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迁怒于人（一）

　　再说，王立宝刑场遇救，死里逃生，虽说不知郭瘸子等人为啥叫他“王少爷！”更不知邵盼头为啥对他这样恭敬，但毕竟逃过一死，心中的狂喜，不可言表！谁知才把心放进肚子里，转眼又落入死对头祁弘度的手中。见葛存保挟持他渡过小河，而范清宇等人还在对岸，再次绝望。没想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被黑衣人救走，真是喜出望外。王立宝被那人拽着，钻入棒子地里，就是一阵猛跑。
　　王立宝只觉这人身材婀娜，且浑身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少女幽香，越看越像女人！王立宝飘飘如仙，想入非非：“没想到大难不死，交上桃花运了。古人道：‘英雄救美女’！今天倒过来了。”才脱险境，便起淫念，不由自主地往那黑衣人身上凑去，手也不老实起来。黑衣人觉得异样，遽然止步，看到王立宝血污满面，母猪眼蹿出的欲火正炽，色迷迷地直往她身上蹭，禁不住心中憎恶，娇喝道：“你死到临头，还不老实。”声音脆生清亮，果然是个少女！王立宝此时色胆包天，哪里理她！
　　只见那黑衣人俏眼含嗔，冷笑一声，翻转手腕，捏住了他的右手食指，往怀里一带，只听“格崩”一声，王立宝的食指断了。就听杀猪般一声惨叫，王立宝母猪眼一翻，登时疼晕过去。惨叫声划破稠密的棒子地，传到紧随其后的郭瘸子等人耳中。郭瘸子手一挥，团丁们往发出惨叫处迅速包抄过来。黑衣人见王立宝晕厥，身子瘫软，挥掌朝他搧了一掌，把刚粘上的鼻子打飞了，鲜血一下子喷了出来，溅了黑衣人一身。也把他打醒了。黑衣人憎恶地吐了口唾沫，拖着就走。王立宝指断齿落，痛彻入骨，又惊又惧。这时他已看出，这女人不是来救他的，倒像跟他有着深仇大恨，肯定凶多吉少。他睁开被鲜血糊住的母猪眼，发现路径熟悉，却是往邻庄吴坝而去。那女人并不入庄！拽着他钻入庄后棒子地。王立宝正疑惑不解，那女人在一座孤坟前停了下来，除却头上的黑布，柳眉桃腮，杏眼圆睁，正是艾凤玲！
　　艾凤玲尖声叫道：“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王立宝浑浑噩噩，死死盯着那座孤坟，脸色苍白。艾凤玲喝道：“几年前吴坝郑医生家半夜里着了一场大火，烧死六口人！难道你知不道那个放火的是谁吗？”王立宝浑身战栗，沙哑着母鸭嗓子叫道：“这跟我有啥关系呢？”艾凤玲喝道：“‘要叫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下（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一脚把他踢倒，短剑照准他的脖子斩落。
　　王立宝生死悬于一线，叫道：“别慌动手！我知道那个放火的是谁！”艾凤玲不由一怔：“快说，放火的是谁呀？”王立宝央求道：“你得饶我不死。”艾凤玲收回短剑，不耐烦道：“给我老老实实地说。”王立宝母猪眼骨碌碌地一转，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奶奶！您老人家跟郑医生有亲戚呀？”艾凤玲怒极：“少说废话！”王立宝道：“没……没啥亲戚！那您打听这事治啥呢？”艾凤玲喝道：“姑奶奶就想打听，快麻里（点）说吧。”却不知他故意拖延时间。王立宝支吾道：“我说……我说，我这就说。”
　　王立宝往旁一瞥，见棒子叶缝隙中闪出几个保安兵丁，慌忙道：“后头有人！”艾凤玲大惊，赶紧回头。趁这空档，王立宝打了一个滚，钻进棒子地里。艾凤玲发现上当，顿时怒发冲冠，挥舞短剑就刺。她快，团丁们更快，早有两个团丁上前接应，架起王立宝就跑。艾凤玲一声娇斥，拔腿就追。就在这时，炒豆般的枪声响起，打得棒子叶沙沙作响。艾凤玲躲过射来的子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短剑逼退团丁，把仓皇失措的王立宝一脚踢翻，挥剑就刺。俩团丁大惊，上前用步枪一架，把短剑架开了。短剑与步枪相击，发出“铮”地一声脆响。
　　这时郭瘸子等人已把艾凤玲团团围住，几条长枪一齐对准了她的脑袋，威胁道：“动一动就打死你！”艾凤玲虽处险境，那肯束手就擒？情急之下，顾不得杀王立宝！见郭瘸子横眉竖眼，颐指气使，就知是个当官的。有道是“擒贼先擒王！”只见艾凤玲脚尖轻挪，不退反进，两脚一齐用力，娇喝一声，整个身子往郭瘸子撞去。郭瘸子已有一次被敌方挟作人质的经历，见状大惊失色，赶紧退身躲避，包围圈却露出一个破绽。趁兵丁们愣神之际，艾凤玲从郭瘸子身旁闪过，几个腾跃，钻入稠密的棒子棵，转眼消失在青纱帐中。炒豆般的枪声再次响起，艾凤玲只觉胳膊一麻，用手一摸，湿漉漉的，鲜血顿时流了下来，一个趔趄，摔了个大跟头！
