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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作品名称:等到烟雨暖寒时      作者:霏微      发布时间:2020-05-27 11:08:17      字数:4838

  安妈妈到底是没了,于我们的生活好像有影响,又好像没有影响,每天都还是那样过着,过着过着,安陵就转正了,每个月能拿到的工资就越来越多了,后来开了各种各样的福利,而我也从夜间补习班变成了高考培训班,我们都变得更忙了。一年多的时间省省减减倒也还了安妈妈住院的时候大部分钱,那个时候安陵总是很疲惫,脸上充满了倦容,那个时候的安陵总是同我说,等到钱还完我们就出去旅行,出去走走出去看看。其实那个时候的安陵是青春正盛的年纪,那个时候的我也是。那个时候阿母丢给我的行李我仍旧没有打开。
  许是这一年越来越忙的原因,身体可见的疲倦,后来我再去医院看的时候,大致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还剩多长时间,我不知道阿母跟爹爹知道我的病情是否会觉得愧疚,不过我想他们不会的,毕竟祖母的去世他们都没有觉得丝毫愧疚,在我离家的这两年,爹爹的秘书曾打过一次电话给过我,问我是否需要什么帮助,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个时候我知道爹爹也在电话后面,那个时候我知道那个秘书就是爹爹现在的女朋友,其实那个时候我什么都知道,但我总喜欢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毕竟人活的傻一点才会开心。
  07年3月份,我曾经的主治医生给我来了一通电,那个时候的他在大洋彼岸,他问我,要不要原则来美国治疗,美国的水平足够先进,说不定有治愈的可能性,那个时候我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笑什么,他也很快明白了我意思,他跟我说别放弃,他跟我说,我的人生还那么长现在放弃了,那以后怎么办,其实我知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帮我寻找最佳的治疗方案,但是我不愿意了,不愿意再治下去了,从我决定从法国回来我就已经放弃了治疗。
  后来的自己想想倒是觉得可笑,当时腿上被花瓶划碎的那么一个小小的伤口为什么会感染那么严重,为什么后来会被病菌入侵,为什么后来入侵的病菌变异了,很多东西不能细想,就像为什么鱼思思那天看到我划伤会再半夜赶来,为什么会在车里哭成那搬,为什么后来会对我事事照顾为什么会跟我去法国,,就像为什么那个女秘书看到屋里情景会那么慌张,会把那个别墅里的装饰品都换一遍,其实仔细想想很多问题都能想清楚,其实我也算不上什么受害者。
  07年4月份,高考越来越紧张,我也越来越忙,在那几天我总在窗户上看到鱼思思在培训学校外站着,一直到艺考结束,鱼思思终于来见我了,在这个旧城不冷不热的日子里,大红的法拉利跟她张扬的性子很是匹配,那辆车停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知道是她了,自然的开了门上了车,她倒也不吃惊,开着车进了旧城最好的咖啡店里,点了东西,就那样坐着,她看着窗外,我看着那杯咖啡,“这个月英国乐团来直招,这是你导师给你写的介绍信,拿着这个基本就能定下来了。”我笑着听她说完这句话,不免有些自嘲,“你坐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说这个啊,我还当你会问问我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我看着她的脸,很精致的妆,很美的衣服衬得她气场很强,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疲倦的面容简单的衣服,显得有些许可怜,“可是鱼思思,你知道吗?我现在过的很好,真的很好,这是我想过的日子。”
  在那里也坐了许久,天空已经被染上了金黄色,在那条路里,远远的就看着安陵和一个女孩并肩走着走着,鱼思思看着我,带了些不清不明的审视,“你真的过得好?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吗?”“我应该清楚什么?”我笑着看向鱼思思看向远方,鱼思思突然间疲惫地瘫坐在沙发上,“黎暮暮,你可知道,这是你最后能到站在台上成为一个艺术家的机会?”“可是,思思,站在台上成为艺术家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从一开始就不是啊。”看着她的脸,我有些忍不住的发笑,不对吗?这本来就是不是我的梦想,这是他的梦想啊。
