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五十天

　　H城。
　　小区停水了，没有提前通知啊。
　　上次停电的教训，他一直记在心上。他要贝雪妮时刻留意着，如果有此类的通知马上告知他。每天晚上，他都要看一眼微信公众号和朋友圈，昨晚没有啊，怎么不声不响地停水了呢？
　　好在每天坚持的习惯一直贯彻着，临睡前灌满一壶开水，连带着接满两个水桶，以备不时之需。现在，还真用上了，还有42天呢，没准什么时候再停水停电，一直坚持下去吧。
　　他庆幸，泡面预备得足够多，停电了可以热水泡面，凑合着吃一口，不至于饿肚子。停水的问题不大，节约点就是了。洗脸刷牙、淘米洗菜、洗碗洗盘子的水收集起来，用来冲厕所，尽量省着用吧。他打电话给贝雪妮，她说这样没通知就停水指不定哪里出了问题，停一天、停几天都有可能，省着点用吧。
　　新一轮的考验开始了，停水问题不大，但停上个三天五天就是大问题了，现在还不清楚给水时间，尽量节省节省再节省了。
　　人就是这样，太平常的、经常用的往往不觉得金贵，没有了、玩不转了，才知道重要性，想珍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种的菜破土出芽了，嫩嫩的、绿绿的，非常可爱，为死气沉沉的室内增添了一抹生机亮色，每天他都要去看上几眼，好生喜欢。
　　吃过早饭，他抓了一袋子硬币倒在床上，打开手机，一边看剧一边数着钱币，十枚粘成一摞。
　　剧集开始之前，推送了一条广告，余雪菲主演的电视剧，马上就要播了，紧锣密鼓地宣传着。
　　画面中铺满了余雪菲那张清纯、漂亮的脸孔，各个角度、各种表情，只为突出表现她全方位的美。
　　这种除了卖颜值、卖华服、卖美景，剧情幼稚、狗血、雷人的可乐式的泡沫剧也就糊弄一下无知少女和没见识的家庭主妇，他是连一眼都懒得看的。
　　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余雪菲一张貌似幽怨、哀愁的表情上，有点楚楚可怜、多愁善感的味道，算是本色出演吧。
　　凌云峰看着她，眼神复杂。
　　悬疑剧没看几分钟，小冷子来电话了：“怎么样，惨透了吗？”
　　凌云峰将手机放在了旁边，按下了免提键，手里没闲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根据我的观察和判断，六张银行卡只有一张是有钱的，就是有记号的那张。”
　　“什么？！”那边的小冷子嘴巴一定张得老大，“你凭什么判断的，百分百确定？”
　　“怎么可能百分百，我又没看见，只是凭感觉判断，喏——”凌云峰换了个姿势，说道，“首先，六张银行卡都是不同银行的，张牵牵真的要给我钱只要一张就可以了，用得着六张吗？我不嫌麻烦，她不嫌吗？礼节上也说不过去啊。另外，她能给我多少钱，一张卡装不下，要六张啊？除非她把全部家底卷包会给我，这个可能性非常小。还有，这六张卡除了有记号的那张较新之外，其余的都很旧了，用了很长时间的。现在网上银行、各种理财软件满天飞，一张卡、一部手机就搞定了，她的这些银行卡多半是要废掉的。如果这些卡里都有钱，为什么要在其中的一张做记号呢？所以，我推断，只有这张有记号的卡里有钱，或者有玄机。”
　　“我听你说过，张牵牵跟了少东家几年，其实并没有捞到什么好处——”
　　“我也只是听说。”小冷子特意强调“听说”两个字。
　　“就当是真的吧，听你说，其实张牵牵和少东家几年，少东家也仅仅是替她付房租、付饭钱，给她买名牌时装、包包，送她几件珠宝而已，她还要照顾老家的亲人。她其实没捞多少好处，根本没什么钱，银行卡也就也就用不了几张了。”
　　“有道理。”小冷子认同他的说法，“既然只有一张卡里有钱，为什么她要给你另外五张卡呢？”
　　“我觉得，”凌云峰停下手里的动作，很轻声地说，“我猜想，这些银行卡是用来试验密码的。”
　　“试验密码？”
　　“我也只是猜想。”凌云峰也不敢肯定，“想要从银行卡里取钱，必须要知道密码，张牵牵并没有告诉我们密码，显然是让我们自己找。一张银行卡的密码只能输错两次，第三次就被锁住了，所以，我觉得，另外的五张银行卡是用来试验密码的，除了这个作用，我想不出别的了。”
　　“有道理，可是，”小冷子提出疑问，“她既然把银行卡给我们，为什么不告诉密码，让我们猜呢？”
　　“我觉得，张牵牵其实只是让我们替她保管，而不是赠与，赠与的话不会不告诉密码的，她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不得不失踪一段时间。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她能够平安回来，就会拿回银行卡，如果不幸……回不来了，银行卡就是她留的后路，我们就会尝试着解开密码，将里面的钱交给她的亲人。”