　　须臾，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胳膊受伤，血流如注，疼痛难忍，脚步越来越是沉重，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已听到背后追兵身擦棒子叶发出的沙沙声，吆喝声不绝于耳。追兵越来越近，而此时她却感到有气无力，脚步粘滞，虚汗直冒，精神恍惚。突然，有人欢叫道：“这儿有血迹！刺客在这儿呢！”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保安团丁们大声吆喝着包抄过来。就在这紧要关头，艾凤玲只觉身子一轻，有人把她负在了背上，快步逃离了现场。
　　艾凤玲挣命睁开眼睛，看清来人！不禁心里一热，轻轻叫道：“哦！是冯剑啊！”便一下子昏死过去。
　　再说，郭瘸子救下王立宝，叫几个团丁轮流背着，撤到大路之上。刚想喘息，突然出现六人！迎面走来。就听有人喝道：“打死他！”话音刚落，就见五个黑大汉一拥而上，木棍，铁锨，一起冲王立宝打来。团丁们慌忙上前保护，被木棍、铁锨接连打翻几个。郭瘸子大惊失色：“这又是从哪儿来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五男一女！女的柳眉竖立，怒容满面。王立宝看得清楚，正是邓秋云！晋家五兄弟驱散团丁！又朝王立宝奔去。王立魂飞魄散，连滚带爬，撒腿就跑。郭瘸子冲天连放两枪，晋家五兄弟面露惧色！邓秋云见势不好，叫道：“快走。”晋家弟兄架着邓秋云！转身就走。郭瘸子只求王立宝无事，并不追赶。
　　原来，邓秋云回沈塘见子，没想到遇到此等大事！沈塘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六人躲在野外，没敢进庄！邓秋云更没脸回娘家！正当沮丧返回时，却遇上了王立宝！勾起邓秋云心中的仇恨。见郭瘸子有枪，六人知道不是对手，赶紧撤了。
　　回到黄河滩上，邓秋云筹集资金，开了家油坊。晋家弟兄虽然笨拙，有的是力气，邓秋云善于经营，生意非常红火。一年后，邓秋云产下一女，因记不清是谁的孩子，把名分给了从车站接她来的晋老三！
　　再说，郭瘸子吓退邓秋云等人！便见陈正君、钱宗红架着血流满面、狼狈不堪的邵盼头赶来。邵盼头见王立宝平安无事，赶忙推开陈正君、钱宗红，屁颠颠地跑上前来，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道：“王少爷！叫您受惊了。”王立宝惊魂甫定，见他如此客气，顿时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邵盼头讨好道：“郭团长！把王少爷请到阎陈庄去，治伤要紧。”他这一提醒，郭瘸子才发现王立宝脸上血肉模糊，有个吓人的血窟窿，蓦起想起，对一团丁道：“快顺来路寻找王少爷的鼻子！找不着他的，就割你的。”那团丁不敢怠慢，急匆匆钻入棒子地，遁路寻找鼻子去了。
　　保安团丁把棒子地细细搜查了一遍，郭瘸子有些气馁：“王少爷平安就好。贺志岩、仝可训呢？”花妮道：“和老绵羊一伐（块）锻（追）黑衣人去了。”郭瘸子道：“上阎陈庄吧。”大家七手八脚，把王立宝、邵盼头抬到阎陈庄。
　　一进大门，邵盼头赶紧吩咐道：“老祝！快去请康医生！”祝安炮见他血头血脸，也吓一跳，慌忙去了。邵盼头不顾头上伤势，忙请王立宝更衣，设宴压惊。不一会，寻找鼻子的团丁满头大汗，抱着条黑狗跑来了，气喘吁吁道：“郭……郭团长！我……我回来了。”郭瘸子顿时怒不可遏，骂道：“娘里个歪屄！叫你找王少爷的鼻子，你抱小狗来治啥呢？”那团丁上气不接下气道：“王……少爷的鼻……鼻子就……就在黑狗肚子里。”郭瘸子大惊，忙道：“快把狗宰了。”
　　冲上来两个团丁，挥棍把黑狗砸死——那黑狗本想打个牙祭，没料到丢了性命！一团丁用尖刀剖开狗腹，在狗肚里摸索半天，方才把手拿出，手中捏着一个粘乎乎的东西，兴奋道：“找到了。”郭瘸子、邵盼头定睛一看，正是王立宝的宝贝鼻子！顿时大喜，赶紧叫人舀水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