  看着安陵看了好久终于等到安陵跟那个女孩分开了,“思思,我要走了,记得付钱啊,我可没有钱。”穿上我的外套最后朝她笑了一下,“鱼思思你可要记得我啊,记得我这个人。”那家咖啡店给我最后的印象就是鱼思思颓废的面容映在那个玻璃上映在安陵笑容上。
  出了门,我便飞快的向安陵飞奔去,安陵看到我一愣,神情有些不自然,随之便是宠溺的一笑,拉着我的手便往回家的公交牌走去,大概那就是鱼思思对我最后的印象,笑着冲着自己此生憧憬飞奔而去,我说过了艺术家或者什么从来都不是我的梦想,我想以后的她也会明白了。
  “安陵,你怎么在这里。”“我来催稿,你呢?”“艺考的孩子请我喝东西。”我们那天的话漏洞百出,却又合情合理,我们都知道彼此有秘密,都却又不捅破又不干涉,人家总说这样会使两颗心越来越远,可是没关系我不怕。
  07年国庆,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存款,我们像是之前约好的那样去旅游,去了南方,去了淮南,去了橘田,大片大片的橘树,听着淮南独有的语调,细声轻语,虫鸣鸟飞,我们笑着闹着,那个时候我们开心是真的开心。遇到高处橘子,安陵会把我扛起来拿着剪刀拿着背篓剪着,我还记得那片橘田的那对老夫妻说,“这俩小情侣关系真好。”在那个明晃晃的阳光下安陵笑得极为开心,那个时候被安陵扛在肩膀上的我弯下腰对着安陵的脸问他,“安陵,你是不是爱我啊,只要你说爱我,我就回去偷户口跟你结婚。”那时的我笑得极为开心,安陵笑着回答,“我不爱你,不要你跟我结婚。”那个时候我们互相开着彼此的玩笑,“你想娶,我还不想嫁呢!”其实那时的我们都在玩笑中问了自己想问的话,说了许多自己违心的话,其实,安陵,后来的我好希望你说的那些都是真话,你不爱我,你不想娶我。
  08年在那些个吵吵闹闹的日子里就这样来了,两个人窝在那个沙发上,看着春节联欢晚会,读着这些年从小镇里邮来的信,读着从部队里来的信,一遍又一遍,我不知道祖父和兄长知道我现今这副样子会是什么样子的情绪,但我想必定是不好过的。
  08年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已经不能再工作了,每个周靠着打抗生素以及各种药物进行缓解,头发掉的越来越厉害,呕吐性也越来越强,连肤色也越来越白,索性安陵今年似乎格外忙,到处出差极少见人,不然该怎么瞒下去,前段时间主治医生回国来找我了,他说研发了一种新药物能够进行缓解病情,副作用比较少,我同意了,没得选的同意,4月初我进行了新药物的治疗,在哪幅生机勃勃的春天里,变得越来越没有了活力,那个月的我进入无菌治疗室,5月初便从那里出来,那一个月的自己身上插满了管子,却没有一点伤疤。出无菌室的那一天,医生很丧气,像一只丧家之犬,他跟我说肾感染的很严重而在那个时候6点匹配的肾源又是极为珍贵,他站在窗户旁颓废的问我,“黎暮暮,你考不考虑将病情告知亲属,亲属的匹配程度是最有可能的。”看着他那副样子我也渐渐的有些不忍,“我们都尽力,可能这就是命,我认了。”那天阳光以及很刺眼,那天从车站回来的安陵说我白的透明,那个时候我依旧在强打精神,依旧没有拆开阿母的行李。
  这是分别一个半月的第一次相见,安陵变得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开朗,笑得很温暖,看着他的笑,我也觉得很幸福,安陵问我,“暮暮,你这两天是不是想我想的吃不下饭啊,怎么感觉瘦了好多。”那副调侃的语气,安陵真的变了,“我又不像某人,佳人在旁,自是比不上。”那天的我很想把所有的话挑开,我想跟他说明,我想做很多事,却看到他突然暗下的脸止住了所有的声音,饭桌的过了许久,久到我精神已经坚持不住了,安陵才再次出声,“暮暮,再等等,都快好了,相信我。”安陵我一直是相信你的,只不过我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等你,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我已经没有时间陪你了。“安陵,那个姑娘很好,真的很好。”安陵沉着脸看着我一口一口吃完了这碗饭,“暮暮,我明天还有个出差去响应一些政策,我要去汶川进行采访编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你可以教孩子,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直待在那里。”安陵的声音越来越小,整间屋子里沉默了很久,安妈妈安爸爸牌位的烛火一闪一闪的,那个夜里像我们的心摇摆越来越不定,“好。”
  5月1日我们出发了,去了汶川,除我们之外还有那个女孩,还有一些其他人,大家坐在一起,车上吵吵闹闹很是欢乐,安陵的神情放松了很多,那个女孩也是极为温柔,处处帮安陵帮我安排,细心照顾着,有那么一晃神我甚至都觉得她是安妈妈的转世,我听着周围人对她跟安陵的调侃,我看着她羞红的脸,看着安陵不言不发的样子,看着路边的景象一点一点过去,安陵轻轻的抱着我,不停的跟我说再等等,再等等。我轻声在夜里在他耳边说,“安陵,我,不想等了。”看着安陵熟睡的脸,看着越过安陵看向我的那个女孩,轻轻的一笑,便转身而睡,睡梦中安陵的怀抱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其实,我们都是清楚的。
