是实打实的。
　　大家都笑了，于是聚在一起，吃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臊子面。吃完饭，云鹏、俊杰主动地刷锅洗碗。母亲说：我给兰馨烙了个油饼，记着给她带上。
　　云鹏用干净的包装纸把油饼包了，装在点心盒子里。
　　朵朵领着兰馨走进家门，母亲已经准备停当，一会儿，朵朵、兰馨就吃到别具特色的臊子面。母亲一碗臊子酸汤，只捞两条面，端来放在兰馨面前：姑娘，人家吃汤面讲究吃十几碗，我给你捞的面少，你总可以吃八碗吧。
　　母亲用拇指和食指比划成一个八字，大家都笑了，兰馨说：阿姨，我争取完成任务。
　　母亲看着兰馨吃了面条，吃了臊子和菜，还要喝汤的时候，便拦住了：姑娘，不能喝汤，肚子喝胀了，面条往哪儿吃？过去待客吃汤面的习惯是，把各人剩下的汤倒在汤锅里，重新调一调，热一热再吃。这种吃法很不卫生，我们现在有了改进，把各人剩下的汤倒掉，不再回收利用。
　　朵朵、兰馨嘻嘻地乐了，朵朵说：农民是很节约的，总觉得把带有油盐调和的酸汤倒掉是一种浪费，这才有了“回收利用”这种极不卫生的做法。现在，人们的卫生观念增强了，再用过去那种做法，谁还吃得下去？
　　兰馨说：我去端饭吧，省得劳累阿姨。
　　朵朵连忙阻止她：使不得，哪有让客人自己端饭的道理?
　　母亲端碗出去，把汤倒掉，再端饭进来，兰馨看得清楚，碗里是一勺酸汤，一根面条。兰馨知道，阿姨是要让她多吃几碗。不过这种吃法，也确实吃出了臊子酸汤面真正的味道。酸酸的，香香的，筋筋的，那种味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朵朵一边慢慢地吃着，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兰馨吃饭。她知道母亲是在“耍碗碗”，便时时对兰馨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的八字。兰馨心领神会，就这样，兰馨鼓劲地吃着，最后竟然完成了吃八碗的任务。其实，这样的八碗汤面也不算很多。
　　吃完饭，兰馨高兴地：阿姨，谢谢你，给我做了这么有滋有味的臊子面。俗话说，卖面的不怕你吃八碗，想不到我今天也完成了吃八碗的任务。不吃不知道，吃了忘不掉，阿姨，我会永远记住你做的臊子面的。
　　阿姨乐呵呵的：姑娘，想吃臊子面你就来，县城离这里也不远。
　　朵朵亲热地搂住兰馨：真的，你以后可别忘了咱这穷人穷家。
　　兰馨激动的：哪会呢？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地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云水村的泉水。
　　那有滋有味的酸汤，
　　是我永久的记忆。
　　悄悄地我走了，
　　期盼着悄悄地来。
　　朵朵感动的：太好了，你套用徐志摩的诗，读起来真是有滋有味。
　　分别的时刻到了，兰馨取出一些粮票和钱，塞给阿姨：阿姨，你拿上，买糕点方便。
　　朵朵妈哪里肯要，推来让去半天，兰馨只好先收了起来。兰馨背起背包要走，觉得有点重了，正疑惑时，朵朵说：我妈给你装了几个花卷。
　　兰馨笑了：我吃了湿的，还要拿干的，真不好意思。
　　朵朵认真地：本地乡俗，春节期间，客人离开时不能空着手，主人必须送点东西，这叫回礼。
　　兰馨说：啊呀，你们的乡俗，讲究真不少。
　　朵朵说：这说明，中国自古以来就是礼仪之邦，而在农村便保存着许多古老的习俗。
　　说说话话，走出头门，兰馨向朵朵妈招招手：阿姨再见！
　　阿姨也在频频招手，看着朵朵、兰馨走出视线，她返回屋内，走进女儿闺房，看见兰馨盖的新被子折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粮票和钱。她心头一热：哎呀，这个兰馨......
　　走在路上，朵朵看兰馨背着背包，便夺过来背着：哎呀，我是在送客呢，怎么能叫客人背着背包？
　　兰馨笑笑：朵朵，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的礼节。
　　朵朵说：礼多人不怪么。
　　说话之间，到了江家，兰馨向江父、江母告别，云鹏把装着油饼的点心盒子塞在兰馨的背包里，兰馨连连说着“谢谢伯母。”出了江家，大家簇拥着兰馨向汽车站走去。众人出了村子，李振华、王若兰气喘吁吁地赶上来：别急着走嘛，时间还早着。
　　俊杰说：时间是早着，可你们俩的午饭吃的时间也够长了。
　　王若兰埋怨的：俊杰，多亏你不是领导，你也不了解实际情况，把人都叫你冤枉了。我妈给兰馨同学煮了几个鸡蛋，耽误了时间。
　　李振华说：我妈给兰馨同学烙了一个油饼。
　　兰馨的眼睛湿润了，农民的热情，农民的淳朴，确实使她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