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邙山隘口 营救落空
作品名称:邙山恩仇录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0-06-03 09:59:43 字数:3406
当夜,曹仁寿身穿便衣,把礼帽压得很低很低,像个幽灵一般来到了华清池澡塘门前。他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跟踪自己,便赶忙钻进了澡塘大门。华清池澡塘对面,郑昊龙戴顶宽边礼帽,斜靠在电线杆上,低着头好像是在看报纸,而他那一双敏锐的眼睛,一直在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华清池大堂里雾气腾腾的,洗澡的人在曹仁寿的眼前晃来晃去。
这时候,一个跑堂的走过来冲曹仁寿打个千,小声地说:“那位爷在三号包厢。”
曹仁寿低着头,生怕被人认出来,匆匆地往里面走去。华清池澡塘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于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三号包厢,撩帘就进。曹仁寿一脚迈进包厢,就看见郑伯虎躺在浴床上,正有滋有味地抽着小旱烟袋锅子。
曹仁寿急得直冲郑伯虎作揖:“哎哟我的爷!你怎么还不赶紧离开洛阳?”
郑伯虎不紧不慢地说:“我的徒弟还在你的手上,我走得了吗?你先去池子里泡泡,有话回来再聊。”
曹仁寿一屁股坐在对面的榻上,说:“我哪有心思泡澡。郑大官人,你就开门见山吧!这大晚上的把我叫来,又有什么事儿?”
郑伯虎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用得着我细说吗?”
曹仁寿说道:“柳汉臣抓杨三奎,就是为了钓你上钩,你还倒往他的陷阱里跳?哪天叫他砍了脑袋,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郑伯虎叭嗒叭嗒地抽着大旱烟袋锅,漫不经心地说:“我郑伯虎就是为仇人活着的!”
曹仁寿撩开门帘往外看了看:“你是不是听到杨三奎的什么信儿了?”
郑伯虎说:“明知故问。”
曹仁寿压低声音问道:“你手下有多少人?”
郑伯虎说:“这不关你的事儿。”
曹仁寿冷冷一笑说:“好,我不问你那么多。但咱俩要立个君子协定,帮你做完这件事,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郑伯虎说:“我倒是也想这样做。只怕是从此断了你的财路,那警察局长还有什么干头儿?”
曹仁寿说道:“交上你这么个朋友,也是前世的冤家。这两天就要把杨三奎转移到邙山看守所,你只有这一次机会。”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往郑伯虎的手里一塞,“押送犯人的时间、地点和警力配备情况,都写在这上面,你老人家自己去看吧!”
说完,曹仁寿站起来一撩门帘,头也不回地走了。
东方欲晓,火红的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空气里已弥漫着黎明的寒气。天边那颗启明星,还在闪烁着最后的辰光,似乎很不愿意告别夜色。牢房的铁窗口,透着一股潮湿的露水气味,却依然能够听见粗野的鼾声。“哗啦”一声,牢门一下打开了,把杨三奎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不安地注视着走进牢房的谭老七。
谭老七大声吆喝着:“杨三奎,上路啦!”
杨三奎一惊:“这么快?”
谭老七幸灾乐祸地说:“这你怪谁?县长大人明察秋毫,已经怀疑郑伯虎来探过监。把你继续关在这儿,他老人家不放心。”
杨三奎愤愤地说:“你们还有王法吗?”
谭老七说:“什么叫王法?县太爷的朱砂笔就是王法!有罪没罪,往你的名字上一勾,你就没了。走吧!走吧!”
杨三奎被狱警押出了看守所。随同杨三奎一块上路的,还有几名犯人。他们被狱警押上了警车,随着一阵尖厉的警笛声,警车疾驰而去。这时候,只见有人双手一扬,一只信鸽腾空而起。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儿,然后向北方飞去了。
押运犯人的警车响着刺耳的警笛声,押解犯人的警察,手里握着警棍,虎视眈眈地监视着犯人的一举一动,从十字街飞驰而过。街道上的行人,吓得纷纷朝两边躲避。工夫不大,警车呼啸着驶出了丽景门。车上的犯人们,禁不住扒着铁窗向外张望。杨三奎眼瞅着铁窗外的丽景门越来越远,不禁流下了眼泪。然而,杨三奎很快就发现,警车并没有往刑场的方向走。
警车沿着公路,来到了邙山山口,被县保安团的关卡拦住了。保安团的小队长卢大鹏,抖着威风站在路中央,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警车。
谭老七推开驾驶室的门跳下了车:“卢队长,出什么事啦?”
卢大鹏说:“例行检查!”
谭老七说:“连警车也不放过?”
卢大鹏不客气地说:“照查不误!把车厢门打开,回你的驾驶室去!”
谭老七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反抗,只得把车厢后门打开。他悻悻地回到驾驶室,信手点燃了一支香烟,大口大口地吸着。
司机不满地说:“谭警长,保安团太不给面子啦!”
谭老七气哼哼地说:“他们是柳汉臣的嫡系,警察局是婊子养的,惹不起他们!”
卢大鹏走过来黑着脸问:“发啥牢骚呐?”
谭老七忙尴尬地陪着笑脸:“没……没说什么呀?”
卢大鹏一挥手:“走吧!”