  5月3号我们到了汶川,安陵他们照着计划安排进行自己的活动,而我便插在他们的活动中进行音乐教学,在学校里,所有一切都很美好,天气很美好,人也都很美好,那里的学生充满着单纯和善良会糯糯的叫我一声,“暮暮老师。”那些个灿烂的笑脸是我那些年从未见过的,那个时候我想若是我能在这里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5月12号,那个令全国悲伤的日子,汶川地震的到来像个噩梦,毁天灭地,天昏地暗,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身上头骨上的血,我记得那个时候到处的呼喊声,我记得万般残墟,幸与不幸都在一夜之间,那些个人的家园没了,亲人没了,未来也没了。那个时候我们只是受了轻伤,作为国人的自觉,没有一个人想要逃离,所有都在自己能力范围努力着,而我只能在帐篷里给伤者上药,那个时候看着安陵跟那个女孩,我知道安陵应该过一辈子的人应该是那个样子。
  在地震发生的刹那救援部队便到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意味着什么,5月14直到去拿医疗用品的时候,有个人在我背后轻声喊了一句,“暮暮?”听到那个声音泪水便止不住的流,转头便看到堂兄在后面满脸灰烬悲伤的看着我,“暮暮,你受伤了吗?你为什么脸色这么白。”那个时候堂哥已经当兵了多年,我们16年未见,堂兄给我拿着那些医疗用品回了帐篷里,又快速跑回自己的帐篷,然后再跑回来往我手里塞了不少吃的。随后便被部队里的一个人人叫走继续进行救援任务,走之前他看着我,“暮暮,要好好的。”那个时候我们连叙旧都做不到,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跑越远,这些年他长高长壮了,变得越来越刚毅了,跟儿时婶母家里放着他父亲的遗像越来越像了,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他的最后一次也是我的最后一次。
  5月16日午,当我还在同安陵同救援人员进行换休休整时,叫走堂哥的那个军人跑过来在医疗部队大声地呼喊着我的名字,那个时候的天沉沉的闷闷的,那个时候的我好怕下雨,那个时候的我扔掉所有的东西,被那个军人拉着在人群中飞奔,一路上跌跌撞撞,我清楚的记着那个时候脚踝被石头划的好破好疼,看到躺在废墟下的堂哥,依旧满脸灰烬,这片废墟里发生了二次崩塌,堂哥的腿也断了,撑着一口气等着我来,看着我他咧嘴笑着,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没有光了,所有人还在继续救援,继续救援那个被堂哥护在身下的那个孩子,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天彻底塌了,那个时候的我满脑子都是堂哥最后离开的画面,满脑子都是堂哥的来信说,今年我们可以一起回小镇过年,记得堂哥寄来的满是徽章的照片,记得年幼的那个黎辰辰说,长大之后要成为一个像他父亲那样的军人。
  那个时候的我好像很无助,那个时候安陵在背后抱着我捂着我的眼睛,不停的跟我说,“暮暮,别看,别看。”可是不看是不是真的可以当作所有的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就像我们还在围城的时候在那条路上你捂住我的眼不让我看到爹爹牵着那个女秘书的手,你像是开玩笑一样怼着我不经意间就把所有的掠过去,可你知道吗?后面的那对情侣是阿母跟鱼家的男主人。所有的一切都越来越模糊。后来的我们都将坚持不住了。救援部队仍在挖掘,最终还是救出了那个孩子,而堂哥也终归是埋葬了在那个废墟里,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堂哥的脸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可能终归是个不详的人,所有待我好的人都得不到什么好的下场吧!堂兄弟的骨灰是祖父来取的,我躲在人群中不敢相认,我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我更不知道要让他怎样接受孙子孙女的接连去世,让他尝试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那日的夕阳格外红火,那时祖父的短信,“暮暮,堂兄归家了,你什么时候也回来看看,”丝毫未提死亡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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