　　“也就是说，这张银行卡是给她妈和她弟弟的。”小冷子的语气中透着失望。
　　“本来也不是给咱们的。”凌云峰说完后，转移了话题，“对了，张牵牵的家人知道她的失踪吗？”
　　“应该不知道吧，没听说有老家的电话打过来，她失踪前应该安抚了她的家人，编了个理由，然后消失的。”
　　“有没有可能回老家了？”凌云峰猜测道。
　　“没有。”小冷子否认说，“她不见的第三天，人事部的赵姐请示了少东家，是否通知她的家人或报警，少东家说不用，只当她辞职了。别看张牵牵是少东家的关系户，对工作很认真的，一板一眼的，从来不糊弄，按时上下班，很少请假的。”
　　听筒里传来“咕咚”的喝水声，过后小冷子接着说：“如果她回老家了，她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了，那她应该把银行卡带在身上，而不是交给我们。她的事情看来不是小事，如果只是和少东家闹别扭，她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大大方方地离开，而不是突然无故失踪。她把银行卡交给我们，说明她不想家人受到牵连。”
　　小冷子这回聪明了一把。
　　“要说这女孩子也怪可怜的。”凌云峰心里升起对她的同情，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是，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虽说人生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可原生家庭是她不能选择的啊。
　　事到如今，她的事不管了，凌云峰还是很无奈地想：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是逃不过的，弄吧。
　　“既然她留下了银行卡的线索给咱们，那就从银行卡开始查起。”凌云峰说，“首先要找出银行卡的密码，你去查一下张牵牵带数字的所有资料。”
　　“是！”小冷子像是接到命令一般，大声回道。
　　挂断电话，凌云峰也无心看剧了，身子向后一仰，倒下了床上。
　　一集电视剧播放完了，又是余雪菲的新戏宣传，凌云峰看着，一些往事涌上脑海。
　　因为小冷子和贝雪妮的缘故，他时常去“永泰”找他们，因此和张牵牵、余雪菲有了几面之缘。
　　没错，当时的余雪菲并不是什么明星大腕，只不过是“永泰”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售楼小姐。那时的她看不出有多美，只是比一般人清秀、稍有几分姿色而已。她给人的感觉比较高冷、不爱说话，性格比较内向。听贝雪妮说，她的售楼业绩并不好，是老太后（少东家的老娘、老东家的太太）看她可怜、不容易，一直留着她，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吧。
　　成了明星的余雪菲被包装成了出身文艺家庭，家境优渥，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从小具有艺术天分，获奖无数的完美公主形象。其实，“永泰”的人都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父母在她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她跟着母亲在单身家庭长大。父亲在文化馆工作，有点艺术细胞，母亲只是一名普通的音乐教师，家境一般，不穷而已，远谈不上富裕。艺术天赋吗，只比一般人会跳几支舞，懂点乐理知识，回弹几首钢琴曲，获得的奖项仅限于市、校园级别。当然了，对于普通人来讲算是很了不起了，但真没有网上吹得那么神乎其神。娱乐圈嘛，就那么回事，认真你就傻B了。
　　初中毕业后上了一所野鸡职高，没毕业就进了“永泰”。应了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话，余雪菲后来参加了一次选秀节目，获得了名次和关注度，被某经纪公司看中签约了，由此踏进了娱乐圈，拍了两个广告，演了几部电视剧后在圈子里有了一席之地。
　　对外的说法是，原本打算考大学的她机缘巧合参加了选秀，没想到会拿到名次，由此放弃了大学梦，对此本人一直感到遗憾。
　　当然了，混娱乐圈，光凭美貌是不行的。听贝雪妮说，余雪菲的走红，老太后在背后出了不少力，余雪菲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少为“永泰”站台。
　　相比之下，与她年龄、身世、经历差不多的张牵牵就要不幸运、甚至悲惨多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