司机一踩油门,警车又疾驰而去了。
警车沿着邙山公路驶入了丘陵地带,公路两旁的山势不高,风光旖旎。遍山的野花,竞相踊跃地开放着。谭老七坐在副驾驶座上,从怀里掏出扁扁的小酒瓶,拧开盖兀自喝着。
司机嬉皮笑脸地说:“头儿,也给俺来两口吧!”
谭老七说:“你他娘的,想把车开进沟里?”
冷不丁,谭老七看见对面走来一队迎亲的队伍,唢呐吹得山响。新郎官骑着毛驴走在前面,抬新娘的大花轿耍来耍去,煞是好看。眼看着一条不宽的公路,被迎亲的队伍堵死了,警车只得靠边停下来。
山杠子一手掂着酒壶,一手举着酒盅,喜气洋洋地来到警车跟前,大声嚷嚷着:“喜酒!喜酒!警爷,来一杯!”
司机嘴馋,赶紧抢先喝了一盅:“好酒!好酒!”
谭老七从驾驶室里跳下车,也喝了一盅:“他娘的,味道真不错!”
说话间,只见新郎官一揙腿,从驴背上跳下来,几步到了谭老七的跟前。此时的谭老七,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新郎官拍着手直笑:“倒了!倒了!”
随着新郎官的叫声,谭老七咕咚一声瘫倒在地上,那个司机也一头从驾驶室里栽到了地上。
装扮成新郎官的郑昊龙,从谭老七的衣袋里摸出了车厢后门的钥匙,便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车后,动作麻利地打开了后车门的锁。这时候,化装成迎亲的郑伯虎、郑亚岚、薛四胖和山杠子等人,也一起围了过来。
随着后车门慢慢地打开,大家都愣住了,车厢里根本就没有杨三奎。
郑昊龙一把将押车的狱警拽下来,厉声喝问:“杨三奎呢?”
押车的警察颤颤巍巍地说:“叫……叫保安团的押下车啦!”
这时候,画外传来了汽车的引擎声。
郑伯虎一挥手:“赶紧撤!”
于是乎,在郑伯虎、郑昊龙和山杠子的带领下,迎亲的队伍匆匆忙忙地钻进了路边茂密的矮树林。当保安团的卡车开来的时候,郑伯虎一伙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山路上,只有他们扔下的花轿和空礼箱。保安团的士兵胡乱地打了一阵枪,便下警车扬长而去了。
警车旁,谭老七和司机仍在呼呼大睡。有人上前喷了一口凉水,迷倒在地上的谭老七,这才忽忽悠悠地醒了过来。他瞅见几名押车的警察围在跟前,眼巴巴地瞪着自己,便挣扎着爬了起来。
谭老七纳闷地问:“你们都围在这干啥?”
歪嘴警察说:“警长,你都睡了一个多小时啦!”
谭老七忙问:“迎亲的队伍呢?”
歪嘴警察说:“那是郑伯虎假扮的,早就撤走了。”
谭老七大吃一惊:“杨三奎被他劫走啦?”
歪嘴警察说:“警长,你老人家还懵着呐!在邙山山口那会儿,卢大鹏早就把杨三奎给劫走了,邙山看守所咱们去不成啦!”
谭老七压不住心头火气,更怕柳汉臣追究责任,说:“卢大鹏?卢大鹏把杨三奎劫走啦?他娘的,保安团欺负到咱们头上来啦!走!跟他要人去!”
于是,谭老七带上几名警察爬上警车,顷刻之间,警车沿着邙山公路疾驰而去,径直奔往保安团。
警车在保安团总部门口骤然停下,几名警察纷纷跳下车。在谭老七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入了保安团总部的大院。卢大鹏立即带领保安团的士兵,列阵对峙。此时,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谭老七直逼卢大鹏:“卢大鹏,青天白日,你竟敢截囚车!”说着,刷地掏出手枪顶住了卢大鹏的脑袋,“把人交出来!”
卢大鹏说:“你小子狗胆包天,敢拿枪指着我!”
说着,卢大鹏出其不意地一把夺下谭老七的枪,然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下了他们的枪!”
士兵们一拥而上,缴了那几名警察的枪械。这时候,随着一阵脚步声,只见柳汉臣在保安团团副严其庵等军官的陪同下,走出了总部的办公室。
柳汉臣:“谭老七!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带人来保安团闹事!”
谭老七跪在战战兢兢地说:“县长大人,卢大鹏劫持了杨三奎,我……我是来跟他要人的!”
柳汉臣声色俱厉地说道:“要不是卢队长出手,杨三奎早就落在郑伯虎的手里啦!今天我给你留个面子,马上把你的人带走,明天叫曹仁寿去县长办公室做检讨!”
严其庵怒目横眉地说:“滚吧!”
谭老七不敢顶撞,只得灰溜溜地带着几名警察走出了保安团总部大院。
柳汉臣望着谭老七的背影儿,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一次机会,竟让郑伯虎溜掉了,太可惜啦!”
卢大鹏垂头丧气地说:“卑职无能,愿受军法处置。”
柳汉臣稳定了一下情绪,说:“这也不能全怪你。郑伯虎的反应太快,是我小看了他。只要郑伯虎不离开洛阳,迟早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